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花颔首道,“你说得对,童养媳其实就是卖给人家了。”
小苗苗爬起来站在炕上,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看上去分外可爱。
但她自己却是在认真的生气,“苗苗不要卖给别人!”
“谁都不行!”
姜小花心中暗自点头,不动声色问,“为什么呀?”
小苗苗说,“卖给别人,肯定要事事都听别人的,苗苗不要!”
她顿了顿,补充道,“苗苗还要养乌龙呢,别人肯定不让。”
“苗苗也不想见不到娘亲、大哥二哥三哥,还有李先生。”
姜小花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小闺女,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
“说得对!我闺女虽然年纪小,心志却不小。”
“为娘甚是欣慰啊!哎呀,怎么这么可爱,再亲亲!”
小苗苗不明白娘亲怎么突然这样又抱又亲的。
她疑惑地歪头看着姜小花,“娘亲?”
姜小花从可爱攻击中恢复了理智,笑着说,“娘亲在夸你。”
“同样是人,咱们女子本来就没有什么是比男子差的。”
“不过,既然生在这个男子为尊的世道,女子要想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不被别人左右,这也不是多么容易的事。”
小苗苗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细碎的星辰。
“那要怎么才能做到呢?娘亲,苗苗想知道!”
姜小花望着小姑娘的眼睛,声音柔和、且坚定。
“女孩子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有能力养活自己,才能不事事依附于别人。”
小苗苗用力点头,举起两只粉嫩嫩的小拳头给自己鼓劲儿。
“苗苗要变强!要跟娘亲学强身健体!跟李先生学文化!”
“真乖!”姜小花笑眯眯地摸摸头,内心对自己的教女有方十分满意。
不过她的那块南红玛瑙雕刻件还剩三分之一就完工了。
睡觉前她还得再雕刻一会儿,赶赶进度。
姜小花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小闺女,转而拿起了玛瑙石和刻刀。
母女俩这番对话,一旁大小四个男人都听呆了。
四小只在村子里时,时常听村里的女人们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好像女子十五岁及笄后,考虑嫁个怎样的丈夫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因为大家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
而李元之这个读书人,更是熟悉礼教礼法。
什么七出之条、女德女则女训,以及各种不成文的道德标准。
他也从没想过,女子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不依附于男子。
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撼之后,李元之就接受了这种对他而言全新的思维。
因为,他不是早已亲眼见识过这样的女子了么?
李元之安静地凝视着姜小花,眼中笼着暖暖的笑意。
姜小花便是这样的女子,强大,独立。
不为了讨好任何人而泯灭自我,也不依附于任何人。
她就是她自己。
而他,也由衷欣赏这样的她。
三个当哥哥的回过味儿来,竟然对姜小花的观点无比拥护。
刘光哈哈笑道,“没错,我妹妹这么可爱,世上有哪个臭男人配得上!”
他说这话时,大概忘了自己也是个男人。
“没错,”刘明点头,“我妹妹怎么能曲意逢迎,仰人鼻息,看婆家的脸色过日子?”
就连最保守的刘勇都很赞同,“苗苗若是不想嫁人,我养她一辈子又何妨?”
“就算她想成亲,也要由着她的心意,让她挑一个最好最喜欢的!”
姜小花特地放下刻刀,为三个小子的发言鼓掌。
“说得好!”
小苗苗趴在炕上,双手托着脸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嘴角漾起甜蜜的笑涡。
明日还要早起,姜小花安顿四小只排排躺下。
她手中刻刀与玛瑙摩擦出机械的声音,仿佛是催眠曲一般。
刚雕完了两三笔,身边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姜小花和李元之不约而同看向对方。
姜小花无声地招招手。
李元之悄然下炕,从地上走到姜小花那边去。
他歪身在炕沿坐了,姜小花把身边放着的一个包袱挪开,露出压在下面的水晶鼎。
油灯照射在水晶鼎上,白水晶剃头的光泽中间包裹着金灿灿的光芒。
李元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吃惊地看向姜小花。
姜小花无声的指了指,示意他可以自己拿起来看。
李元之小心翼翼拿起水晶鼎,掂了掂,又对着油灯细看了一会儿。
他用近乎于吹气的音量小声说,“这东西看着有些年份了。”
“上面雕刻的玄鸟纹,是前朝器皿最流行的。”
姜小花恍然颔首,原来这就是玄鸟纹。
她只看得出纹路像鸟形,但她并不通晓文物考古方面的知识。
所以只能寄希望于李元之了,“你再看看里面装的东西。”
李元之看了眼姜小花,低下头,小心地将盖子掀开。
里面装的竟然是四颗金豆子。
金豆子每颗都有花生米大小,正圆形。
随着李元之手腕的轻微晃动,金豆子在鼎里滚来滚去。
他拈起一颗金豆子,捏了捏,软而致密,小小一颗就很有份量。
的确是真正的黄金,而且纯度很高。
李元之再次惊讶地看向姜小花。
姜小花说,“咱们那天进村看到的那个小土塬。”
“可能是因为这东西露出地面了一点点,我在树林里被一点亮光闪了眼,就说上去看看。”
“然后在一棵柳树下挖到了它。”
她看了眼孩子们,确认他们都熟睡着,轻轻将手边包袱拆开。
又从中拿了个包起来的手帕子,打开上面的活结,摊开。
断裂的金丝、缺角的黄玉佩、水晶珠子、碧玉珠子、珍珠、红玛瑙……
姜小花说,“我把那周围清理了一遍,又找到了这些。”
看过水晶鼎之后,李元之已经不再吃惊了。
他看了看帕子上东西,说,“你看这断裂的金丝,还有这些穿孔的珠子。”
“全都是零零散散的。”
“应该是有什么人把宝物埋在那里。”
“重新挖起来时,难免有些损伤的,就散落在附近。”
姜小花笑道,“我也这么想的。”
相当于别人指缝漏下来的米,她身为后来者,扫一扫地,也能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