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斧头在破碎的祭台上划出一道火焰，原地燃烧的石头发出“噼啪”声，就像是在燃烧木头一样。
洛粼粼几乎已经是愣在了原地，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一种恍如昨日的错觉。
春继眠不知道洛粼粼心里正在想着什么，但是他知道，现在的洛粼粼心里一定是在恐惧的。
洛粼粼现在和他牵在一起的手心中，在看见对面的人出现的时候，瞬间就变得湿漉漉的。
洛粼粼拉着春继眠的手越发的紧了，手背上青筋浮现。
春继眠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稍微安慰她一下，但是他发现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
“阿眠……”
就在春继眠犹豫的时候，身边的洛粼粼突然开了口。
“怎么？”春继眠紧盯着远处那个暂时还没有发现他们的人，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阿眠。”洛粼粼打断春继眠的话，说，“这一次就不要走在我的面前了。”
“什么意思？”春继眠听着洛粼粼的话，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洛粼粼却在这时候松开了春继眠的手，说：“这一次的事情大概不是你的错，而是我的错。”
“为什么这么说？”
春继眠说话的时候，嗓音是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沙哑，其中带着微微的颤音。
洛粼粼紧盯着对面那把被橙红的衣摆不断拂过的斧头，说：“这人是共工，我非常肯定。”
春继眠听着洛粼粼的话，将自己即将说出来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安静的听着洛粼粼说。
洛粼粼深吸一口气，说：“他手中的那把斧头，是曾经出现在人类神话中的开山斧，虽然我不知道这斧头是怎么回到的这个世界，但是我肯定，这个世界，在我们出现的时候，已经不再是一开始我们落入北荒的那个世界了。”
“那这是……”
“这是众神之战之前的世界。”洛粼粼歪头看一眼身边的春继眠，说，“鹿梦在成为黄帝女魃之前，是在天上掌管天水的神仙，而她之所以再不能回到天上，就是因为她失去了掌管天水的能力。当时黄帝请她下来，其实不是她第一次下界。”
“你的意思是说，不周山之难得时候，才是她第一次下来？”
春继眠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洛粼粼。
洛粼粼原本也只是听着身边的人说，他们说当时的大水能这么快的消退，一个是因为她的诞生，另一个是因为天上下来了一个穿着青衣的女神仙，将漫天的大水都引回了原本的地方。
“当时的神仙就是那个……”
“嗯。”洛粼粼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扶住春继眠的手臂，示意他看着前面不要再看自己。
春继眠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刚才还在拖着斧头缓慢行走的人身边，突然出现了一道倩丽的身影。
当然，洛粼粼也看见了。
那人不是别人，就是他们刚才正在谈论的，同时已经在枉死城选择将自己泯灭的“鹿梦”。
鹿梦的出现，在洛粼粼的意料之中，但是真的看见，又是另一只感觉。
就好像是，你明明知道一个人在骗你，但是这人演得很真实，让你不确定她是不是在骗你，但是在你知道了真相的时候，这人突然出现，来了一句“没错我就是在骗你。”
绕口令一样的心情让洛粼粼知道是应该生气鹿梦的欺骗，还是应该生气自己的天真。
不过洛粼粼的眼神在看着鹿梦的时候，逐渐变得阴冷，下一秒，她就看见了缓慢的走出了祭台的共工突然站住了脚步，是他的身边的鹿梦，鹿梦在共工的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下一秒，共工突然就抬起了头。
和共工对视的时候，洛粼粼的脑子几乎是“轰”的一声就炸开了。
她在被共工看见的一瞬间，猛地就回想起了数十万年前的不周山之难。
那时候的洛粼粼还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小鸟，是受了五彩石的庇护在能在寒暑水中存活下来，同时拥有了寒暑水之力。
从那时候，到刚才看见共工之前，她也和大多数人一样，都相信，寒暑水之力是神赐，但是现在她命啊别来，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所谓的神赐啊……
神明是最无情的，是最冷漠的，是天地间维持天地秩序的，她得到的，就意味着她在未来的某一天要付出同等的回报。
这是在她被寒暑水选中之后就注定的。
