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丝不是没听出来阿卡莎话里话外的揶揄。
她一贯如此,喜欢用那些刻薄的字眼让贵族小姐们下不来台。
此刻,艾丝更是怨恨极了这个阿卡莎。
可惜阿卡莎的名望太高了,还是许多公爵府的座上宾,她也只能咬着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
梅琳听见阿卡莎的话,眉头也跟着拧了拧。
她跟对方的教育理念不谋而合,所以当阿卡莎一阵见血的指出艾丝的问题后,梅琳便朝着艾丝投去了严厉的眸光。
“艾丝,你现在确实有些不礼貌了,母亲在和阿卡莎夫人说话,你怎么能如此冒昧的打断阿卡莎夫人呢?”
艾丝咬住了唇瓣,眼里的狠光满的快要溢出来。
她死死的隔着丝绒手套掐住了自己的手才将那股子怨气压制下去,才憋出一个相对比较温和谦卑的语气向阿卡莎道歉。
“抱歉夫人,是艾丝莽撞了,艾丝向您赔罪。”
阿卡莎“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她实在对这个看似端庄典雅的大小姐艾丝喜欢不起来,始终觉得她的这些礼仪举止都太过僵硬。
就像是裹满了蜜糖的谎言一般让人难受。
阿卡莎没再说些什么,只是嘱咐了梅琳几句,又和她说了一下弥丽儿的情况,便坐着马车离开了。
送人的时候,白妩也在。
她穿着一件素色的小洋裙,裙摆的长度刚刚好到小腿处,腿上套着一堆蕾丝边的白袜,再往下就是一双被擦的蹭亮的皮鞋。
她是那么的宁静乖巧,柔亮的金发整齐的铺在脑后,那双眼睛也散发着迷人而又纯净的光,很自然的就让人忽视了她脸上的缺陷——那块面具。
许是想到了弥丽儿此前的遭遇,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梅琳眸里的情绪一时间变得复杂起来,出口的语气竟也比之前温和了许多。
“阿卡莎一直在夸你,说你表现的很好,她还提议我不用再给你找别的礼仪老师了,让你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
白妩抬起头了亮晶晶的眼眸,有些欣喜道:“真的吗?”
梅琳的神色敛了敛:“弥丽儿,别高兴的太早,如果你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我是一样会约束你的。”
“时候不早了,你快点去用午餐,下午阿尔布多先生会准时到的。”
白妩浅浅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公爵家的千金还真是不好当啊。
她一早就打听了这个阿卡莎的来历,知道她喜欢刁难人后,她连夜恶补了一下礼仪知识,顺带翻开了许多古籍,这才把她应付走了。
好不容易松口气吧,又忘了后面还有个阿尔布多。
无奈,白妩只好欠了欠身后和母亲告了别。
看着她十分疲惫的模样,艾丝嫉恨的心终于在此刻舒展了一点。
看吧,弥丽儿再怎么出彩也不过只是个普通人。
阿卡莎好应付是因为她只是个略懂礼节的妇人罢了,可阿尔布多就不一样了。
他被尊称为诺斯特帝国最富有学识的人,只一眼便能识得一个人是不是真有本事。
为了压下她这个好妹妹一头,她这几天可是连夜恶补了阿尔布多编写的书籍。
就算弥丽儿再聪明,在这方面,肯定比不过她。
...
白妩并没有去餐厅,而是让仆人把餐食都拿到了她的房间。
她要的东西也很简单,一杯浓酸梅果汁和一块炙牛肉三明治。
把一本厚厚的书摊在面前后,白妩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又猛喝了一口酸梅汁。
提神醒脑。
就在这时,弗罗泽推门进来了。
白妩嘴里的牛肉和面包还没咽下去,就这样鼓着腮帮与他对视了上去。
她明显的看到对方红了耳尖,而后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嘴角绷的紧紧的。
白妩气堵,咽下东西后叉着腰道:
“弗罗泽,你在笑话我是吧?”
弗罗泽忍俊不禁的咳嗽了一下,然后睁着乖巧的大眼睛蹲在了她面前,
“没有啊姐姐,弗罗泽只是见到你比较开心而已。”
油嘴滑舌!白妩在心里骂了一声。
许是觉得她生气鼓嘴的样子很可爱,弗罗泽没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
她的皮肤很柔软,让他的指尖像是陷入了一朵温暖的当中。
就在他顽劣心满满的准备戳第二下时,白妩没好气的握住了他那根手指。
她本来准备教训一下这个胆子越来越大的男孩,但在握住他手的瞬间训斥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弗罗泽,你做什么呢?手这样凉。”
弗罗泽眼神闪躲了一下。
“没做什么啊姐姐,最近天气凉而已。”
他的掩饰太过拙劣,以至于白妩不用细细琢磨就能一眼识辨出来。
“弗罗泽。”白妩敛了敛神色,“姐姐不喜欢说谎的人,所有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和姐姐说好吗?”
弗罗泽脸上浮现出了愧疚的神色,黑曜石般的眸子也暗淡了下去。
许是下定了决定,他咬咬牙,抬起了头。
“姐姐对不起,你别生气,弗罗泽只有姐姐一个人,不会骗姐姐的。”
“我会和你说的,但不是现在。”
白妩点了点头。
因为她知道,这孩子看起来虽然呆呆的,实际上可机灵、可有自己的主意了。
她很好奇,要是他的心智和年龄相匹配,该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个人啊。
...
午饭后没多久阿尔布多的马车就已经驶到了罗德庄园。
老公爵亲自迎接了他。
他和阿尔布多早年时便结识,因为各自的原因有些年没见了,此刻相聚,自然免不了要交谈上些时间。
而梅琳也考虑到了这点,早早的就在客厅备下了茶点并遣散了下人们,让这两位老者有足够的时间攀谈。
阿尔布多年纪比老公爵还长一些,头发已经全白了,胡须也是长至下巴,头上带着一顶鎏金的方圆帽,鼻梁上驾着一块单片眼镜,长长的金属链条在颊边垂着。
镜片很厚,却怎么也遮不住他眼里睿智而精明的光。
阿尔布多抿了一口陶瓷杯中的红茶,叹啧出声:“到底还是公爵好,这么享受,哪像我,在皇宫待了这么久都没喝过这样好的红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