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国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掠过:“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一起度过难忘的除夕之夜,不管我们将来身处何方,都莫要忘记今宵,我们俩还准备了一首歌,《难忘今宵》。”
一曲《难忘今宵》,令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再平静,估计这个夜晚,未来会长久地留存于记忆深处。
最后,所有人都加入到合唱之中,而突然间,光明大盛,又来电啦。
欢呼声中,李金梅开始张罗包饺子,大伙都一起动手,其乐融融。
“姐,把这几个钢镚包里。”李小梅还洗了几个二分钱的钢镚。
“我差点都忙活忘了。”李金梅连忙接过来,谁要是吃到带钢镚的饺子,谁运气最好,新的一年里肯定顺顺利利。
饺子馅有两样,芹菜肉的讲究的是勤勤快快,韭菜鸡蛋的则寓意着长长久久,寄托着人们最朴素最美好的愿望。
这时候的人,基本都会包饺子,连李小梅都会,只是人太多,她根本挤不上去。
到了晚上十点多钟,饺子包完了,这么多人的量,一锅肯定煮不下的,男生先吃。
桌上还准备几盘菜,八个猪蹄切成十六半,一人能轮到一块。
另外还有一条大鱼,年年有余嘛。
剩下是两盘凉拼,都是现成的。
数量最多的就是一盘盘的饺子,或许几十年后,饺子都吃腻了,但是现在,饺子绝对是大家最喜欢的美食。
李卫国和二哥在当院挑起了两挂鞭炮,点燃之后,噼噼啪啪震天响。
李小梅则拿着手摇花,点着之后使劲摇。
其她女知青,也都跟着凑热闹,每人拿着两根,一闪一闪的烟花,照亮一张张年轻欢快的脸庞。
“过年喽!”李小梅扯着小嗓子吆喝一声。
然后大伙进屋吃饺子,李卫国夹起第一个饺子,咬了一口,然后当啷一下,一枚钢镚被他吐到桌子上。
“哇,三哥你真厉害,今年运气肯定好!”李小梅羡慕不已。
“你三哥运气当然好。”田大贵在旁边接过话茬,他当然也这么希望,因为那样的话,罐头厂也肯定能够兴旺。
葛卫红吃了一盘子饺子,也没吃到钢镚:“早知道就多包一些好啦。”
倒是李小梅嘴里一声欢呼,两排小白牙咬着一枚钢镚。
呜呜呜,身后有个小爪子扒拉她,是阿狸着急了。
“给你晾着呢。”李小梅把桌上一个大饺子放进阿狸的碗里。
结果小牛犊也瞧着眼馋,也用脑袋拱着小当家。
“你不能吃饺子,给你喝奶。”小当家早就冲好了奶粉,嘴里还念叨着,“我的奶粉都给你喝了,明天叫你妈妈用牛奶还我。”
包饺子的时候,一共包了三个钢镚,结果第三个愣是谁也没吃到。
等到喝饺子汤的时候,李金梅用笊篱从锅底捞出来一个,原来是煮露馅了,掉进锅里。
李金梅也笑了:“压锅最好了,所有人都有福气!”
吃完饭之后,精神头足的,又张罗打扑克,说是要玩一宿,守岁。
也有犯困的,先回知青点休息。
最后就剩下几个常来李卫国家的知青留下来,结果到了后半夜都睡着了,谁也没能熬一宿。
第二天吃过早饭,李卫军看到小牛犊没事了,就又把它抱回去。
结果李小梅她们也都要去瞧热闹,把李卫国也给拽了去。
到了生产队院里,李卫军就把小牛犊放到地上,小家伙就颠颠地往牛棚里面跑。
哞哞哞,牛棚里面传来一阵叫声,是那只难产的母牛,都急坏了。
小牛犊估计还记得母亲的气息,所以很快就找过去,母牛伸出舌头一通舔,舔得大伙心里都涌起一种叫做母爱的情愫。
还不错,小牛犊无师自通,凑过去自己开始吃奶,李卫军一瞧,也彻底放心。
刘罗锅一直在这照应着,也乐呵呵地问王小乐:“小乐啊,啥时候能挤奶啊?”
