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银船、日月瞬光梭、铁木食空鸟、遥空舟……所有这些神妙的法器,如今只能在图本上看到,只能在脑海里遐想它们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模样。
据说,一艘天银船可以搭载数百名乘客,铁木食空鸟这种东西可大可小,就像《西游记》里的如意金箍棒,能够根据使用者的心意自行变化,搭载的乘员数量“少可几人,多至万人”。
即便没有飞行类法器,一把轻巧的飞剑就能载人。只要踩上剑身,驱动法决,上可遨游九天,下可深入九渊。
所有这一切,都只是传说。
现在嘛……即便是有着通天彻地威能的修士,想要出远门,一样要老老实实拿出身份证购票。恒清道人很不喜欢那张小卡片,身份证上有自己的照片,还有从前在俗世中使用的名字。很难听,照片看上去也很傻,哪里比得上现在,身穿丝线缝制的太极道袍,走起路来衣袂飘飘,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
从龙虎山下来,乘上道观里的商务车赶到飞机场。光是这段路,就让恒清道人腹诽不已。在车上足足坐了六个多钟头,在机场办好各种手续,又在候机大厅坐了一个多小时。本以为总算可以登机,没想到广播里传来服务员甜腻的声音:“对不起,因为空中管制,叉叉圈圈航班目前起飞时间未定,请乘客们等候通知。”
这一等,就是三个多小时。
师门对天境山大会历来都很重视。这次也不例外。领队是松岩真人,他是恒清道人的师叔。在龙虎山上,松岩真人属于辈分很高,颇有实力的那一层次。这一点,从称呼上就能看出。“道人”与“真人”是两种概念。前者修为较弱,通用于中、下级别修士,后者专指金丹期以上的修士。
现在可不比从前,即便是道士下山,也不能身穿道袍在外面招惹视线。古人“身体发肤,受诸父母”的说法并不适用于现在,山上的道士们同样要剃头理发。当然,这种事情没有强行规定,龙虎山门下就有不少人遵循旧例。
恒清喜欢浅色西服。智能手机连接了整个世界,恒清也由此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比如时装,还有女人。
等候飞机的时间很无聊。恒清拿着手机,拇指在屏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滑动着,不时抬起眼皮,飞瞟着坐在对面的明真道人。
明真的容貌在龙虎山上众人有目共睹。对于这个资质不错的女弟子,很多师门长辈都给予了肯定。听说长老们曾经为了明真的婚事感到难以选择,毕竟这些年来,龙虎山与其它门派往来甚密,很多年轻修士见了明真就难以忘怀,他们要么派人上山求亲,要门本人亲自上门表明心意。其中有继承家族的年轻家主,也有来自名门大派的修炼精英。
对于这些人,明真一概拒绝。人来的多就觉得烦,到后来,她干脆谁也不见,谁也不理。
恒清道人很乐于看到这样的状况。在他看来,这意味着自己的机会更多了。
但是很奇怪,从上次下山回来后,明真的状态明显变了不少。她越发显得沉默寡言,很多时候一个人呆在后山清修洞里,说是闭关,一闭就是半个多月。
这次来天境山大会,是松岩真人强行要求明真同行。恒清很清楚,这是师叔特意为自己创造的机会。说起来,也算是“投桃报李”。这些年来,恒清道人对松岩真人很是尊敬,每次外出都要带给他不少东西。有珍贵的药材,也有品质上佳的碧玉,松岩道人对恒清的心思很是清楚,也乐得看见同门之中联姻。在他看来,给山上的年轻人多创造些机会单独相处,的确是一件乐事。
名门大派在天下间行走,自然是有好处的。只要报上龙虎山的名号,自然有人帮着打理各种事务。再加上门派在各地也有经营,尤其是宾馆,以龙虎山的财力,已经在俗人世界形成了连锁商业品牌。
到了天境山下,众人换上了道袍。
站在传送法阵钱,松岩真人有些意外。
他是龙虎山上的老辈分修士。从第一次跟随师父来到天境山算起,这已经是第十四次大会。每一次的盛况,松岩真人都历历在目。他清清楚楚记得这里的每一个细节,也油然产生出自己身为龙虎山一员的骄傲。
今天是大会召开的时间。按照历年来的规矩,大会应该在上午十点钟开始。松岩真人掐着点数来到这里,正好是上午九点钟。往年的情况,山下这个传送法阵周围应该聚集着很多修士。他们要么是修为境界很低,要么就是刚刚踏入修炼门槛,徘徊在炼气初期的新进者。这些低级修士数量众多,对于龙虎山这种威名赫赫的超级门派又敬又畏。他们想要得到提高修为的机会,想方设法与龙虎山之间拉上关系。
