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振东不是普通的省府官员。从来到这座城市执掌大权的第一天,谢振东就着手构建专属于自己的权力网络。
安原省面积广阔,省城虽然繁华热闹,却被太多的人盯上,蜂拥在那里争夺利益。谢振东属于后来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那里当做根据地。他很有眼光,直接瞄准了安原省第二大城市的泽州。只要把这里经营好了,就能源源不断提供助力,确保自己在权力斗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社会是一张网,泽州是一个棋盘。大大小小的单位负责人就是棋子。只要控制得到,让他们老老实实服从命令,整个棋盘就能变化无穷,吞噬灭杀任何自不量力胆敢进入其中的外来势力。
从最底层一路提拔上来的跟随者,忠诚度会远远超过其他人。李平康就是其中的最显着代表。谢振东当然知道他现在居住的那套房子当年属于苏家。那件事情是自己授意,李平康现在是泽州房管局的领导。如果谢浩然攀附上了另外一个权力集团,使用正常手段把李平康从现在位置上弄下来,谢振东还觉得事情可信度较高。但是听谢浩然现在所说:把李平康打成残废,下半辈子要在轮椅上渡过……我看你是科幻小说看多了吧?
曹烨是什么人?
那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泽州市工商银行分行长。当年苏家那十几万存款的事情,曹烨事后向谢振东汇报过,也是得到了自己的授意,才放心大胆将那些存款吞为己有。在谢振东看来,这种事情很正常。要别人跟着你,服从你的命令,就必须给别人足够的好处。苏家是一定要对付的,苏家财产自然是当做战利品分给手下。不过,这种事情与你谢浩然没什么关系。就算你现在来到泽州,从苏家人那里知道事情经过,又能怎么样呢?
你说你用暴力手段对付一个银行职员,这话我信。但是你有什么能力把堂堂一个行长搞得生不如死?你说你剁了曹烨一条腿……呵呵!刚才你就说是废掉了李平康的腿,现在又换成曹烨。
这种话我会相信吗?还是你觉得“砍断人腿”这种事情就跟你去麦当劳点上一份炸鸡腿那么简单?
真正让谢振东觉得必须重视的问题,是谢浩然提到了常爱芬。那女人的确与自己有过亲密关系,也是通过自己的安排,从普通小学教师一步一步爬上校长高位。当年把苏淳从学校里踢出去那件事情,是常爱芬与教导主任齐勤周一手操作,还有一个叫做陈毕武的体育老师协助。他们都得到了应有的报酬:齐勤周当时被人举报的案子被谢振东压了下来,陈毕武连续几年都被评为优秀教师。
按照谢浩然的说法,常爱芬被他注射了梅1毒病原体,齐勤周被他强行喂下几十只活水蛭。至于在身上“挂钢筋”究竟是什么意思,谢振东不太明白,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所有这些,在泽州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达不到“跺跺脚就能让泽州晃三晃”的程度,却也在各自单位上拥有权力,还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现在是法制社会,你以为行凶杀人就没人管你?你以为警察会对暴力案件熟视无睹?
呵呵!年轻的小表弟,你大概是武侠小说看多了,沉浸在行侠仗义的迷梦里吧?
沉稳的表情在谢振东脸上缓缓恢复,目光里出现了一丝鄙夷。虽然不明白谢浩然究竟是怎么进入自己的房间,但是这种事情在谢振东看来并不重要。现在社会上流行“官员博士、硕士”,很多言论也认为那是权力与学术机构相互勾搭的结果。别人是什么情况谢振东不知道,但他从未放松过对知识的补充学习。他在心理学方面研究深刻,通过种种迹象,结合书本上学到的理论,谢振东基本上可以判定:谢浩然是在虚张声势。
其实想想就能明白:当年谢振国为了婚姻愤而离家,独自去了南疆戍边。苏夜青生下谢浩然后不久去世,苏家虽说是书香门第,却无权无势,也就谈不上给谢浩然在官场上有什么支持。这么多年了,安排在谢浩然身边的监视者发回报告一直说是“正常成长”。这就意味着,谢浩然只是一个普通人。
全国高考状元有什么了不起?
