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怕,起来吧。我见你身上脏污,想来那老妇人也不会让你去沐浴更衣,便想让你在我这里换洗了。
你出去的时候可以说我对你打骂,怕你身上的伤被旁人看见,这才让你换了衣服。”
尚筱晴已经为女人想到了掩人耳目的谎言,若是别人觉得她对这女人另眼相待反会让她陷入险境。
不如就当做是自己刻薄寡恩还非要装作宽和的模样,这样别人便只会注意太子妃刻薄的流言了。
那枯瘦的女人抬起头,满脸震惊,她还以为太子妃真是要训斥一番,没想到竟还要让自己去传她刻薄寡恩的流言。
“奴婢不敢,还求太子妃放过奴婢,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万不能没了这份薪酬。”
尚筱晴走到女人近前,将女人扶起,语气和缓的说道:
“我本是想让你做我近前的侍女,可这里我亦不熟悉,怕那样,反而让你遭人妒忌。这才想了这样的办法,让你能安生些。”
那女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尚筱晴,这天族的太子妃是真想帮她?
当即又跪在了地上,使劲的磕头。
“多谢太子妃,若太子妃真要帮我,便不要让我换下这衣衫吧。”
尚筱晴又将人拉了起来,不想让她总对自己磕头。
“你莫要怕,我见你手臂似有淤青,这才想让你沐浴更衣,也好请人帮你疗伤。我左右也不会在这里太久,名声那些不重要的。”
女人见尚筱晴面色和缓,如此绝美的佳人,没想到却是如此心慈,自己莫不是遇到了菩萨。
“多谢太子妃,身上的伤不碍事,若太子妃真对我怜悯,就请太子妃准许奴婢还穿这套衣衫回家。”
陆境觉得这女人真是没有眼色,太子妃既然要帮她,自然会想办法让她在这兽族站稳了脚跟。怎么这人还推三阻四的,一套破旧的粗布衣衫,竟还舍不得换下。
“我说你这人,太子妃要帮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连衣衫都不肯换。怎的?我们太子妃赐下的衣衫还不及你这件吗?”
那女人见陆境面露凶相,想要下跪求饶,却被尚筱晴拉着,没办法跪下身子。
“大人,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太子妃是要帮我。奴婢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许久都没吃过米饭了。这衣衫上的米粒和菜汁,回去泡一泡,好歹能让他们打打牙祭。”
此话一出,尚筱晴、陆境、炼戎三人都石化当场。从未想过,这脏污了的米粒和这衣衫上沾着的菜汁,还能吃?
女人见三人怔住,亦是羞愧难当,一双眸子已经满是泪水。
“太子妃,这位大人,奴婢的夫君和妹婿战死沙场。留下我们姐妹二人,要照顾四位高堂和膝下的四个孩子。
小妹万不得已,另嫁他人,做了妾室,本想着委屈她一人,便能让这一家糊口。可,可谁知……”
女人的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她看着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可蜡黄干枯的脸上已经满是岁月的斑驳。
尚筱晴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人生活得如此艰难,想着她可能有些话不方便对陆境这样的男人说,便拉她走进内室。
“我房内有糕点清茶,我们进房说话。”
女人点了点头,跟着尚筱晴走进内室,却不敢坐,望着桌上的糕点出了神。
“坐吧,别拘着。我不知你年纪,想来也不会有我们这样百岁千岁的年纪,我便叫你一声妹妹可好?
”
尚筱晴脸上绽着笑,拉女人坐下,递给她一块糕点。
“你吃吧,过会我再悄悄给你包一些,带回去给家人们。”
尚筱晴见那女人直勾勾的盯着那糕点,心知她是舍不得吃的。
果然她听得一会还能给她带些回去,才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的将那糕点轻轻沾在了唇上,只咬了小小一块边。
泪水再次涌落,不知有多少年,都没有闻到过如此香甜的味道。
可口中的甜,似乎让心里的苦如同海啸一般,在胸口翻涌,吞噬了她生命里难得的一丝甜腻。
“呜呜呜,我的命苦啊,也连累了高堂和孩子们跟着我受苦。请太子妃救救我吧,若不是还有他们,我早就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哪里还用在这人间受苦啊。”
尚筱晴看着女人已是双眸泛红,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手,让自己不要哭,免得她更难过。
“不急,你慢慢说,我若能帮得上忙,绝无二话。”
那女人干涸浑浊的眼里终于有了光,天族太子妃是什么样的人。若她说愿意帮忙,自己这一生的凄苦,一定可以结束了。
“我名叫辛素,本是凡人,十三年前在林中捡到一只受伤的鸟儿,心中不忍,便把它带回了家。
那鸟儿双翅和双腿都折断了,我便用那细树枝,给它绑住断裂的骨头,每日去山里采药,为它治伤。
”
辛素想到当年的初遇,脸上终于露出了和缓的笑容。
小炼戎悄悄爬到床榻上,懵懵懂懂,这故事似乎在凡间听到过。便开口问道:
“是不是那鸟儿被你治好了,化作了美人,与你成亲了?”
辛素一双眸子温和的看着炼戎,嘴角上扬,缓缓说道:
“与那话本不同,我本就不通药理,只是依着家乡田野里的草药就地取材,胡乱的给那鸟儿敷药。幸而它不是凡鸟,而是鸟族的神鸟,这才没有被我治死。
那一日我回到家里,看见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在我的房中,吓得我魂飞魄散,差点晕厥了过去。”
辛素笑着,那是她仅有的甜蜜回忆了。
“他与我说,救命之恩,一定要以身相许,只是他重伤未愈,一直未能归家禀告双亲。而且他是鸟族,若是要娶一个凡人,是要凤王恩典的。他便让我在家里,等他的消息。”
辛素搓了搓双手,那时她还是十八岁的小姑娘。
不说肤如凝脂,亦是白嫩嫩的双手,如今,却只有这一副枯骨了。
“哎,哪知道他的父母不肯让他娶凡人,与他反目,将他关在鸟族。我等了他两年,每一日都坐在院中,看着蓝天,看着小路,不知他是化作飞鸟归来,还是徒步回来。
终于等到那日,他是瞬间出现在我的眼前,如同梦境。我本是欣喜若狂,还以为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他却对我说,他的父母,要将我斩杀,彻底断了他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