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诸君召集起来,诸君应该已经知道,所为何事。
没错,就是清查田亩,清理隐户之事。
我行此事,并非针对诸君,与诸君所在的家族。
更没有针对益州世家大族的意思。
不仅仅是益州,今后我所来到的州郡,都会清查田亩,清理隐户。”
绵竹这里,刘成所在的大殿之中,刘成坐在上位,面对着众人,出声侃侃而谈。
“我为何要出力不讨好的来做这件事情?
是因为已经到了非这样做不可的地步了。
大汉为何会变成这般局面?
其中很大原因就是因为世家大族手中隐瞒的土地与隐户太多,无休止的吞并土地,人口。
使得寻常百姓生活日渐困苦。
人口土地都被豪强家族给吞并了,这些税却还照样收取,全部都转嫁到了那些寻常百姓头上,以至于一年的之内,一地征收人头税三十次以下的,都是清廉好官。
诸君觉得这正常吗?
这是一个国家应该出现的事情吗?
长此以往的下去,寻常百姓越来越贫穷,生活越来越过不下。
造反之事,就会发生。
国家就会没有权柄,没有威严,就会变得分崩离析。
就会出现此时这种情况!
诸君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我所说的这些,有没有道理。
是不是实际情况。”
刘成说着,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没有一人出声说话。
刘成也不理会,继续开口道:“我不想让大汉分崩离析,相信诸君也一样不想。
不然我奉诏讨贼,带领大军前来这里之后,就不会得到诸君的支持。
只是,有不少人,心里面想着的是不让大汉分崩离析,但实际上却做着让大汉分崩离析的事。
之前对本地家族并不友善的刘焉逆贼被我除掉之后,这些人对我出现了短暂的感激。
但随着我将益州局面稳住,并开始在益州这里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他们就不干了,觉得我触碰到了他们的利益。
想要斩我左膀右臂,想要让我,让朝廷低头。
这等行经,完全是不将国家放在眼里,心里更是没有国家。
心里面想着的,只有满满的自己家的利益!
如此行经,诸君来看一看,是不是大汉身上的毒瘤?
长此以往下去,国将不国是必定的!
不要觉得,大汉倒下去了,各自的家族,就能获得更多的利益,就能够得到更好的发展。
这是不可能的!
至少对于绝大多数家族来说,是不可能的
国家倒下,变得混乱,在这个国家之中生活的诸多家族,也一定会遭殃。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我言尽于此,诸公自己思量。”
刘成望着众人,出声如此说道。
大殿之中,一阵儿沉默。
一方面是众人被刘成的这种开诚布公,将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的方式,给惊到了。
毕竟这事情,在他们中的许多人看来,都是可以做,但一般是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以往的官员,哪怕是刘焉,也都只是暗自里进行竞争,使用各种手段儿,明面上都不说出来。
哪怕是这些事情,双方心中都清楚的知道,也一样如此。
结果现在,刘皇叔将他们这些人汇集到一起,直接就当着这样多人的面,给说了出来……
这出乎预料的举动,让他们为之意外。
另外一方面则是,刘成所说的事情,牵连甚广。
不是一家两家,而是整个益州!
甚至于还准备将之推行到今后他所到达的任何地方。
他们不曾想到,刘成的决心居然这般大。
也正是因为如此,众人才保持沉默。
毕竟这事情涉及到的人实在太多了。
这时候贸然出声,贸然开口,很容易得罪刘皇叔,或者是得罪益州的诸多家族。
所以还是能不出声,就不出声的好……
“皇叔说的对,若家家户户都这般,这大汉何日才能强盛?
我严颜不才,家中也有一些隐匿田亩,隐户多少也有一些,愿意全部释放出来。
还请皇叔派遣专门人员,前往我家中进行清查处理!”
在这一阵儿沉默之中,忽然有人站了起来,对着刘成拱手行礼之后,开口这样说道。
众人闻言,不由一愣。
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有人会直接站出来表态。
而且,表态之人还是严颜这种手握实权的益州本地重量级人物!
严颜此人做事情,一向都比较稳妥,比较低调,不会乱发言。
结果哪里想到,在这等时刻之下,严颜居然第一个站出来,说出了完全支持刘皇叔的话!
他就不怕今后在益州站不住脚跟吗?
就不怕在益州被人人排斥吗?