考上了燕京大学又能怎么样?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金钱和权力才是最终咏叹调。就目前的情况看,只能说是谢浩然有了良好的基础,未来有着很大的提升空间。但若是想要“高考状元”或者“燕京大学学生”这两个身份向自己宣战,那就真的是很可笑,荒诞透顶。
我控制着泽州。
对付区区一个苏家,再简单不过。只要牢牢控制住所有苏家人的经济来源,他们无论如何也翻不起风浪。原因很简单,人类只有在吃饱穿暖的前提下,才会想到做别的事情。如果连最基本的生活资料都无法满足,自然谈不上什么理想和未来。
这件事情是在父亲安排下做的。爷爷对此一无所知。可即便是知道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要知道当年的事情惹得爷爷勃然大怒,就算后来木已成舟,生米做成了熟饭,爷爷却自始至终也没有认过苏夜青这个儿媳。
种种念头在脑海里环绕着,谢振东的自信心在短时间里迅速恢复。他盘腿坐在床上,身上释放出省府大员特有的冷傲与威严气势:“小表弟,看在大家都姓“谢”的份上,我劝你一句,不要空口说大话了。那样做没意思,也没有实际意义。”
谢浩然的目光一直很平静,声音也是如此:“原来……你一直认为我在撒谎?”
谢振东笑了:“你还小,刚刚走出学校大门。我理解你对苏家的态度,苏夜青毕竟是你的母亲。可如果你想要对我进行恐吓威胁,那你就真的是……”
刚说到这里,谢浩然突然纵身跳到床上。他的速度令人惊惧,以巨大的力量牢牢抓住谢振东左手,拽着他,不容分说直接拖到床头,将起左手用力按在墙上。谢浩然右手伸进衣服口袋,拿出一枚长度超过十厘米的大号水泥钉,纤细洁白的手指捏住钉子,爆发出堪比重锤撞击的力量,将锐利的钉头狠狠插进谢振东左手掌心,一直按进墙壁深处。
“啊!”
谢振东瞬间瞪直双眼,无法想象的剧痛迫使他不由自主惨叫起来。他侧过身子,右手不顾一切朝着谢浩然身上乱打,扭动肩膀和身体,想要从那种可怕到极点的被控制状态下挣脱开来。
一切都是徒劳。谢浩然毫不客气拧断了自己表兄的左手中指,然后是食指和无名指。三根指头朝着手背方向弯折过去,伴随着幅度很大的颤抖。谢振东的脸色由白变红,鲜艳的颜色在短短几秒钟内迅速消失,再次变成了白色,而且还是比之前更加彻底,与死人没什么区别的惨白。
第二枚水泥钉钉进了手腕。
第三枚钉子钉进了手肘以上的部位。
迅速转身,抓住谢振东的右臂,平平拉直,按照之前的顺序,把所有动作重复一遍。
等到一切完成,奄奄一息的谢振东整个人以标准十字架形状固定在墙上。剧烈的痛苦使脑子阵阵发晕,惨叫声一直没有断过。尤其是折断手指部位传来的痛苦,更是令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惊恐。种种不好的想发从大脑深处衍生出来,从胸前到站在枕头上的足尖,到处都在颤抖。
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谢浩然自始至终都没有使用锤子之类的工具。所有动作都是以他自身力量完成。“把钉子按进墙壁”这种事情说说简单,真正做起来,有几个人能办到?
谢浩然平静地问:“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对付苏家?”
这是抵达泽州,与外婆等家人会面后,一直盘绕在谢浩然大脑里的疑问。
能做到省府官员这个位置,就足以证明谢振东不是傻瓜。他很精明,各方面问题都能正确对待,利益划分也很清楚。
苏家无权无势,就算有家族成员进入了政府部门,以谢振东的权势,完全可以对其调控打压。
可他偏偏选择了最凶狠,最冷酷,最极端的方式,断绝苏家人的经济来源,摧毁最根本的生活基础。
这不符合常理。
到底是为什么?
谢振东感觉自己距离死亡非常接近。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想死的念头。只有死亡才能摆脱痛苦折磨,他也清清楚楚听见了谢浩然的问话。
他当然是布党成员,却根本没有战争年代勇敢者面对酷刑死亡的坚强意志。不用谢浩然问第二次,他立刻张开嘴,伴随着痛苦呻吟,道出了秘密。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奇怪现象。
修士的存在,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