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京比巴州还要冷些，如今已是三九寒冬之际，睡着的郭秀珠无意识地就往铁木尔的被子里钻。铁木尔素来浅眠，经由郭秀珠这么一折腾便醒了。
看着莫名钻进了自己被子里的郭秀珠，铁木尔有些无措。这一夜，铁木尔睡得尤为费劲。翌日一早，郭秀珠起来的时候就见着满脸写满担忧的晴儿站在自己跟前。
“怎么了？”
看着从来没有这样担忧过的晴儿，郭秀珠有些惶惑。拿起晴儿递过来的衣裳穿好，郭秀珠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有事就说，别这样看着我。”
“小姐，你……”，如此隐晦的话题让晴儿有些难以开口吧，在郭秀珠探寻的眼神之下，晴儿终是支支吾吾地问道：“昨夜里，大少爷他没有对姑娘你……你，做什么吧？”
此言一出，郭秀珠才突然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情。她等了铁木尔好长时间，从天色大亮到天黑，最后实在是熬不住就睡了过去，若不是晴儿说起，她险些都忘了。
“你是说昨夜里，铁木尔他……”
晴儿在郭秀珠说了一半的时候就开始疯狂地点头，那姿态，活脱脱饿了几天的小鸡在啄米似的。郭秀珠猛地回头去看床上的被子，果然，有两床。再环顾了一眼四周的布局摆设，这厢房内摆设倒是与苏府的品味差不太多，可是屋里面竟然只有一张床。
那么也就是说，昨天晚上郭秀珠和铁木尔是同床共枕。
“天呐！”
一大早上的，王府之内的丫鬟就听见了屋里昨日来的客人的哀嚎声。在外服侍的丫鬟面面相觑，有些茫然。不是说这位是个将军的女儿么，怎么的这般没有礼数，一早起来就大喊大叫的。
“小姐，你别激动。”，晴儿见势不好，感觉走到床边去安抚自家小姐。郭秀珠抬手紧拽着自己的发髻，心慌的有些发颤，“完了完了，晴儿，你知道的，我……，我睡觉不太安稳，昨夜……他……我……”
郭秀珠有些语无伦次，可晴儿却恍然明白了过来些什么。在听完郭秀珠的碎碎念之后，晴儿这才开始体贴而温和地服侍郭秀珠梳洗打扮一事。
“小姐，依奴婢看，姑爷他不是那种人。”
自从知道了郭秀珠与铁木尔的事情之后，晴儿就日日担忧，担惊受怕，生怕自己小姐受到什么委屈，又怕她吃亏。好在与铁木尔一道过活了好些日子，知道了铁木尔是个什么脾性的男子，由此，晴儿才算是放心些。
如此一来，也算是能够对得起郭夫人的嘱托了。
“那，那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呀？”
时值此刻，郭秀珠才晓得自己的性子有多么的大大咧咧，昨夜里有一个人睡在 她身边，她毫无知觉。今日里早上有个人出门，她还是毫无知觉，难怪在家的时候，她娘亲老念叨她说：就算是被人怕了兴许还得替人数钱。
郭秀珠觉得，知女莫若母，她娘亲这次可算是说对了。
“奴婢也不知道，自来的时候，就不见人影。”
“哦，那我梳妆吧。”
郭秀珠闷声闷气地说完之后就坐在了梳妆镜台前，昨夜里她睡得很好，今日里气色看起来还不错。出门之际，郭秀珠推开门方才见着满地白皑皑的，像是昨夜里下过雪了，难怪有些冷。
“不知道巴州下雪没有……”
甫一想起苏夫人的病情，郭秀珠的脸色又暗淡下去。大夫说，无论如何，苏夫人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眼下看酆京的局势乱成了一锅粥，想来铁木尔的归期没有这么快。
在环桥上走过的时候，郭秀珠下意识地就拉起了裙摆有些长的衬裙，她看着依旧暗沉的天际，神色复杂，“晴儿，家书有差人去送么？”
“今儿一早的时候奴婢就派人去送了。”，顿了顿，也不知道是为自己原来的主子抱不平还是单纯的埋怨，晴儿碎碎念一般地嘀咕着，“姑娘你可是对咱们自己家的老夫人可都没有这么上心过呢。”
以往郭秀珠出远门的时候，只记得玩闹嬉戏，这寄个平安信的事情还总得晴儿亲自提醒。可自打是跟了这苏夫人，事事都得提前报备。晴儿瞧着，郭秀珠是对苏夫人比对郭夫人还要好些。
“瞎说。”
郭秀珠下意识地就反驳了一声，可是她自己心里清楚，有些事情并非不为也，是不能也。如今郭兆与苏家因为这一门亲事闹得有些僵，郭秀珠没有把握自己依旧还是郭兆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再之，恐怕眼下就身在酆京隔壁镐京的郭兆，此刻正是在筹划些别的事情，更是无暇顾及他的女儿吧。
左右郭大将军的儿女可不只有嫡系的，那么多个妾室的儿女，没了一个还有下一个呢。
漫天大雪飘飘洒洒，苏夫人一如油尽灯枯之态，面色蜡黄，喘息都变得费力。世人常说：患难见真情。只是苏夫人觉得这话于她与苏洪而言，有些讽刺。
人好端端的时候，二人之间生不出半分情谊，如今她病入膏肓，最最满意的儿子不在身边，照顾她这个老婆子的竟然是她最不待见的苏洪。嗬，何其可笑，又多可悲。
“苏洪，你可还有什么要与我说的么？”
在苏家的别院里待了半月有余，这半月里，苏洪未曾理过朝堂政务，只尽心尽力在苏夫人病榻前走动照料，巴州城内的大夫一波一波地来，又一波一波地落荒而逃到最后，苏洪依旧不愿意相信苏夫人真的回天乏术的事实。
“你瞧，你今日的状态不是好了很多么？”，将药碗从翠屏手上端过来，苏洪又扶着苏夫人坐起身来。捡了个枕头搁置在苏夫人的背后，他等到苏夫人喘匀了气才开始喂药，“来，先喝药，乖，等到你好了，我们一起过上元节。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要与我一起过上元节么？”
上元节？那已经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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