洛粼粼想到这里，心里的恐惧突然就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形容的从容。
“阿眠。”洛粼粼突然出声道。
春继眠没有回答她，只是用手背碰了碰身边的人。
洛粼粼说：“你知道鹿梦的真身是什么吗？”
“真身？”春继眠因为洛粼粼的突然提问有些惊讶，但是他没有问原因，飞快地回忆了一下之前的天庭凌云阁见到的神仙入职手册记载，然后说，“天庭上记载的鹿梦的真身是一只寻梦仙鹿。”
“那我就知道了。”
洛粼粼听着春继眠的话，缓慢地点点头，然后说：“鹿梦的力量不足以支撑在一个世界中，像是套娃一样频繁更换世界，但是有了仙鹿的身体之后，她就能获得原身的力量，然后实施她的计划。”
“什么计划？”
“没有什么特别的。”洛粼粼说着，轻轻地笑了一笑，“不过是多等些年份就能自然实现的事情而已，但她因为自己的贪婪，不断地截取水源，现在只能是剑走偏锋才能实现回到天上的梦想了。”
洛粼粼说话间，她很清楚地看见，鹿梦同共工的交流已经停止了。
下一秒，鹿梦抬起眼睛看向洛粼粼的方向，同时，共工的火球也随之而来。
——“轰！”
洛粼粼和春继眠在飞往山体两侧的瞬间，他们原本站立的山被共工的火球击中，巨大的火焰腾空而起，像是有生命一样紧追着春继眠不舍。
洛粼粼见状想要飞去帮助，但是在她转头的一刹那，就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她身后的鹿梦猛地撞在了一起。
洛粼粼瞬间包裹全身的轻羽甲将鹿梦的身体撞得退了数米，也就是在这时，洛粼粼才反应过来，之前的一切很有可能是鹿梦的幻境。
鹿梦看着后知后觉的洛粼粼，轻轻嗤笑一声，说：“能在这时候知道，也不算太晚，但是也太迟了！”
闻言，洛粼粼一惊，她下意识去识海中探寻自己的黄泉之路是不是还完好，如果是的，那就说明地府没事，但是……
洛粼粼清楚的感觉到识海中的黄泉之路是完好，就在这时候，她面前的鹿梦已经再一次逼近她的身体，洛粼粼巨大的翅膀完全展开，猛地一扇，在将自己带着后退的同时，也将面前的鹿梦击退数米。
但是单纯是风的力量还是不够大，鹿梦就在她站定的同时，已经再一次到达了她的面前。
“你就是个臭虫！这么喜欢追着人吗？”洛粼粼被鹿梦逼得心烦，直接脱口而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洛粼粼下意识说出来的话让鹿梦脸色大变，浑身暴戾的气息在一瞬间化成了紫黑的雾气，将她包裹起来。
洛粼粼见状，暗道不好的同时低声咒骂了一声刚刚口无遮拦的自己。
但是鹿梦的暴戾气息在一瞬间爆发，眼看着就要到了控制不住的地步，洛粼粼环顾四周，但是她发现，周围的空气因为鹿梦的气息的影响，好不容易消退的雾气再一次卷土重来。
甚至比上一次的白雾更加严重，这一次是真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雾气。
就在洛粼粼快要一筹莫展的时候，远处的天上突然传来了隐约的鸣叫声。
洛粼粼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用力煽动翅膀，将自己身边的雾气稍微吹散一些，然后就看看，在远处的天上，竟然闪着几颗亮光。
洛粼粼心中一喜，对着天上发出一声尖厉的鸣叫。
就像是在回应她一样，在洛粼粼发出鸣叫之后，那几处亮光更加的明亮了。
围绕着她的四个方向逐渐出现的带着不同气息的风，随着风的到来，洛粼粼能清楚的感觉到，鹿梦周身的戾气正在被压制。
“呃！”
很快，鹿梦就身体不止，跪倒在地。
洛粼粼稍微上前有些，看着鹿梦的痛苦样子，于心不忍：“鹿梦……”
“闭嘴！”鹿梦听着洛粼粼带着悲悯的声音，原本已经被压制的戾气再度爆发，她抬起头，用自己几乎已经是完全黑色的眼睛狠狠盯着洛粼粼，说，“用不着你的关心，你不过是借用了女娲的五彩石盗取我力量的小偷而已！”
“……”洛粼粼听着鹿梦的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
但就在这时候，围绕在她们四周的，发着光的鸟突然爆发出来了更加尖利的鸣叫，这声音让洛粼粼都觉得有些头疼。
洛粼粼回头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鸟，问道：“你们是不是对她有私仇？”
鸟儿回道：“这人杀死了九凤大人，而且我们能感觉到，她曾经伤害过您。”
洛粼粼正要开口解释一切，但就在她即将开口的时候，她清楚的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犬吠。
洛粼粼暗道不好，来不及管自己身边的鹿梦，转头看着春继眠和共工打斗的方向，高声喊道：“不要让共工回到祭台上！”
但洛粼粼这边话音刚落，春继眠就被共工的火球击退数百米，在春继眠瞬身回来的同时，洛粼粼看见共工已经重新回到了祭台上，张开了双臂，一阵白光闪过，祭台上的犬吠消失了。
……共工吃了天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