王小乐一拍脑门:“光顾着过年了,现在就行啊。”
其实下完牛犊几个小时,就可以挤奶,王小乐给忙活忘了。
也不要紧,就三头奶牛产奶,暂时也不值得往奶站送。
于是王小乐指挥着他们用热毛巾把奶盒子敷一下,然后又简单消毒之后,就戴上胶皮手套,示范挤奶,一边挤,一边讲述一些要领。
“牛奶不都是乳白的吗,怎么有点黄?”葛卫红探头往桶里瞧瞧,立刻有了疑问。
“开始是牛初乳,过三天就正常了。”王小乐解释一下,这牛初乳的营养,其实是最高的。
小牛犊一瞧,挤起来没完没了的,就跑上来捣乱,被小当家给抱住脖子,轻轻抚摸:“别着急,肯定给你留够吃的。”
李卫国和吴小玉对视一眼,也都面露微笑。
李卫军则和刘罗锅商量一下,挤出来的牛奶,叫大伙都尝尝好了,反正也不值得卖。
估计这一周之内,奶牛都会陆续产犊,到时候正好过了正月初七,全都上班了,就可以正式出售给公社的奶站。
于是二人叫看热闹的小娃子去通知,不大一会,各家就都派人过来,胳膊底下都夹着个小盆,兴高采烈地来了。
毕竟这也是村里的一大新鲜事儿,一个个都想跟着凑凑热闹。
“谢老抠,你这盆子也太大了吧?”看到谢会计拎着个大饭盆,立刻就有人开始嚷嚷。
谢会计也不当回事,脸上依旧不红不白的:“我就是尝尝这牛奶咋样。”
刘罗锅拿着个水瓢,每家大半瓢,到了谢会计这,才装了一盆底儿。
“回家多兑点水就行了。”谢老抠满意而去。
李卫国瞧了会热闹,就去水库那边了。
等吃晚饭的时候,桌上就多了一小盆熬好的牛奶,小当家还往里加了两勺白糖,然后在那搅和着。
今天吃饭的人不多,田大贵被老村长给叫了去,还有王燕,就剩下吴小玉和郑先农,对了,还有葛卫红。
“先尝尝牛奶。”葛卫红给大伙都盛了半碗,然后她也兴冲冲地端起来,抿了一口,脸上便和李小梅一样,浮现出满足的笑容。
“哇,真好喝。”小当家嘴里赞了一句,嘴唇上还沾着白色的奶渍。
李卫国就提议说:“二哥,以后每天早上,大伙都来一杯奶,对身体有好处。”
“成。”李卫军也点点头,既然对家人身体有好处,他也就不差这点儿。
要是换成原来,他可舍不得,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了嘛。
这待遇可够高的,现在物资紧张,大城市的牛奶供应更是紧张。
许多城市,退休老干部想喝牛奶,都需要有关部门的特供证;孕妇和婴儿喝牛奶,都得妇产医院开证明。
所以每天能喝上牛奶,绝对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吃完饭后,还剩了小半盆牛奶,李玉梅就突发奇想,又往里加了点水,加了点糖,说是要拿到外面冻冰棍儿。
就是没有冰棍模子,最后冻成了一个乳白色的大冰坨子,然后拿进屋里,砸成碎块。
大伙都尝尝,还算不错,带着一股奶香和甜味,凉丝丝的,吃得挺过瘾。
其实在这个时候,因为许多东西都买不到,所以大家的动手能力都比较强,许多东西都用土法自制。
比如夏天吧,天热没汽水,小娃子们就自己做汽水。
水瓶里加上点醋,然后再加上小苏打,老百姓俗称面起子,然后堵住瓶口使劲摇晃。
里面的醋和小苏打起反应,生成大量的二氧化碳气泡,喝起来十分爽口,那个时代过来的,基本都这么干过。
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初三的盒子往家转,过年嘛,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辛苦一年了,大伙好不容易放松几天。
为啥要规定每天吃啥呢,就是因为不常吃啊,平时难得吃到一回。
等到正月初七,早上吃完面条,田大贵也终于结束休假,准备返回县里。
李卫国也要跟着跑一趟,主要是把这些天攒的鸡蛋,都运过去,现在鸡蛋的数量都超过一千了。
而且那些鸭子也陆续开始产蛋,这个先不急,现在天凉快,蛋类保存的时间也长,李卫国的计划是,半个月出一次,能保证两千多枚的数量。
田大贵在前面开着小轿车,李卫国开着四轮子,在后面跟着。
四轮子的翅膀上,坐着李卫军还有刘罗锅家的大小子刘大勇。
后面车斗上面装着几只装牛奶那种铝制大罐子,一罐子基本能装一百斤,这时候都论斤,不论升。
李卫军和刘大勇的脸上明显都比较兴奋,因为今天是他们第一次去奶站送奶。
辛苦这么长时间,终于要有收获了。
“二哥,大勇,你们得把开小四轮学会喽,以后每天都得跑一趟呢。”李卫国朝着身边的两个人说着。
现在这月份还好说,等到夏天的时候,要是用牛车送奶,到公社估计也就快变成酸奶了。
“我现在也差不多能开了。”李卫军在空闲的时候,也练车。
听二哥这么说,李卫国就把驾驶位让给他,正好他还能坐在旁边指导。
一路突突突的就到了公社奶站,本来以为他们是来得早的,结果前面都来了好几辆大马车,都是别的生产队来送奶的。
他们的情况,和大馒头屯略有不同,还没搞分田到户的试点,所以奶牛还都是生产队的公有财产,没搞承包。
大家都是同行,见面了自然都亲热地聊上了。
李卫国则凑到王小乐那边,看他对牛奶进行初步的检测,然后旁边有人过秤入账。
结果在过秤的时候,就看出来差别了,其他几个大队,基本上都是一百多斤,不到二百斤的牛奶。
到了李卫国和刘大勇这,一过秤,总共是将近四百斤。
把其他大队的送奶员都给吓了一跳:“你们大馒头屯养多少奶牛?”