不仅仅这些人感到意外,就连刘成也一样感到意外。
按照他原本的预想,在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之后,第一个站出来进行表态的人,应该是张松。
毕竟这人在历史上对于刘璋,对于益州来说,就是一个资深的二五仔。
且之前的时候,就已经和他的兄长做了切割,被他兄长给踢出家门了。
这时候他站出来表态是很合适的。
自家不会损失什么东西。
结果,第一个站出来的却是严颜!
严颜家在益州不是一个小家族。
在这个隐秘田亩人口成风的年代里,他家有一些隐秘的田亩、人口是一定的。
若清查的话,损失自然不小。
严颜这般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本身就有、且又被刘成给勾起的家国情怀是一方面。
另外一方面则是,他从刘成所说的那一番话中,听出了刘成对这件事情的强大决心。
看出刘皇叔是铁了心的要做这事情。
刘皇叔携带战败、斩杀刘焉之威,携带大军在此,一旦他真的铁了心想要做这事情,那必然是能够做成的。
既然这样,那为何还要犹豫?
在此时直接表态吃敬酒不吃罚酒不好吗?
从这里能够看出严颜此人,作为一名优秀的统兵将领,身上所有的决断力。
“皇叔,我虽然被我兄长给从家族之中,给革除了,不再承认我是张家人。
我所拥有田产也不多。
但是,对于皇叔准备施行之事,我是万分支持的!”
继严颜之后,张松很快就站了出来。
对着刘成施礼,这般说道。
然后转身望着那些有官职在身的、地位比较高的益州官员道:“皇叔所言极为有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若大汉分崩离析,你我的日子并不好过,家族利益,将会遭受到更大的损失。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一开始的就支持皇叔,支持大汉官府。
让大汉变得强盛了,我等才能在大汉的遮蔽下,更好的发展!”
张松跳出来支持刘成的政策,同时也号召在座的其余益州人支持刘成。
这样的一幕,看的在场的益州世家大族出身的人,忍不住在心中对着张松出声大骂。
不要脸!
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简直就是进入藕塘只顾摸白藕,不要一点碧莲!
人家严颜那样表态,人家本身就是一个大户,有东西可以捐献。
你张松倒好,之前就已经被张肃开除出张家了,手里没有多少资产。
这清查土地以及隐户,再怎么清查都清查不到你头上。
你倒是在这里叫的欢。
三言两语之间,张松张永年,在这些益州大族出身的官员之中,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属下愿意交出以往隐匿的田亩与隐户……”
又一个人站了出来,如此说道。
这人不是别人,乃是张翼。
张翼虽然官职不低,但家中并不是他在当家,他老子还活着。
且昨天的时候,还派人来到他那里,让他在这事情上,多努努力。
不要让刘皇叔真的施行这事情。
结果,现在倒好。
张翼直接就站出来,明确表示,要将家中隐匿的田亩这些东西,都给交出来。
一些人是知道张翼家情况的。
觉得这张翼回去之后,可能会被他那暴脾气的老爹,给打个半死。
这是典型的崽卖爷田不心疼啊!
张翼表态之后,剩下的人一时间有些沉默。
刘成笑着出声,对严颜、张松、张翼三人的行为进行了言语上的嘉奖。
然后笑着对众人道:“你等不必着急着立刻给出答复。
这事情不是一个小事情,你等回去之后,可以与家人,亲朋好好的商议的一下。
我三天后,才会正式派遣人手,去做这事情。
对了,倒也不是让诸君白白让出这些东西,今后三年的时间里,诸君家中,可以不用缴纳清算出来的、相应隐户数量的人头税,以及相应田亩的税赋。
我刘成也会记住诸君做出来的贡献。”
这算是给这些人一些好处,有实际的,有精神上的,给他们留下一些念想。
等于是恩威并施了。
“说起来,我之前倒也没有下定决心,来做这些事情。
实话实说,我刘成不是一个薄情寡义,喜欢与人争斗之人。
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吗?
谁没事了喜欢招惹这些是非。
是巴东娄家,沈家、王家、李家等人的行为,给我提了醒,让我下定了这个决心。
我刘成率领着这样多的兵马,携带着铲除逆贼刘焉之威,入益州之后,秋毫无犯,对诸多益州世家大族,算得上有恩。
结果我还不曾从益州这里离开,这些人就已经胆敢这样行事,要给我刘成下马威。
要断我刘成的左膀右臂,要让我刘成低头屈服。
可见平日里行事嚣张跋扈惯了。
我在这里尚且如此,我若是离开,岂不是要翻天?”
