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南关市看守所001号监舍。
古力带着手铐脚链,躺在下铺睡觉。头天夜里他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着实将“看护”老杨和老程折腾得够呛。
现在是老杨和老程的班儿,老涂在上铺睡得像一头死猪一般。
老杨眼睛半眯,迷迷糊糊的。而老程则是打起了瞌睡,脑袋不自主地一点一点向下沉。
突然,睡梦中的古力一声惊呼:“我是冤枉的——!”
古力猛地睁开了双眼,当他看见惊慌失措的老杨和老程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又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法官在法庭上长篇累牍地念着判决书,里面是什么内容自己似乎根本就听不见,但却听见了法官那最后一句掷地有声的话:“将罪犯古力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法警拖着自己往法庭外走去,而自己则声嘶力竭地连声大喊着“冤枉啊”——
直到古力被惊醒!
老杨和老程面面相觑,好半晌之后才对视一眼,由老杨开口劝道:“古力,你也别想太多,想太多不好。这不还没一审么,一审怎么也得个把月时间吧!到时候你再上诉,还有二审,又可以拖不少日子……”
老程附和道:“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古兄弟的事儿是大了点,不过还没到杀头的日子呢!多活一天是一天,别想不开……”
古力眼神空洞,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他俩的话。过了好一会儿,古力才开口说道:“你们扶我起来。”
老杨和老程立刻起身,将身戴刑具的古力扶了起来。
古力坐起来以后,眼睛连一眨也不眨,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地板。
老杨和老程已经习惯了古力这样,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劝他。
良久之后,古力突然开口了:“老杨,老程。”
“啊——”老杨和老程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声。
古力的声音很轻,很平静:“我知道我是必死无疑了。”
老杨和老程对视一眼,没敢接这个话茬。
古力继续说道:“我也知道看守所给你们的任务就是不让我自残或是自杀。但是,如果我想死的话,你们是拦不住的。”
老杨和老程面面相觑,而后老杨小心翼翼地说道:“古兄弟想开点,我们几个老哥们也挺可怜的,你要是出事,我们可就惨了。”
老程补充道:“古兄弟,这些天你也看出来了,咱们老哥几个对你怎么样?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古力点点头,忽然又不说话了。
老杨和老程也不敢多嘴,只能就那么在一旁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古力又开口了:“你们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保证不自寻短见。”
老杨和老程一听这话,立刻脸露难色:杀人犯提的要求还能有啥好的?
古力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淡淡地说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帮我转一句话给我一个朋友。”
老程眉头皱了起来:“朋友?”
显然在他心中,杀人犯的朋友,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古力用一种很平静的语调,缓缓地说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那个朋友是唯一一个前来看守所看我的。我想对他表示感谢……”
老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噢,这事儿好办,转达你的感谢之情嘛?”
古力死死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朋友叫林雷,是朱雀大街锐眼商务公司的老板。你出去后跟他说,我古力说的,下辈子再跟他做兄弟——亲兄弟。”
老程立刻答应了古力:“好,我记住了。等我出去以后一定去找这个叫林雷的。”
老杨忽然叹了口气,摇头道:“唉,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这话一出口,老杨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啊,古兄弟当我放屁好了!我们一定转达,一定转达!”
古力眼睛微眯,用一种骇人的目光看着老杨和老程,直将两人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古力一字一句地说道:“若是你们骗我,我就算是做鬼,也要从阴曹地府爬上来找你们!”
老程连连摆手:“古兄弟放心,这也不是什么犯法的事儿,等我出去一定去找那个叫林雷的,将你的话带到。”
古力盯着老程的眼睛看了好半晌,似乎确认了老程不会骗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感激地说道:“谢谢……”
吱呀呀——
一阵金属铁门开动的声音传来,古力等人立刻将目光投向了监舍门口。
很快,古力的脸上出现了惊讶的神色。
进门的只是一名看守民警……这,怎么可能?!
以往,每当这扇沉重的铁门打开,出现在古力眼前的都是两名看守民警和两名手持微冲的武警!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只有一个警察?!
吃惊的不光是古力,连刚刚被惊醒的老涂也从床上爬了起来,与老杨和老程一起张大了嘴巴看着看守民警。
看守民警皱了皱眉头,快步走到古力跟前。
古力眼睛睁得溜圆,想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张着嘴巴“啊啊啊”的支支吾吾着。
看守民警掏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了古力的手铐和脚链。
“古力,你没事儿了,去值班室签字吧!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当古力耳朵里传来民警这句话的时候,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手铐和脚链已经卸去,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使不上劲。
看守民警很有经验,看出了古力还不适应,转头对老程说道:“你,过去扶他起来。”
“呃——啊?!”老程也惊得目瞪口呆,连看守民警的话都没听清。
还是老杨精灵,迈开大步子几步走到古力身边,一把将他扶了起来:“古兄弟,警官说——你没事了?”
老杨话一出口,总觉得哪里不对,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说的这一句话。
古力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看着看守民警,声音有些颤抖,甚至带着哭腔:“我……我没……没……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