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多,秦守他们赶到了海龙湾乡。
车子停到了乡政府的大院门口……
说是政府大院,其实就是三排破旧的红砖房,院墙都是石头垒的。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皮肤黑黑的,短头发,长得有些男人相。
“莫副乡长去下面的村子了。”
“前段时间的暴风雨,有不少渔村的村民都没回来。”
“那些渔民家里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的,日子都不知道咋过下去了……”
“来来来喝水……”
“我们这靠海边近,井水有点咸。”
“再过一个星期,我们这边也能通自来水了,到时候大家就能喝上好水了。”
那个女人给秦守他们倒了水,然后就搬了把凳子,坐到了他们对面。
秦守转头看了一下这个房间,地方不算大,靠里面放了四张木头桌子,外面有一块空地,放了一张长条桌和几条长凳。
里面办公,外面这个应该是开会吃饭的地方。
“莫副乡长应该明天才能回来……你们还没吃饭吧?”
“我等会去厨房,给你们下点面条……”
秦守急忙摆了摆手。
“不用忙活了,我们吃过了。”
“路上带了吃的,吃过了。”
秦秋也附和了一句。
“那行,你们先坐一会,我去安排你们住的地方。”
“这里有旅馆吗?要是有的话,我们去旅馆住就行。”
那个女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俺们这是个小地方,乡上没有旅馆,就有两家饭馆,还有两家包子铺……还有些卖杂货的。”
“不过俺们这的人比较实在,待人接物也热情,今晚上你们住老乡家里……”
“就是……就是晚上可能有跳蚤,怕你们住不习惯。”
“不用忙活了,我们晚上有地方住。”
“有地方?你们能住哪?”
“我们车上有帐篷,也有弹簧床,我们晚上就在院子里搭帐篷。”
“被褥什么的也都带了。”
“那不行,那晚上要是起风下雨咋办?”
“我们的帐篷质量好,防风防水,被子也很厚,不会有事的。”
杨丹和秦秋转头看向了秦守。
他们啥时候带帐篷了?
秦守冲她俩笑了笑。
“我来的时候想到这种情况了,就安排人帮着弄了一些帐篷折叠床和被褥。”
“老四,还是你想的细。”
那个女人没有再出去安排,坐回了凳子上。
秦守他们和她聊了二十多分钟,了解了一些莫兴怀的情况。
莫兴怀自从分配过来,就没日没夜的忙活着。
报到第二天,他就去乡下了,骑着车子挨个村去摸情况。
一个月不到,整个乡32个自然村的情况,他都摸清楚了。
每个村有多少人,男女多少,小孩子和老人有多少,温饱没解决的困难户有多少……
她随身带的那三个小本本上都记了下来。
守龙集团在乡里建了乡医院,他就去医院谈,让医院出两个医生,带着药品去乡下,给那些老乡看病。
送医生下乡,带的药品很多,要用车子拉。
雇马车的钱都是莫兴怀垫付的。
他钱不够了,就跑去县里要,要不到就去市里,变卖了一些东西。
他回东山省的时候,秦守也送了他一些衣服鞋子,还有手表钢笔。
秦秋就更不用说了,给他买了不少东西。
现如今他那些衣服皮鞋,手表钢笔基本上全都卖掉了。
钱都拿去帮乡亲们办事了……
乡里有两座小学,桌椅板凳的钱,课本钱,还有修校舍,装玻璃的钱,都是他垫的。
说是垫付,可上面什么时候能给报销,谁也不知道。
大家心里也都明白,他的钱等于打了水漂……
也有人劝过莫兴怀,那个乡长还找他谈过话。
说他别太急于表现……还说要调查他那些钱的来源,调查那些物品的来源,是不是收了黑钱。
可莫兴怀根本就不在乎,谈完了话就立马出去工作。
秦守听完他这些情况,心里就有些佩服莫兴怀了。
他配得上人民公仆四个字!
还以为这小子去了深市,又在盛京过了一段好日子,回到老家会不适应,会有很多变化。
“莫副乡长伤还没好利索,今天一早就骑车出去了……”
“他走的时候,还给了乡里小农一个箱子,让他去县里把里面的东西卖了……”
“他是想把钱给那些死掉渔民的家属……”
秦守点了点头。
“那个能不能带我们去一下他住的地方?”
“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他房间……”
“俺带你们去。”
那个女人没有拒绝,带着他们走了出去,然后去了大院最里面。
最后面有一排房子,房子的后墙就是大院的后院墙。
那个女人把他们带到了最左边的那个房子门口。
她从旁边一块砖头下面,拿了一把钥匙出来。
“莫副乡长习惯把钥匙放在这了,我们几个都知道。”
“有时候他出去也不锁门。”
那个女人说着就把门锁打开了,秦守他们迈步走了进去。
屋里靠窗的位置是一张桌子,上面放了很多书籍,还有一盏煤油灯。
桌子右边是一张宽一米的木床,床腿少了一个,下面垫了几块砖。
床尾扯了一根绳子,上面挂了几件衣服。
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个洗脸盆架子,上面放了毛巾,脸盆,肥皂,牙缸和牙刷牙膏。
除了这些,就剩了房顶中间挂着的那个灯泡了。
秦秋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眼圈就红了。
“老四,他把我给他买的台灯,钢笔都卖了……那个闹钟也没了。”
“衣服一件都没了……就这三套旧军装了,还有鞋……就两双绿胶鞋了,还露脚趾头了……”
“还有被子,我给他拿的可都是羽绒的,都变成棉花的了……还这么薄。”
“三姐,你也别难过,他把东西卖了,钱都花到了该花的地方。”
“他就是这种人,苦了自己甜了别人……你当初看上他,不就是看中他人品的吗?”
“可……可他这……也太苦了。”
秦守笑着摇了摇头。
“你觉得他苦,他却觉得很有意义!”
“他吃糠咽菜,老百姓能大鱼大肉,他就不觉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