刘成对这些人补充说道。
在刘成不远处站立,充当护卫的甘宁闻言,只觉得身子微微哆嗦了一下。
他知道,这些被刘皇叔点名的这几个家族,在今后,只怕彻底的就完了。
比自己带着人,过去将他们家抄了,重要人物砍死都要完的彻底。
这一次,刘皇叔所针对的,乃是所有的益州世家大族。
有些世家大族隐匿的土地,人口,何其之多?
这一次的行动,无异于从他们身上剜肉!
在剜肉的同时,刘皇叔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众人,他之所以这样做,原因都是娄家、沈家那些人引起的,不然我不会下定决心这样做……
可想而知,这样的话语,对于这些家族的人来说,有多大的杀伤力!
相对于当众表态的严颜、张松、张翼等人,这些家族才会真的将西川的世家大族给得罪的死死的。
真的变成社会性死亡。
今后刘皇叔以此为契机,对益州的世家大族下手越狠,在今后,这沈家、娄家等就会死的越彻底。
而做了清查隐户、清查田亩之事,从世家大族身上剜肉的刘皇叔,不会被人这样记恨。
毕竟他做这些事情事出有因,是被这些家族们嚣张跋扈的行事,给气到了……
这刘皇叔,果然不愧是的极为擅长带兵打仗之人!
深得攻心为上的三味。
将兵法运用到与益州这些世家大族的争斗之中,巴郡的那些往日里不可一世的世家大族,根本就不够看。
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幸好自己之前的时候,做出了一个极为明智的选择,从始至终,都没有想着与刘皇叔为敌,而是想着来投靠刘皇叔。
不然的话,只怕自己也一样会被收拾的舒舒服服的……
被刘成召集而来的诸多益州官员,从刘成这里离开。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收到刘成邀请的人,都一起离开了。
有些人就被刘成给特意留了下来。
这些人,正是之前当着众人,直接表态的严颜、张松、张翼三人。
刘皇叔是当着众人的面将他们留下的,脸上灿烂的笑容,是丝毫都不掩饰。
都落到了那些将要离开的益州大族之人眼中……
……
这些益州官员、同样也是益州世家大族出身之人,离开刘成这里之后,来不及有太多的商议,便一个个急匆匆的朝着自己的家族而去。
或者是赶紧写信,将今日情况写下,派人十万火急的往家中,或者是其余地方传……
益州变得更加不平静的起来。
刘成趁势而动,借机放大招了,要将益州所有的世家大族都给狠狠的薅一遍。
打的名义,是为大汉朝,没有提自己的事。
他此举也确实是在为大汉朝变得富强而努力。
没有提他自己事,倒不是他虚伪。
而是因为他已经将自己带入到大汉主人的身份中去了。
都已经将自己带入到这个角色之中了,不提他自己,怎么能够叫做虚伪呢?
薅羊毛的最高境界,不是逮到一只可劲薅,而是广泛的去薅,
且薅完羊毛之后,还能够让很多被薅了羊毛的人,对你升不起敌意,甚至于还觉得这是荣幸。
就如同刘成现在这般,准备将所有益州的大户都给薅一遍,并顺手将大部分仇恨,都跟转移到了最先跳出来的那些家族身上。
让他们益州大族,自己去针对自己,对他们进行分化拉拢。
事情如同刘成之前与荀攸所言的那般。
益州的世家大族,需要进行清理,但需要分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这点很好分。
支持刘成清查田亩、清查隐户的,就是朋友,反对的就是敌人。
有了这个甄别之后,就不会将益州这里一棒子打死。
留有一定的生机。
不会真的彻底把人逼到绝路上……
……
“这该死的沈家、娄家这几个家族!
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去招惹那刘皇叔!
现在好了吧,给咱们整个益州,都带来了祸患!”
“真是愚不可及!
就算是真的对那刘皇叔不满,想要有所动作,那也需要暂时隐忍一下。
等到刘皇叔从益州离开,返回关中了,再动手不行吗?
偏偏要这般心急!
结果现在,不仅仅他们遭殃,还将咱们这些无辜之人,给拖到这等旋涡之中!”
有益州大族之人,提起捅出楼子的沈家等几家,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些蠢货给全部都给填到茅坑之中淹死……
“父亲,咱们要怎么办?”
大宅院之中,有人显得有些沉闷的开口,询问自己的父亲。
“立刻与这些家族做切割,不要与他们有任何的牵连!”