“不都是二十头吗?”刘大勇回道。
其他几个人对对眼神,其中一个人哼了一声:“那你们大馒头屯,肯定往牛奶里兑水啦!”
“瞎说,我们这牛奶老纯啦!”刘大勇一听就来气了,这事可不能忍。
李卫军比他沉稳多了,炯炯的目光扫扫周围那些人,然后开口道:“奶站这边有检验员,谁敢掺假?”
是这个理儿,其他大队的人都互相望望,也认可了这个说法。
不过他们心里还是想不明白,都是一样的奶牛,凭啥你们产奶量那么多,就跟拧开自来水龙头似的?
于是就有人开始套话:“你们都给奶牛喂啥饲料?”
李卫军也没藏着掖着:“主要是两部分,粗饲料主要是青储玉米秸秆,精饲料是我们自己配置的,里面有豆饼、麦麸子再加上玉米面。”
“你们还喂精饲料,难怪呢。”周围的人直咂嘴,去年闹灾荒,社员都吃返销粮,哪有多余的饲料喂奶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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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时候,奶牛没有青草吃,整天也就嚼点干巴草,什么豆皮子、谷草,甚至包米杆子啥的,所以他们这几个大队的奶牛,一个个都瘦得皮包骨头。
这种情况下,产奶自然比较少,一头奶牛,一天也就能挤几斤奶,而且还得预留牛犊吃的。
而瞧瞧大馒头屯,将近四百斤牛奶,算下来,一头牛一天就是将近二十斤牛奶的产量,实在有点吓人。
这还是冬天,这要到草木茂盛的季节,那肯定更多。
其实李卫军和刘大勇心里也纳闷呢,他们都是第一次养奶牛,也不知道产奶量具体是多少。
刚才瞧着其他大队的车上,基本就俩奶桶,而且还没装满,他们还琢磨,是不是都叫社员给喝了?
这也是有可能的,毕竟那些地方还没分队呢。
现在听这些人质疑,李卫军才明白:原来咱们养的奶牛,奶水竟然这么多!
这当然是好事,同样情况下,回报就更多。
最关键的是,他瞧着其他人羡慕的眼神,心里别提多有成就感了。
出售给奶站的牛奶,是一毛二分钱一斤,这个价格是真够便宜的。
不过考虑到,牛奶要经过运输,加工等各个环节,才能运送到大城市,利润被摊薄也正常。
城里的一瓶牛奶,价格也就在一毛八分五。
李卫军他们这次运过来的牛奶将近四百斤,一共是四十块钱出头。
不过这钱是一个月一结算,现在不能马上到手。
即便如此,李卫军和刘大勇这俩人也好不兴奋,心里默默算一笔账:一天四十,一个月就是一千二百块啊。
就算扣掉一半的饲料钱,那还能剩六百块,两家均分,每家每月三百块!
这一个月下来,就顶以前一年的收入啦,这哥俩当然是喜上眉梢。
李卫军核对一下之后,就在账本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转回身,望向一直看热闹的三弟,叫了一声:“国子!”
李卫国当然知道二哥想表达什么,于是使劲点点头。
自从李卫国承包水库之后,成了家里收入的主要来源,当二哥的,虽然高兴,但是心里难免惭愧。
这下好了,养奶牛也产生效益,而且还不低,李卫军也终于能挺直腰杆。
卖完牛奶,李卫国要去县城,李卫军则开着四轮子回村。
另外几个大队的送奶员,也爬上车斗,他们准备跟着去大馒头瞧瞧,人家那奶牛咋养得这么好呢?
众人到了大馒头屯转了一圈,立刻被惊艳到了,瞧瞧人家这奶牛,熘光水滑的。
然后他们就越瞧越纳闷:俺们那同样也喂这青储饲料,也没见奶牛这么上食啊?
