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国继续微笑摇头:“这件事我无法做主,因为贵国丸红株式会社的山口宏先生,曾经提出,要全权负责我们产品的经销权,我们已经有了口头协议,不能失信于人。”
山口宏倒是来过,也订购了一万瓶蘑孤罐头去试销,不过可没提这种承诺。
李卫国只是想告诉对方:我们有原料,同样也有销售渠道。
丸红株式会社,对秋田株式会社来说,同样是巨无霸的存在。
这一次,秋田正人也皱起眉头,他算是见识到对面这个年轻人的厉害。
真要是像田大贵那样的,秋田正人有无数种手段叫对方就范;偏偏李卫国这种,表面上不温不火,实则绵里藏针,叫他无处下口。
“一百五十万美金,这是我们的底限!”秋田正人狠狠心,又开始加价。
这个价格已经非常诱人,在场的人都不免怦然心动。
要知道,这个罐头厂的投资,满打满算也不到五十万呢,不到一年时间,就净赚一百万,这简直是天上掉粘豆包啊。
“大贵叔。”高大林捅捅田大贵,“要不先卖了?”
结果王军瞪了一眼:“罐头厂就像是咱们的家,你见过把家都卖了的吗?”
高大林立刻不吭声了,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罐头厂拥有极为特殊的感情,是帮助他们走出人生低谷的重要阶梯,真跟自己的家一样。
这下轮到田大贵为难了,从他的角度来说,他是真不想出售罐头厂,不过呢,这厂子主要还是李卫国的,所以他也需要听从李卫国的意见,
要知道,拥有百万美金,对当下国内的普通人来说,没几个人能抵挡这种诱惑。
“国子,你拿主意吧。”田大贵索性当起甩手掌柜的。
李卫国当然也眼馋,那可是一百万啊,放到后世,价值怎么也得超过一个小目标。
可是李卫国的目标,却不止于此,所以他还是朝着秋田正人摇摇头:“对不起,秋田先生,我们还是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做人不能太贪心,李先生。”秋田正人也终于沉不住气,脸上浮现出恼怒之色。
“这不是钱的事。”李卫国轻轻摆摆手,“罐头厂是大家齐心协力办起来的,每个人对它都有着深厚的感情,就是那种孩子对家的依恋,换成是你,秋田先生,你会自己拆家吗?”
秋田正人终于明白,一开始他就错了,他知道现在华夏人很穷,所以想要用金钱来打动对方。
可是他不知道华夏有一句古话“贫贱不能移”,以李卫国为首的这群人,也同样渴望金钱,但是他们更希望享受用自己的双手去获得金钱的过程。
无论如何,这类人,都值得尊敬。
秋田正人起身鞠躬:“那我们就告辞了,李先生,你们在加工山野菜方面先行一步,还望以后多多赐教。”
他说得虽然客气,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以后就是竞争关系,各凭本事。
李卫国也起身送客:“秋田先生,有竞争才有向上的动力,不是吗?”
哈哈哈,秋田大笑几声,他同样充满信心,因为对方除了占据地利,剩下在各个方面,秋田株式会社都呈现碾压姿态。
“李君,有时间我再去登门拜访。”那位秋田杏子小姐,也客客气气地和李卫国告别。
或许,她是真的怀念曾经那段记忆吧?
但是田大贵等人都怒目而视,他们可不欢迎敌人。
“老田啊,你们应该见好就收,那么大一笔钱呢。”那位商业局的赵局长落在最后,嘴里还跟李卫国等人说着。
他就想不明白了,要是换成他赵某人,这样的好事,早就痛痛快快答应了,难道还怕钱咬手啊?
这位赵子君局长有点意思,以前都客客气气地称呼“田中先生”,这回倒好,直接叫上老田了。
田大贵翻翻白眼,没搭理赵子君。
李卫国未置可否地摇摇头,他有点看不上这位赵局长,说不好听点,就是鼠目寸光。
送走这伙不速之客,田大贵也原形毕露,咧着大嘴嘿嘿两声:“国子,刚才俺还真有点动心了,一百五十万美金,啧啧。”
大伙也都忍不住笑:谁又不动心呢?
李卫国也笑着说道:“大贵叔,今天咱们拒绝了一百五十万,以后就十倍百倍地赚回来,那才叫本事。”
“对,俺瞧着秋田狗那模样就来气,好像打发叫花子似的,妈个巴子,老子就不卖给你!”
