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旦偷偷抬头，看着对面的皇帝。
这是他第一次和皇帝坐在一起用膳，他心中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楚琉璃见他光顾着看人，并不吃饭，便笑了笑，往他碗里夹菜，柔声道，“这四喜丸子最好吃，御膳房做的可是头一份呢，旦儿不要拘谨，赶紧吃。”
自己的举动被人察觉了，甚至于楚琉璃还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慌忙低下头，几乎整张脸都埋在碗里了，看起来实在滑稽得很。
楚琉璃有心让这两父子自然一点，便刻意找话，她问皇帝，“陛下你是不是很久没有这么多人用过膳，看起来很不自然。”
其实皇帝哪里有不自然呢？实际上这段日子他都很正常，并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何况他身为皇帝，这些大大小小的宫宴也参加太多了，这种小场面怎么会让他不自然？
不过，他向来是不会扫楚琉璃的面子，见状便笑道，“也是，许久没有和旦儿用膳，倒是没有想到旦儿都这么大了。”
楚旦被他忽然这么说惊吓到了，慌忙低头，生怕皇帝注意到自己。
楚琉璃见皇帝也不再冷着一张脸了，给他盛了一碗乌鸡汤，“陛下多吃一点，最近越来越冷了，补补身子最好。”
楚旦还是有些局促，但是已经比方才好很多了，刚刚他甚至连菜都不好意思夹。
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皇帝漫不经心的又道，“旦儿吃完，要回你母后那里去休息吧？出来这么长时间，她都很着急了。”
楚旦的勺子忽然就拿不稳，然后掉在桌子上，和碗碰撞出响声。
他抬头看着皇帝，他面色冷淡，并没有其他表现。
倒是楚琉璃见他这个样子，慌忙问道，“怎么了？五殿下，有没有受伤？”
刚刚勺子落在汤碗里，溅出一些滚烫的汤汁，可能会被烫到。
五皇子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看着的这个人是不会关心自己的，他面色始终如一的冷淡，就算是和自己说着话，面色也始终没有起伏。
他根本没有作为一个父亲的慈爱，反而是玉嫔，她比皇帝关心自己多了。
她面色焦急，真的很担心自己受伤。
有的时候，没有太多温暖的人如果有了什么苦难，不会觉得有什么，他甚至会因为这样的情况太过常见而觉得没有什么，只是如果有人来关心自己，询问自己，心疼自己，的话，那么那种从心里喷涌而出的情绪就会换成止不住的眼泪喷薄而出。
五皇子鼻子一酸，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他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好，脸忙用手去擦，可是越擦越多，根本没有办法擦干净。
楚琉璃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五皇子会就在饭桌上就哭起来，而且还哭得很伤心根本就止不住。
这下子，这晚膳是不能用了，楚琉璃赶紧站起来，用手帕帮五皇子擦眼泪。
她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已经很臭了，塔五耐，这下子肯定不能继续这样吃下去了，要去好好安慰一下五皇子。
她对皇帝一向是不隐瞒这些的，便道，“陛下，您先用着，我先带五皇子下去了。”
皇帝还没反应，她便带着五皇子往里走了。
皇帝的面色愈发冷了，但是崔德胜知道，只是这样，他并不会真正怪罪玉嫔，虽然若是其他人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罢了。
玉嫔走了，皇帝也没有办法安安静静的用饭了，他站起来，也朝着楚琉璃去的方向走了。
一时间，这饭桌上便一个人也没有了，崔德胜见状，赶紧道，“愣着干什么？快收拾啊！”
说完，他赶紧小跑着去追皇帝了。
楚琉璃温柔的用手帕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五皇子擦眼泪，面目和善，这也是五皇子莫名亲近她的关系。
“好了，没事了，我看看，幸好没烫到哪里，不痛了吧。”她声音温柔，在月光下，面目也像是踱了一层光。
五皇子终于憋不住心中最害怕的事情，他怕自己再不说的话，就没有机会说下去了。
“玉嫔母妃，您帮帮我吧，我不想回去和母后一起住了，母后会打死我的！”
他语出惊人，还是叫本来就有些猜测楚琉璃吓个半死。
她急忙捂住他的嘴，小声且严肃的问，“旦儿，话可不能乱说，咱们不能这么说。”
她这么说，楚旦还以为是她不相信自己，心中着急，连忙搂开自己的袖子，露出那些斑驳的伤痕，哭着道，“我没有撒谎，这些都是母后叫蒲心掐的，只要我每天不按要求完成她要我看的书，她就会这么做，我每天都好怕，玉嫔母妃，你这么聪明，你帮帮我吧。”
楚琉璃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本来就是想要帮五皇子的，只是今天皇帝来了以后没有要说话意思，她便想着要再等一会儿再说。
没想到这个小孩子非常敏感，已经感知到皇帝的情绪了。
她叹了一口气，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旦儿先不要害怕，也不要着急，有什么事情玉嫔母妃会帮你的，你不要害怕，这些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说话倒是有几分软化的意思，楚旦也听出来了，这个人不一样，会帮自己的，他心中高兴极了。
然而，一想到自己要回到中宫，她还是很害怕。
“那我能不能不回母后那里啊，我好害怕。”
楚琉璃安慰道，“不要着急，你先回去。”
看着他脸色立刻变得惊惧万分，楚琉璃赶紧安慰道，“没有关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保证，没有人敢欺负你，就算是你母后也不行，不要害怕，你回去以后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保证你母后是不会说什么的。”
他只是一个小孩子，然而楚琉璃说话的时候，却是很认真在和他商量，这让楚旦心里非常受用，连带着这份信任也多了很多。
他红着眼眶，点点头。
又觉得不够，赶紧伸出手，要楚琉璃许诺，“拉钩。”
楚琉璃一笑，伸出手和他拉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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