俗人世界从来不会缺少奉承者群体。尽管很多人不齿这种行为,但即便是风高亮节的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有一些奉承者因为拍马屁的行为被上位者看中,得到提拔,成为了上位者当中的一员。
聚集在山下传送阵的低等级修士,就是出于同样的原因。
往年大会的时候,只要名门大派的修士出现,低级修士们立刻会迎上前来。他们脸上带着谄媚的笑,说着好听话,用各种手段拉近彼此关系。他们想要的东西也许是一枚丹药,或者一段对功法的详细说明。毕竟从上古时代至今,很多功法失传,修炼法门也难以理解。若是能够得到来自上级修士的指点,其中受益,将是一辈子的好处。
松岩真人很享受这个过程。每当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的大乘修士。就像拿到了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超级学霸,面对同班同学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解法的难题,总是报以神秘莫测的微笑,有着掌控一切的超然。
“人呢?”站在传送阵钱,松岩真人满脸都是疑惑的神情。
明真道人身穿一袭月白色加黑色缝边的道袍,站在那里低头沉默。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很少有主动说话的时候。
恒清道人快步走上前,他转身看了看随同前来的十多名师门同道,对松岩真人恭敬地说:“师叔,我们在路上并不顺利,尤其是在机场等候,就消耗了大量时间。”
说着,恒清道人伸出左手,指着腕上的手表:“现在都九点二十了,估计那些在山下等候的人已经去了山顶。”
这解释合情合理,松岩真人轻轻点头,“唔”了一声,带着几分傲慢,淡淡地发出轻蔑话音:“山上可不比山下,那里终年积雪,山高路滑。若是没有钥匙开启法阵,山谷中央的那块宝地谁也进不去。哼……这些没有眼界的家伙……照这样看来,今年参加大会的老人又少了,想必都是些没见识的年轻后辈。”
恒清道人笑着恭维:“师叔说的是。没有来过天境山的新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些。呵呵,就让他们上去受点儿风寒,尝尝风雪的滋味儿,等到十年后的下一次大会,想必在这里恭迎师叔的人会更多。”
松岩真人很满意恒清的态度。他下意识地转身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明真,只见她还是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样子,松岩缓缓摇着头,也不言语,径直走进了传送阵。
……
传送的感觉很奇妙,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意识在虚空中飘荡。等到停下来的时候,松岩真人第一感觉是“我是不是眼花了?”
站在传送阵出口,远远就能看到山顶谷中的景物。
那里有无数人影在走动,根本不是往年那种无法进入,所有人呆在山谷外面的样子。
恒清呆住了,下意识地叫道:“他们是怎么进去的?”
明真抬起头,朝着那边望去。清丽的面孔微微有些惊讶,随后眉头蹙起,显然是在思考。
松岩真人的思维比较特殊,逻辑转换速度也很快:“他们怎么敢擅自进入我龙虎山的禁地?不对……难道是有人破坏了禁制?”
这种时候,任何猜测都毫无意义。龙虎山众人加快速度,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山谷跑去。
他们身上的龙虎山标志是如此明显,沿途遇到的修士纷纷驻足。小门派与世家子弟就站在那里拱手行礼,若是有着强大的实力背景,则不必如此,只要张口打个招呼就行。
松岩真人与武当派和青城派的很多修士都是旧识,有名望的世家子弟也认识不少。他急于知道这里的情况,三言两语之下,很快知道了“谢浩然”这个名字。
“你是说,是青云宗的谢浩然打开了禁制法阵?”松岩真人从一名武当派弟子那里听到消息,当场发出怒吼。
他丝毫没有注意,站在身后的明真道人听到“谢浩然”三个字的时候,身子忽然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