田大贵一脸得瑟,不过话糙理不糙,如果真答应了,肯定有一种嗟来之食的感觉。
“这段时间,大家都打起精神,有事及时联系,对方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
李卫国叮嘱一番,眼下情况也明了,他也不需要坐镇这里指挥,于是搭乘拉野菜的大卡车,回到公社。
直接在收购站下车,李卫国很快就发现有趣的一幕,在收购站院里,立着两块牌子,分别有一伙人,正在收购山野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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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是他们的白山罐头厂,另外一伙人,自然就是秋田株式会社雇佣的人手。
李卫国下车的时候,张星正扯着脖子喊呢:“乡亲们,俺们这边又涨价了,蕨菜八毛钱,薇菜干十块钱一斤!”
院子里有十几个背着花篓的村民,立刻呼啦啦地跑到这边来排队。
另一伙人里面有个公鸭嗓也喊起来:“老乡们,别跑啊,我们这边蕨菜八毛五,薇菜干十块零五毛!”
结果有几个村民又跑向那边,不过大多数都没动。
排在最前面的一个山羊胡老头笑呵呵地向张星询问:“你们这边还涨不涨价,俺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就不来回瞎跑了。”
张星一咬牙一跺脚:“涨,全都再涨五毛钱!”
把李卫国也瞧得一愣一愣的:挺热闹啊。
不过他知道,这种竞争,终归不能长久,等到争出来个高低,价格肯定又会回到一个正常的区间。
“俺还是先不卖了,到树荫底下歇会抽袋烟,没准抽袋烟的工夫,又涨价了呢。”那个山羊胡老头干脆背着花篓,跑树荫底下凉快去了。
张星气得脑门子曾曾冒火,他恶狠狠瞪了那边的收购点一眼,然后正好瞧见了李卫国乐呵呵地在瞧热闹,
“国子哥,你可来啦!”张星连忙奔过来,“国子哥,咱们要不要找点人手,把他们的摊子给砸了,太气人啦!”
李卫国摆摆手:“这有啥好生气的,咱们已经收了好几天,存了不少货,着急的应该是他们才对。”
“我就是气不过,咱们收得好好的,他们跑来搅局。”张星别看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却也是好勇斗狠之人。
“这就是竞争,别生气,心态放平和。”李卫国叮嘱几句,最后又压低声音,“这些日子,尽量少收点,把价格抬上去,这是厂子里的统一决定。”
明白,张星点点头,虽然他不知道这么做的缘由,但是既然是李卫国说的,那就肯定有道理。
拉野菜的大卡车暂时也没活儿,李卫国直接叫司机拉着他回村,把家里这些天晒的薇菜干都拉过来。
正好不少村民家里也都有晒好的,一起都装上车。
不过也有一些人家没卖,比如会计谢老抠这类的,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准备卖高价。
毕竟涨价的事,大伙也都知道。
“没准过几天就降价了呢,现在价钱不错,大伙能卖就卖了吧。”李卫国还是好意叮嘱一下村民。
有些犹犹豫豫的,就听从了李卫国的劝告,毕竟在大伙心目中,李卫国还是比较靠谱的。
只有谢老抠,一直把采回来的野菜都捂在手里。
吃过午饭,李卫国就去鹿场瞧瞧,这几天陆续有母鹿下崽,那边的人手不大够用。
刚出屋,后面传来噔噔的脚步声,李卫国回头一瞧,是李小鹿跟上来,仰着头。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
李卫国就领着小家伙,慢慢往鹿场熘达。
感觉这小娃子挺懂事的,从来也不哭闹,而且小人儿不大,还整天跟着干这干那的。
“国子哥!”李卫国刚出村,后面就传来吆喝声,只见李大勐骑着自行车,后面还驮着个人,急火火地撵上来。
到了近前,金铁柱从驮货架上跳下来,好家伙,多亏是加重型的自行车,不然的话,非得叫这俩壮汉给压散架不可。
李大勐昨天贪黑回去的,今天就立马赶过来,还真是急茬。
金铁柱也同样急切地问道:“国子,咱们真要买鹿啊?”
