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妩也注意到了容尘过分炙热的目光。
同样的,她亦注意到了端坐在他身旁的卫长策。
眸中玩味黠光转瞬即逝,她神色如常的踏着玉阶走了上去。
视线落在卫长策身上,她先是微微一惊,而后笑而似非道:
“卫世子怎么会在这里?”
卫长策起身行礼。
“陛下恕罪,微臣实在是太过思念祭司大人,才不经陛下同意便私自擅闯宝华殿,陛下若是龙颜不悦,微臣甘愿受罚。”
白妩卸下大氅交给司棋,抚了抚鬓上的霜雪后这才坐到了容尘对面。
她兀自拿了盛满了白子的棋盒,这才回应卫长策。
“卫世子来都来了,祭司大人都没说什么,我怎能随意责罚呢,况且这棋局若是没有旁人观看,也着实无趣。”
“不是吗?”
虽是对着卫长策说的,可她的眼睛却一直紧盯着对面的容尘。
容尘微拧了眉心,倒也没表现出太多的异样。
反观卫长策,满脸诧异的滞在了原地。
刚刚白妩自称居然用了“我”而不是“朕”?
而且......
她居然没罚他?
这人脾气这么好?
他偷偷瞥向容尘,发现他依旧不言不语后,这才放了一颗心坐在了二人中间。
白妩扬了唇,笑得嫣然。
“你们不必紧张,也不用把我当圣上看,这几日批奏折批得太累了,正好借机放松放松,那些繁文缛节可也千万别搬出来了,就当今晚破个例。”
容尘浅笑:“即是陛下要求,我等自然照做。”
说罢他抬手拂袖:“陛下,白子为先。”
白妩挑了挑眉。
这就开始了?
都不预热一下?
她捏起一颗白子,斟酌了许久,“铛”的一声敲落在了棋盘上。
容尘执黑子的手滞在了原地。
卫长策以为她是下了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步,当即好奇的伸长了脖子。
待看到她那稳稳当当的落在棋盘中心格的白子后,瞬间沉默了下去。
良久之后,他才稳住了情绪,抽搐着嘴角道:“陛下,您莫不是手抖?”
他虽不懂围棋,可也知道棋子是要落在棋盘交点上的。
这算什么?
白妩眨了眨无辜的双眼。
“我没说我会下棋啊。”
卫长策:?
容尘:“.......”
他收回了手,将棋子放回了盒中,缓缓抬起了清冷的眸。
“既不会下棋,那陛下为何还要赴约?”
她是看出来什么了吗?
白妩笑道:“祭司大人的棋局千载难逢,我怎能错过呢?”
容尘直视着对方的双眼,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
可那里面竟是难得的澄澈,一如亭外飘摇不止的落雪。
也如他念念不忘、却又不曾入梦来的故人。
她......当真不知这场鸿门宴?
垂下眸,他声色俱敛。
“陛下若是不懂棋,不如还是回去吧,政事要紧。”
“不行。”
卫长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情绪看起来很是激动。
他不知为何容尘要突然变卦。
但鱼儿已经引来,他亦布置好了一切,又怎甘心就此放过她?
白妩会心一笑,佯装不解的看向他。
“卫世子看起来很舍不得我嘛,放心,等我们完婚,你日日都能见着。”
卫长策:“......”
他铁青着脸坐了回去,再也没吐一个字。
白妩倒也不觉任何不妥,长舒了口气,按了按肩膀道:
“下棋也怪无聊的,我还带了好东西,二位可要品尝品尝?”
容尘:“既是陛下带来的东西,本座却之不恭。”
卫长策把头偏了过去,薄唇一开一合,描摹出二字——“叛徒”。
白妩弯下身,将方才一并带来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食盒打开,里面只装着两碗绿莹莹的绿豆沙。
容尘不解:“陛下,冬日食绿豆沙怕是不太合适吧?”
听到那三个字,卫长策猛地把头转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和记忆深处相差无二的绿豆沙。
他当即就楞在了原地。
怎么会......
白妩对他的异常反应全然不见,端出其中的一碗递给了容尘。
“祭司大人尝尝?”
容尘深深的看了一眼,而后平静的注视向白妩。
白妩笑道:“祭司大人若是不放心,可让你的白衣侍者来查探一番。”
“不必。”容尘道,说着他端起绿豆沙小喝了一口。
清凉甘甜,是为上品。
但和这满天雪地着实不配。
见卫长策依旧呆在原地不动,白妩这才又端起一碗推到他面前。
“卫世子尝尝?”
“卫世子这般……莫是……不喜甜?”
“不是。”卫长策的声音闷闷的。
他紧张不安的端起了那碗绿豆沙,挣扎了片刻,还是喝了一口。
竟真与他记忆里的味道相差无二。
他瞬间僵在原地,气血一阵翻滚倒流,险些就要抑制不住。
如果媚儿没死的话。
如果这碗绿豆沙是她做的话。
那她和白妩到底是什么关系?
卫长策沉着脸放下了青花瓷碗,冷手直接攥住了白妩的手腕,连着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这绿豆沙是谁做的?”
白妩浅笑着挣脱出了他的桎梏,一双如水美眸轻轻柔柔的看着他。
“这.....当然是我亲手做的。”
卫长策惊愕的看向她。
白妩不紧不慢的继续道:
“我小时候顽劣,父皇怕我生事,经常将我拘在宫中,但我总能找着机会偷跑出宫。”
“有一次实在是跑的太远了,正值仲夏,差点在道上渴死。”
“不过我也是命大,遇到了一位老婆婆,她给了我一碗绿豆汤,救了我一命,事后我带着金银珠宝谢她,可她竟不收,最后我也没了法子,只好打着学艺的由头将钱财给了她。”
“这绿豆沙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说来也巧,从那以后,我学做什么都不成,只唯独会做这个,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容尘不解她诉说往事的意图,杵在原地皱眉。
而卫长策早就因她一句“是我亲手做的”陷入了震惊的漩涡之中。
连带着眼前的一切都跟着旋转了起来,耳边尽是寒风嘶鸣声。
她说这是她唯一会做的。
难得白妩就是媚儿?
不,不可能。
不可能会是这个结果。
说不定媚儿是跟她学的,说不定是她把媚儿藏了起来。
可白妩偏要让他接受这一结果似的,朱唇一开一合,轻缓道:
“对了,那时我外出游玩,总爱用一化名——”
“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