在探寻哥哥的秘密方面,妹妹们大多都是无师自通的。关于田淼和她妈的那些破事,孙瑞阳都没有跟乔琳说起过,可被孙骄阳翻了两次手机,就隐藏不住了。
“这个女的精神病吧?天天这样骂你,你也不反击?”
“你都知道她是个精神病,我干嘛还要反击?”
“可她这么骂你,乔琳姐不知道吗?你不会直接把他拉黑吗?”
“乔琳不像你,人家从来都不翻我的手机。拉黑就更没必要了,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发泄就好;要是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她又要直接跳到我眼前,指着鼻子骂我,我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孙瑞阳充分了解田小姐的愤怒,因为经过这件事,她去国外做研究的通路基本上全被堵死了。依靠家里提供的条件,她或许能在国内找个好工作,但也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以为别人都在故意刁难她,所以她并不值得同情。
孙瑞阳也感到困惑,到底是谁把她给告发了?还能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来?自从田淼骂了他一顿之后,他就尝到了被人戳脊梁骨的痛楚。而那些平日里对他客客气气的师兄弟,在他眼中也变得陌生起来。
孙瑞阳并没有因此就停下“复仇”的脚步,他在孜孜不倦地寻找着关女士的黑历史。既然从学术上动摇不了她,那就从她人品上入手。多方位打击,总能轰炸出一个突破口吧?
孙瑞阳不止一次看到她跟学生暧昧的场景,对学生送的高价礼物照单全收。在找她签字时,孙瑞阳也为她准备过香水,虽然没送出去,但他依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
他想送她东西,并不是出于对她的感激,更不是发自内心地承认她很厉害,而是想要讨好她,卑微地索要一个签字。
该低头就低头的道理,孙瑞阳不是不明白,但是向这样一个学术人品都堪忧的人“示好”,孙瑞阳始终耿耿于怀。
那次送她香水的灵感,来自于一个被关女士打压的学弟,听说,只要是送礼物送到她心坎里了,大多都能听到一句“懂事”的评价。而这一句评价,往往会给他们带来诸多便利。
孙瑞阳并不想在这些方面上“懂事”,最后也没有送出那瓶香水。他曾旁敲侧击地询问过师弟,要是被她打压得厉害,为什么不向学校揭露她呢?
学弟说,大家都挺不容易的,谁也不想出岔子。只要能顺利毕业,大家都选择了忍气吞声。
孙瑞阳万分理解,但他偏偏不会忍下去。
他不玩微博,朋友圈也不怎么发,刚开始没想借助舆论的力量。他给校长信箱投过匿名信,跟他熟知的医师协会投诉过,他每次都满怀期待,但每次都石沉大海。
不仅如此,甚至在某次开会的时候,有位领导意味深长地说道:“总有人想在背后搞小动作,何必呢?我们要坦诚相待,停止同行之间的打击报复,只有进行良性竞争,我们这个行业才会取得更好的发展。”
或许只是偶然,那位领导的目光看向了孙瑞阳,孙瑞阳也觉得,他那段话确实是说给自己听的。自从那次会议结束后,他便感觉身边又冷清了一些。
有些不明真相的人,的确会以为是他将田淼拉下水,从而对他心生厌恶;而有些人,知道他是无辜的,看到他被孤立,心里乐开了花。
那种生活很煎熬,要放弃吗?可是一想到曾经遭受过的屈辱,想到那位被间接逼死的张博士,孙瑞阳没法放弃,他也不习惯“放弃”二字。
其实他有一个怀疑的对象,那就是跟他一个科室的曹升夏。她跟田淼是高中同学,知道田淼高考的猫腻,大学同窗期间,她始终跟田淼保持着距离。就算提及田淼的过往,她也只是一笔带过,并不会说太多。但偏偏是通过她,孙瑞阳才了解到了田淼并不光彩的过往。
在学校里,孙瑞阳只跟她接触过几次;毕业后,二人又存在着某种竞争关系。但每次田淼找他麻烦,曹升夏总会安慰他两句,跟他说,不必跟她计较。
曹升夏的确是个高冷的女生,让不少优秀男青年望而却步。她习惯独来独往,吃饭异常清淡。聚会时,别人喝酒吃肉,她一般就吃水果青菜。别人再怎么热闹,她也只是微笑着旁观。
某次聚会结束后,孙瑞阳跟她坐地铁的方向一致,但是跟她打招呼,她都没听见。后来上了地铁,她才看到了孙瑞阳。她解释说,自己一直带着耳机,没有听到他打招呼。
孙瑞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在他们谈笑风生的时候,这姑娘用一副耳机隔断了外界的喧嚣。孙瑞阳无语,劝道,要是真不喜欢那些场合,也没必要一定要参加,这样实在太累了。
“人嘛……总归是群居动物,我还不想落下一个不合群的名声。”
她的笑容很温柔,让人很难想象她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孙瑞阳也不是没见过高冷的女生,但跟雌雄莫辨的徐娜不同,曹升夏是真有种高冷女神的风范。
鉴于她对田淼的态度,孙瑞阳不可能不怀疑她,但是他从未当面质问过。在跟妹妹吃完羊蝎子火锅的第二天,田淼又踩着高跟鞋来了,直接把孙瑞阳喊到走廊上,指着鼻子骂道:“你!居然敢拉黑我!”