李卫国点点头:“你们哥俩,再加上大拿叔,一共去三个人,没啥问题就明天出发,钱我都准备好啦。”
哈哈,好,好,这俩壮汉,都乐得跟得到糖的小娃子似的。
三人索性一起去了鹿场,在鹿栏前面,正有两头小鹿在那蹦蹦哒哒的,其中一只浑身雪白,瞧得金铁柱都啧啧称奇。
看到李卫国,小白鹿立刻欢快地蹦跶过来。
卡,鹿栏里面传来母鹿的报警声,这只小白鹿也没理会,依旧跑到李卫国身前,黑熘熘的大眼睛透着几分亲切。
小白鹿刚过李卫国的膝盖,浑身雪白,感觉萌萌的,叫人心里都不由自主地柔软了几分。
而李小鹿则抱着小白鹿的脖子,嘴里高兴地呀呀着。
李卫国抬手摸摸小白鹿的脑瓜,顺手给它输送过去一缕白光。
嗷呜,阿狸也不知道从哪窜出来,跑上来争宠,把小白鹿拱到一旁。
还真别说,自从阿狸来到这边,耗子明显见少。
李大勐和金铁柱也都十分兴奋,想想买回来梅花鹿,他们也可以养鹿了。
李卫国也正好跟他们聊聊合作的事情,大致和赵广定的待遇差不多:两个人各占百分之十的股份,享受分红,然后每个月开固定的工资。
这样最为稳妥,工资可以托底,分红也能起到一定的激励作用。
对于这样优厚的条件,这哥俩当然同意,对于未来,他们也充满信心。
等到下午三点多钟,王大拿带着采集队回来,李卫国把这三个人叫到屋里,商量去买鹿的事情。
李卫国递给王大拿一个挎包,王大拿打开之后,往里面瞄了一眼,吓得连忙合上盖子,火烧火燎地把挎包又扔给李卫国,兜子里面,都是一沓沓的大团结。
“我准备了一万五千块钱,应该够用了,路上注意安全。”李卫国又把包递过去。
王大拿有点手抖:“国子,这钱太多了,万一路上要是出点啥事咋整啊,实在不行,你跟着俺们一起去吧?”
“大拿叔,林子里的狼虫虎豹你都不怕。”李卫国笑着摇摇头,这段时间,他家里家外的事情太多,实在抽不开身。
王大拿腰板一挺,两只眼睛寒光闪烁:“好,谁要是敢打这些钱的主意,俺就跟他玩命!”
李大勐和金铁柱也跟着一起点头,这三位凑到一起,还真不好惹。
“没事,到时候找个麻袋装上,里面再装点别的东西,谁也不会在意。”李卫国又叮嘱一番。
至于到那边之后,怎么把梅花鹿运回来,只能是在当地雇车,那边运送木材的卡车不少。
为了保险起见,李卫国叫王大拿他们明天去县里,找田大贵帮忙,去县里畜牧局开个介绍信,实在不行,就以畜牧局的名义来购买。
第二天,王大拿三人就踏上征途。
李卫国则隔三差五地去罐头厂转悠一圈,密切关注动向。
在有意控制收购量的前提下,这些日子,收购上来的山野菜明显减少;大部分都被秋田株式会社给收购走。
当然,价格也不低,和最初李卫国他们的收购价相比,又翻了一番,蕨菜都卖到一块钱一斤了。
在这个年代,绝对称得上天价儿。
最受益的反倒是当地的村民,估计一个野菜季下来,勤快的人家,最少也能有二百块钱的收入。
最直观的,就是李卫国他们这个采集小队,半个月下来,累积出售的山野菜,已经达到惊人的五千块钱。
平均下来,每人能到手三四百块。
这笔钱,真的不少啦。
主要是他们这支队伍,每天都坐着小四轮拖拉机,可以跑更远的地方,寻找更好的资源。
这天,李卫国又来到罐头厂,在厂子门口,向道东望望,那边也车水马龙,热热闹闹。
原本那边属于菜库,稀稀拉拉的,占地颇广,主要是冬天储存一些大白菜萝卜之类的,进行出售。
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了秋田野菜厂的厂址。
这个秋田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反正把野菜厂也选在这边,
地方倒是真够宽敞,比他们这边的白山罐头厂还大出许多。
门口进进出出的卡车,正运送收购的野菜。
李卫国朝那边的大院子里望望,也正在大搞建设,至于收上来的野菜,暂时都存放到库房里面。
瞧了一会儿,李卫国这才转身走进罐头厂。
“国子啊,咱们好像又没啥钱了。”田大贵开始跟李卫国念叨,所有的资金,全都压到山野菜上。
好家伙,总共将近一百万呢,半拉月就差不多花光,看着挺多,真正用起来,感觉还真不经花。
其实本来挺充裕的,结果打价格战,把价格哄抬起来,这也是李卫国主张减缓收购的一个原因。
李卫国倒是不着急:“大贵叔,我估摸着,也快有人给咱们来送钱了。”
说着说着,还真有一辆吉普车开进罐头厂,然后就看到商业局的赵子君局长领着几个人从车里下来,径直向办公室这边走来。
田大贵一拍大腿:“好像不是来送钱的,多半是找碴的!”
