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行健坚持留下来照顾耿志,让楚青青把秦风先送回去休息。
从听到耿志没什么大问题后,秦风的精神一直处于一种奇怪的恍惚状态,这让杨行健十分不放心,也让楚青青很担心。
于是,楚青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杨行健说,明天她安排人过来,接替一下杨行健。因为,刚才杨行健也和她商量了,这事要不要通知耿志的家人,还是等耿志麻药醒来后,让他自己决定。
在送秦风回去的路上,楚青青一边驾车,一边关注着坐在身旁的秦风。她觉得他现在的表现,跟平时完全是两个人。
如果说,刚开始时,秦风是担心耿志的生命安危,还可以理解。但现在,医生已经明确告知大家,耿志无大碍了,秦风反而显出了这种六神无主的样子,就让她觉得很奇怪了。
一路上,秦风就这样发着呆,楚青青也懂事地沉默着,并没有忙于问这问那,也没有忙于去安慰他。
秦风到家后,一进去,就拎开了一瓶白酒,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楚青青就心疼地说了声,你慢点,小心呛着。
秦风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看见手上还残存着的那些血迹,就神经质地用手搓着,一边搓,一边讷讷地说:“阿超当时就是这样,死在我怀里了,阿超当时就是这样,死在我怀里了……这事全怪我,郭磊都来提醒过我了,我却一点都没有当回事。”
秦风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身体就微微颤抖起来。
楚青青忙过去坐在他旁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没事了,耿志已经没事了。他现在好好躺在医院呢。”
秦风仍然陷在自己的情绪里:“阿超那么年轻,他那么信任我,我偏要逞能,他就这样死在我怀中了……”说着,秦风突然失声哭了起来。
楚青青从来没有想到过,秦风这样的人,会哭出声来。在她心中,秦风是那么稳如磐石,那么的坚定自信,而此刻,她看见的秦风,却如一个犯了大错误的小孩子,敏感而脆弱,茫然而不知所措。
她就把秦风的头,搂在自己怀里,不停地软言劝慰。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不停地重复着:“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你别难过了,不要这么自责。”
秦风的头,一直埋在她怀里,身体微微颤抖着。后来,楚青青就轻轻地吻着秦风的面颊,一边用手柔柔地拍着秦风的背。
秦风开始渐渐停止了抖动,他痴迷地开始回吻着青青,一点点、一寸寸地,在青青身上吻着,这时,只有楚青青身上的气息,让他可以忘却掉痛苦的回忆,那铭刻于心中的内殇。
楚青青在秦风的迷恋中,渐渐浑身发热,她热烈地回应着秦风,此时,她忘记了世间的一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用自己的爱,抚慰秦风的伤痛。
两人就这样缠绵着,相互间的气息越来越重,彼此都贪婪地在对方的肉体上,寻求着灵魂的寄托。
此时,外在世界的所有,无论是好是坏,都已经消失。无论是悲是喜,都不复存在。只有两人的爱,才能让他们清晰感到自己的存在。
这一刻,两人终于水乳交融,登上了爱的巅峰。
当两人从激情中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秦风终于从这场生死的意外中,恢复了过来。这时的秦风,才第一次真正有了,敢于直面自己内心殇痛的力量。
青青的头,就那么安静地枕在秦风的胸膛上。秦风轻抚着她的秀发,对她讲述起,自己那段不堪为外人道的过往。
在敬爱的父亲突然离去后,秦风再回到部队时,心态已经无法保持平衡。那段时间,他心中始终充斥着一股暴戾之气。
特种兵的各种技能里,包括了狙击、侦查、潜伏、机械等等,秦风并不认为自己这些方面的技能,在部队里就有多么拔尖。但对于自己的徒手格斗,秦风却一向是非常自信的。
所以,那段时间,他近乎疯狂地沉浸在格斗时那种肉搏的感觉中。在好几次执行任务中,他都有徒手格毙歹徒的暴戾之举。他恨恨地认为,正是这些不法分子,让他不能守在父亲身边。可是他身边的战友,并没有从中发现他心理的变形。
意外出现在秦风在连队执行最后一次任务时。当时,他们连队抽调了一个排,由秦风带队,在云滇边境配合武警部队缉拿一批毒贩。当秦风和战友柳超拦截住一名毒贩的时候,秦风明明可以一枪毙命,但他却忍不住采用了肉搏,他痴迷于那种,用手击碎别人骨头的感觉。
然而,那个毒贩子在倒地时,却拉响了身上的手雷,柳超把他一把推开后,自己却被炸得全身糊涂。
在那个云滇的丛林里,秦风就这样看着柳超在他怀里,慢慢地没了气息。
当时,所有的人,都只是把这件事当成了执行任务中的意外。只有秦风自己心里清楚,这个意外是他的行为造成的。而柳超,当时是连队里最崇拜他的人。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安心待在部队里了。
让秦风觉得最为讽刺的是,不久后,他们连队到川西的一个彝族寨子里去时,鬼使神差地,竟然到了这个毒贩的老家里。秦风从墙上挂着的遗像上,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毒贩。而这个毒贩的家,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彝族人家。
当这个家庭里的四五个孤儿,眼巴巴地看着秦风等人时,那种贫穷却无辜的眼神,成了秦风后来,无数次噩梦中的场景。
这件事,也最终促使秦风下定了离开部队的决心。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无法判断自己行为的意义和价值了。
曾经,他还可以用自己是在阻止犯罪来安慰自己,虽然,在过程中他用了不适当的方式。但现在,他偶然发现,他所格毙的罪犯,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十恶不赦,也不过是贫穷和无知造成的一个悲剧。
这时,他很肯定的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淡定地继续自己的军旅生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