孙瑞阳刚要否认,仔细一想,从昨晚开始,他的世界的确是安静了。他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田大小姐静静地躺在他的黑名单里。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孙骄阳干的。妹妹还说,要逮着机会揍这个女的一顿,一拳就能打歪她的鼻子。一想到这里,孙瑞阳头皮一阵发紧。
唉,这个妹妹,搞不好就是个猪队友。
田淼嘲讽道:“怎么着?是不是又要辩解,这不是你干的?”
“随你怎么想吧,反正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田大小姐,虽说你家就住在马路对面,但也不用天天跑来找我。一般人都不爱来医院,你怎么就爱往医院跑呢?”
“我就是想找你麻烦,就是不想让你好过!”
看来这场噩梦,是醒不了了。
“孙瑞阳,你是不是还暗算我妈来着?你要是个爷们,就痛痛快快承认了。”
“我不是个爷们。”孙瑞阳颇有几分无赖:“我就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田淼目瞪口呆,只听他又说道:“田小姐,如果你真的觉得是我干的,那我请求你,揍我一拳,或者踹我一脚,你出出气,咱们把这事了了,行不行?”
那只是一张棱角分明,算得上清秀的脸,在阅人无数的田淼眼中,绝对算不上惊艳,但她却下不了手。最后又是一跺脚,气哼哼地走了。
孙瑞阳绝望地靠在了栏杆上,心想,这事还真是没完没了。
待田淼走远了,曹升夏递给他一杯咖啡,笑道:“人家使出浑身解数来引起你的注意,你可倒好,这么不解风情。”
孙瑞阳果断摇头:“谩骂恐吓也算是引起我的注意?省省吧!她可是对我恨之入骨。”
“如果真是恨之入骨,她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跟你挑衅么?她好歹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用这么愚直的法子。她只是被研究所炒鱿鱼了,需要找个地方发泄,这才盯上了好脾气的你。”
果然,从女生的视角解读一番,孙瑞阳突然有了不同的发现。是哦,田大小姐刁蛮任性,又有一个粗暴的表哥撑腰,如果真想收拾他,那还不如把他堵在巷子里狂揍他一顿。
想到这里,孙瑞阳下意识地辩解道:“我都要跟我女朋友结婚了,她还能折腾起什么浪花来呢?”
“这些话,你应该亲自跟她说明白,让她死心才好。不过,她也不会轻易死心。”
喝完咖啡,孙瑞阳斗胆问道:“曹大夫,举报她的那个人……”
“别怀疑,肯定不是我。”曹升夏莞尔一笑:“她们母女俩,我都很讨厌,但是她还不值得我那么做。”
去年一毕业,曹升夏就在一个“无国界医生”的网站上注册了。她没透露什么消息,直到被一位同事看到了,众人这才知道了。
关于怎么申请“无国界医生”,孙瑞阳也向她咨询过,曹大夫也尽量详细地跟他说明了。一个女孩子想去艰苦的地方做医疗服务,这很让人佩服,但也也很让人费解。孙瑞阳只问过她一次,曹大夫也很简单地说:“我一直觉得,《日内瓦宣言》挺酷的。”
从医以来,孙瑞阳曾在无数场合看到过《日内瓦宣言》,每次看到那份誓词,他也会觉得心潮澎湃,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但并不是每位医者,都能将《日内瓦宣言》奉为行医准则,而曹大夫能有这样的胸襟,的确令人佩服。
孙瑞阳想起这些往事,顿时觉得自己不应该那样揣度曹大夫的心思,她大概也不屑于跟田淼斗来斗去的。他匆匆道了歉,曹大夫并不在意:“没事的,毕竟我俩关系不佳,误会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