自从上次秋田正人来过之后,田大贵就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县里不那么吃香了。
以前他是外商,县里都供着敬着。
但是现在来了更有实力、投资也更大的外商,还扒出田大贵在国外的老底儿,自然叫他体会到什么叫人情冷暖。
尤其是商业局的赵子君局长,前几天来过一次,愣说他们厂子的罐头,质量不合格,然后带走一些样品回去检验。
结果还真叫田大贵给猜中了,赵局长进屋之后,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老田啊,你们厂子生产的罐头不行啊,里面的有害物质太多,我向县领导汇报,县里批示,你们这先停产整顿。”
田大贵一听就火儿了:“哪不合格,这些野菜,俺顿顿还吃呢,也没见吃出啥毛病来!”
赵局长一摆手:“老田,你瞧瞧,这是化验单,亚硝酸盐严重超标,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俺不识字!”田大贵也一甩袖子,叫王飞去看化验单。
王飞瞧瞧,就解释说:“赵局长,不少山野菜都是用盐来腌制的,不过我们在加工的时候,都要进行脱盐处理,自然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赵局长使了个眼色,手下人就开始吆五喝六:“这是县里的意思,你跟我说没用,赶紧把车间的机器都停了,我们还等着贴封条呢。”
“你们还讲不讲道理!”王军也瞪起眼睛,他本来就是该熘子出身,没少打架。
“这不是故意找碴吗,我找刘县长去!”高大林也急了。
赵子君嘿嘿两声:“这是县里高书记的意见。”
田大贵也气得鼻子直喷粗气:“那俺就找省里去,俺就不信还没说理的地方呢!”
“就算你找到首都,我们也不管,先封了再说。”赵子君也彻底撕破脸,充分展现出啥叫县官不如现管。
李卫国一直冷眼旁观,看到田大贵他们真急了,撸胳膊挽袖子要干架,连忙摆手将他们拦住。
李卫国心里有数,这件事的根子不在县里,也不在眼前这位赵局长身上。
很明显,是秋田正人在背后使绊子。
李卫国眼睛里面也闪过一抹狠厉,秋田那个老小子果然不是啥好饼,开始玩阴的了。
本来还想堂堂正正竞争,既然你不仁,当然就别怪我不义。
李卫国早就有计划,只是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实施,现在对方竟然先下手,那他就没啥心理负担了。
这时候,屋门咣当一下被推开,岳建国直冲进来:“是要我们停产吗,凭啥呀!”
李卫国一把将他拉住,然后跟着他一起去车间那边,领着工人收拾一阵,这才宣布放假一周,不过工资照开不误。
等工人们都骑着自行车离开罐头厂,那边赵局长的手下也把大门贴上封条。
两张封条交叉贴在车间的大门上,就像是打了个x,瞧着触目惊心。
呸!田大贵朝着远去的小吉普啐了一口,然后转头望向李卫国:“国子,刚才咱们就应该揍他姥姥的!”
李卫国摆摆手:“要是那样,就更顺了他们的意,非得直接把公安叫来抓人不可。”
“要我说,肯定是那伙小鬼子捣鬼!”岳建国气呼呼地向对面一指。
大伙立刻七嘴八舌地声讨起来,王军更是心中不忿:“等晚上我去把他们的仓库点着!”
要说对罐头厂感情最深的,王军绝对算一个。
李卫国却摆摆手:“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们谁也不能乱动,放心吧,天理昭昭,自有公道。”
然后李卫国叫大伙都先回家休息几天,罐头厂这边,安排好值班值宿,剩下的全都暂时放假。
他又打电话通知各处的收购点,暂停收购山野菜。
处理完这些事,李卫国就开车拉着田大贵回大馒头屯,新房子这边已经干透,李卫国准备正式搬家,然后也好给大姐张罗结婚。
田大贵生了一路的闷气,不过晚上跟赵广定喝了几盅小酒之后,就啥事都忘了。
第二天,李卫国的家里乔迁之喜。
一些日常用品,这几天李金梅已经陆陆续续都倒腾过去,搬家的时候,就由李卫军和李卫国哥俩,抬着一口大锅,就算搬家了。
“住新家喽!”李小梅拉着李小鹿,在前面欢快地跑着,一直跑到属于她们的屋子,然后脱鞋上炕,在炕席上撒欢蹦跶。
按照当地的习俗,搬家要燎锅底,请亲朋好友庆贺一下。
李卫国哥俩把大铁锅安放到灶台上,周围用沙土抹了一圈,然后就点火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