他们确实没喂精饲料,可是差别也不至于被拉开这么大呀。
搞不懂,越看越搞不懂。
这些人并不知道,在奶牛运回来之初,也不大喜欢吃青储饲料的。
还是李卫国做了点手脚,奶牛才适应过来。
等到后来,李卫国看到二哥承包了奶牛,就隔三差五的,给奶牛们饮点加料水,所以产奶量才会显着提升。
这其中的秘密,外人当然瞧不明白了。
李卫国坐进田大贵车里,车里还有高大林,他们先来到罐头厂,罐头厂也是今天上班,王军和张星两个人,正领着工人进行大扫除呢。
一般第一天上班,都是搞卫生,主要是叫大伙都收收心。
罐头厂去年第一批招工,一共招了九十多人,算上王军这伙人,也有百名职工,初具规模。
其中一半是年轻人,素质都不错,最低也是初中学历。
剩下的就是退休的老工人了,说是退休的,其实大多数也就四十多岁,都是为了叫子女早点接班。
四十多岁,其实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有精力,同时也积累了一定的经验。
李卫国瞧瞧,这些工人的精神状态都不错,主要是罐头厂的待遇高,大伙心里都充满希望。
看到田大贵,碰到的人都亲热地打招呼。怎么说呢,田大贵这个人,本来就是大老粗,更不会端架子啥的,所以在工人眼里,非常有亲和力。
田大贵也乐呵呵地回应着,还能跟人家拉拉家常,问问过年的情况。
这时候,迎面过来一个穿着一身劳动布工作服的中年人:“田经理,咱们厂子啥时候生产啊,这车间里的机器都闲着,你还月月给我们发工资,总得给我们找点正经活,也不能整天打扫卫生啊!”
“老岳,甭着急,山上的野菜还得俩月呢,这俩月先把机器都摆弄熟了。”田大贵嘴里安慰着,还拍拍那人敦厚的肩膀。
然后他又给李卫国介绍:“这是车间主任岳建国,这是俺老家人,算是最亲的吧,俺要认他干儿子,这小子还不干。”
李卫国也笑着伸出手,他对这位岳建国的印象不错,这年头,像这种以厂为家的工人,值得尊敬。
岳建国也打量一下李卫国,只见李卫国仪表堂堂,可不是那种没见识的农村娃,岳建国眼里也露出几分敬意。
毕竟谁都知道田经理是外商,老有钱了,估计有的是人乐意给田老板当干儿子,这位都能经得起诱惑,可见真不是一般人。
他并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位年轻人,才是罐头厂真正的幕后大老板。
岳建国和李卫国握手之后,嘴里又说道:“我们这些工人都知道,田老板虽然是外商,但是实际上是自己人,光拿钱不干活这种事,实在心里有愧。”
“而且,咱们这生产线组装上之后,大伙虽然都培训了,可是没实际上手,也担心到时候出问题,最好先练练手。”
田大贵伸出巴掌,拍拍岳建国的肩膀:“老岳啊,没米做不了饭,没有原料,咱们也没法开工,俺也没法子,先等等吧。”
李卫国听得倒是心里一动,他熟悉山林里面的情况,还真想起来一样比较适合的菌类,于是说道:“大贵叔,岳主任,我这里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成不成。”
“国子你说的肯定成啊!”田大贵对李卫国太有信心了。
岳建国也满眼渴望地望向李卫国,他也想听听,这个年轻人到底有多大本事。
李卫国这才继续说道:“大贵叔,你记不记得了,咱们这边的林子里面,每年入冬和刚开春,都会长一种蘑孤。”
田大贵卡巴几下眼睛,然后使劲一拍大腿:“对呀,国子你说的是冻蘑吧,俺咋把这茬给忘啦!”
在他们这里,每年的十一月份,落头场雪之后,才会在杨树柳树这些阔叶木干枯的树桩根部,冒出来一种蘑孤,因为不怕冻,所以当地老百姓都叫冻蘑。
其实就是野生的金针孤,色泽金黄,个头不算大,菌盖跟硬币那么大,油汪汪的,一簇一簇生长,发现就是一大堆。
这种野生金针孤每年生长两季,一个是入冬,另外一个就是开春。
山上的雪刚化,这蘑孤就能从冰雪中生长出来,用当地老百姓的话来说,老尿性啦。
今年雪大,估计再过几天,就到了这种野生金针孤的生长旺季,正好适合采摘。
听了李卫国的提醒之后,田大贵也想起来了,不过他也不是任嘛不懂,在激动过后,又有了个疑问:“国子,岛国那边以前没见过这种菌类,不知道有没有人吃,万一咱们做出来,卖不出去,那不就砸手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