“如此岂不是显得咱们怕那刘成了?
而且,这般做的话,岂不是要将咱们家隐匿的田产,以及那些隐户都给放出来?
那可是上百顷地,上千号人啊!
咱们积攒了多长时间,才积攒下来的。
这时候就这样白白的送出去,真的不甘心!”
“不甘心也不成,也需要忍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些浮财,失去了就失去了,并未真的让咱们家伤筋动骨。
只要咱们家的根子在,那在之后,这些失去的东西,就都能够再次获得。
不然,这一次弄不好能让那刘成将根子都给挖出来!”
老者一脸严肃的告诫他的儿子。
“阿爷,这刘成真就这样恐怖?咱们整个益州联合到一起,都对付不过他?”
这年轻人显得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老者叹口气道:“你觉得咱们益州的世家大族,能够全部联合到一起吗?”
这年轻人闻言顿时语塞。
事情才刚刚开始,严颜、张松、张翼就已经当场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完全站在了那刘皇那边……
在之后,真说不了还有多少人,会站到刘皇叔那里……
“这还不是这刘成最为厉害的地方,最为厉害的,他做了这些事情,却能够将众人主要针对之人,给转移到沈家、娄家那些人身上……
这刘皇叔很有手段儿,非常不一般。
不是以往那些来益州的官员,能够比拟的。
就连同为汉室宗亲的刘焉,也一样远逊于他,可以说是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万万不可在这种时候,与之硬碰。
再说,这一次的事情,他也并不是只针对咱们家,而是益州所有的世家大族。
既然别人能够忍住,能够承受,那咱们也一样能够承受。”
这老者在这里,满是认真严肃的告诫着自己的儿子……
等到自己的儿子离开之后,这老者坐在这里,忍不住悠悠的叹口气。
显得忧心忡忡。
益州,这次是真的来了一个厉害人物,三下两下,就要从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手中,拿走那样多的东西。
关键是还让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升不起反抗之心。
不敢去反抗。
这是在之前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
益州来了这样一个厉害的角色,真不知道,这对于益州,对于他们这些世家大族而言,是福是祸……
……
“谦德,这事情你准备如何如何做?
莫非真的打算与娄家、沈家那些人联手,来对抗皇叔吗?”
贾龙这里。
贾龙刚回来不到半个时辰,张松张永年就已经过来。
二人相见之后,张松没有多少客气,直接就对贾龙说出了这些话。
“这怎么可能!”
贾龙连忙出声否认。
张松看着他开口道:“如此最好。
谦德你也是带兵之人,对于皇叔手下战力有多强,心中需要有数。
不是刘焉能比拟的。
谦德你之前,未等刘皇叔兵马到绵竹,便已经先在皇叔那里投诚。
后来皇叔打绵竹的时候,谦德你打开东门,迎接皇叔入城,在皇叔这里,是立下大功的。
你这时候可不能走错了道路,使得前功尽弃。
谦德,咱们的目光需要往长远处去看。
不能只盯着咱们益州来看。
刘皇叔是一个有大志向的人,未来不可能只局限在益州这里。
你我之前所做出来的事情,已经在皇叔这里占了先手,今后只需要在皇叔麾下好好做事情,必然能够取得不错的发展。
到那时再回首来看此时舍弃掉的这些利益,根本就不值一提……”
之前显得平静的贾龙动容,对着张松拱手施礼道:“永年此言,当真是金玉良言!
不知这些话,是永年专程过来与我说的,还是皇叔让永年过来与我说的?”
张松笑道:“我本身就想要与谦德你说这事情的。
刚好皇叔将我等三人留下之后,又专门向我交代了这件事情,让我过来与谦德说说,我就过来了。
谦德,皇叔对你可是很看重的,不想看到你走上歧途,真的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贾龙闻言,对着张松深深行礼道:“皇叔用心良苦,与永年的大恩,贾龙没齿难忘。
定然不敢相负!”
张松对着贾龙摆摆手:“不必如此,有些事情,不必如此客气。”
张松与贾龙又说了几句话,就与贾龙告辞,准备离开。
结果有贾龙从事前来禀告,说是娄家娄发前来见贾龙。
“永年且留步,还请永年做一个鉴证!”
贾龙喊住张松……
而这边,显得有些着急的娄发,在贾龙从事带领下,朝着贾龙房间匆匆而来。
他衣服里面套着一副黄金甲,准备用来说服贾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