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焕璋感觉到季天官只是听到了他的话,并没有听进去,还想再说,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了,别说季天官,谁会把李氏一个十来岁的商家女放在眼里呢?就是他,经过了之后的几十年,和她朝夕相处、在一个屋檐下的几十年,他不也是刚刚才意识到李氏的可怕?
姜焕璋长揖告退出来,迎着冷风,深吸了口气。
李氏,只能他自己盯着,他自己来解决她,也只有他,看得出她每一步的深意。他在她手里吃了大亏,是他大意了,他太信任她,从前,他信任了她几十年,他从来没想到她会背叛他,这一回,他也没有过这个念头,可她不但背叛了他,还要置他于死地!置姜家满门于死地!
他可没怕过她!
…………
李桐还没回到家,商大奶奶遣来的四个婆子,就抬了两个大箱子到了李家,张太太听说汤家来了四个婆子,吓了一跳,急忙请进。
四个婆子恭恭敬敬磕了头,没呈礼单,只指着两个箱子笑道:“我们大奶奶说,我们五娘子刚到京城,诸事不懂,多亏贵家大娘子照应指点,我们大奶奶和我们五娘子都感激得很,我们大奶奶说,原本是该带着我们五娘子亲自上门道谢,想着贵府大爷眼看要春闱,只怕大奶奶不得闲儿,等贵府大爷春闱高中,我们大奶奶再带着我们五娘子上门给大奶奶贺喜。”
张太太听到一句‘多亏贵家大娘子照应指点’,知道这趟谢和这两箱东西和李桐有关,既没多问,也没多说,给四个婆子一人封了个十两的上上封儿,打发走,吩咐孙嬷嬷,“打开瞧瞧。”
孙嬷嬷上前掀开一只箱子,吓了一跳,“唉哟!”
“怎么了?”张太太站了起来,孙嬷嬷指着箱子里一只翡翠石榴盆景,“这也太贵重了。”
张太太伸手拿起翡翠石榴树下一只做成刚刚掉下来样子的玉石石榴,转着看了看,伸手指按在石榴底上,石榴裂开,露出里面一粒粒红宝石的籽儿。
“这盆景儿真是富贵。”孙嬷嬷拿起另一只稍小一点的石榴,按开,看着里面满满的红宝石籽儿,感叹了一句。
“这才一层,抬开,看看下面一层。”张太太退后半步,看了看箱子外,孙嬷嬷忙叫了珍珠过来,抬起箱子最上面的黄铜提手,果然,下面还有一层,放着只整块羊脂玉雕出的笔洗。
“桐姐儿做了什么事儿了?”张太太有些纳闷的嘀咕了句,“合上吧,先抬到不碍事的地方,等桐桐回来看了再说,也该回来了。”
张太太话音刚落,外面小丫头通传,大娘子回来了。
李桐进来,去了斗蓬,净了面收拾好,安安稳稳坐下来接过茶抿了几口,张太太才指着两个箱子说了汤家刚刚送了厚礼过来的事儿,“……咱们跟汤家就是份生意往来,逢年过节,有什么大事,不过打发个管事婆子随一份礼,哪有什么交情?刚刚,我一听说来了四个婆子,就吓了一跳,这也太恭敬了些,再一看这些东西……”
张太太指着孙嬷嬷和珍珠等人已经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的几样厚礼,“出了什么事儿了?”
李桐站起来,先仔细看了几样礼物,再坐回去笑道:“其实不是我,我就是想帮她,也没有那份本事。是长公主。宁娘娘要挑贵女充实后宫的事儿,你知道的,今天,随国公夫人把贺家十一娘带去了,刘夫人带去的,是汤家五娘子,这打算是明摆着的。”
张太太皱起了眉,却没说话,只叹了口气。
“看样子,贺十一娘自己很愿意进宫,进去打了个转儿,顺着指点就巧遇皇上去了,汤五娘子看起来不怎么愿意,我和长公主坐的地方视野好,正好看到汤五娘子在外面磨磨蹭蹭的为难,长公主那脾气,有一出没一出的,那会儿想帮人了,就让绿云去把汤五娘子引到别处,避过了这场事,看样子这位五娘子倒是个明白人,把谢礼送到我这儿来了,只是这礼也太厚了吧。”
李桐三言两语说了前因,张太太边听边想,李桐说完,张太太连叹了好几口气,“这位商大奶奶,看样子是个疼孩子的,当年她家攀了高家这门亲事……高家倒是好人家,可高家那位三爷……唉,看样子,这位商大奶奶疼孩子却作不了多少主,怪不得送这么重的礼,长公主这随手一帮,说重了,在汤五娘子简直就是救命的事,这进宫是那么好进的?现在这么个情形儿,进了宫,一个不小心,送了命都是小事,这汤家,富极了求贵倒是人之常情,怎么越来越往旁门左道里求了?真是!”
“都想着能做第二个周贵妃。”李桐跟着叹了几口气,皇上对周贵妃,难得的史上少有,要是接二连三,还能叫难得吗?
“算着日子……”张太太边说边算,“山西到京城可不近,商大奶奶带着汤五娘子从山西启程的时候,周贵妃还在呢,周贵妃是暴死,谁都没想到,商大奶奶一家子,怎么突然想起来进京?她那两个哥儿都没带,单只带了汤五娘子,只怕是商大奶奶两口子这趟进京,就是冲着汤五娘子的亲事来的。”
“嗯。”李桐想了想,点了点头,从前那一回,汤五娘子,以及商大奶奶、汤家大爷,没有这一趟进京,汤家大爷她不记得了,但汤五娘子和商大奶奶,肯定从来没到京城来过,这一回,她们都来了。
“让五娘子进宫,肯定是到京城之后,临时改的主意,那当初呢?她们带着汤五娘子,是奔着哪家哥儿来的?是汤家的意思,还是商大奶奶的意思?”张太太一边说一边理着思路。
“高家肯定不会了,”李桐接道:“周家?周家庶出那几房,汤家估计看不上,能看上眼的,也就是周六少爷了,不过现在周六少爷是荆国公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