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数年前，本地拆迁，因为缺人打理而早已腐朽的坟包被扒开，腐朽的尸骸破碎滚落，被两家为了迁坟补偿款争抢，而将她张冠李戴冠以某位姑祖之名的那家人在得到拆迁补偿款的收条后又把她的尸骸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只是如今的她，早已不依附于肉身存在，只是随着未被吹散的骨灰留在原地，在后来的拆迁改造中作为普通的微尘，被填入某栋楼的混凝土中。
直到昨日，突然遇到的机会让她化形现身。
这一回，她终于能对官人说出那句，她困在亡者的身躯中想要告诉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的那句话。
“别找了。不值得。”
“没有别的东西了。”随翩放眼望去，这一片灰色的记忆海洋中，再也捞不出别的记忆碎片，“撤吧。”
也许是看出了随翩心情不好，闻教授有意开解：“这个官人倒还是个痴情人。”
女鬼的情深不算错付，对很多小姑娘来说，这样的一个悲剧爱情故事，有这么一个结局，已经算是圆满。
可随翩不是一般小姑娘，真的要较真儿算年纪，她也许比闻教授还大：“我觉得不对。”
郑支队也是这么觉得的：“疑点太多了，那官人明明已经看到了凶手留下的鞋子，为什么不去追究那个罪犯奸淫民女至他未婚妻自缢而亡的罪孽？”
“查得出来吗？”闻教授表示怀疑态度，“郑支队，你不可能要求古代那些大字不识一个字的衙役，有如今警员的水平和责任心。”
“村里就这么几户人，受害者自缢那天人更少，她飘了半天都没有人发现，村里还能到处乱窜的应该就那么几个人，要查一下并不难？”
随翩是轻亲生体验去过那些古代社会的，从实际情况上来看，郑支队也是对的：“古人能在长达几千年的历史中一直维持着村寨聚集的规模必然有她的优越性，或许破不了临时起意激情杀人和那些高深复杂的伤人手法，但是这么简单的证据线索，调查对他们来说并不艰难。”
于是问题就回答了原点。
为什么在真凶并不难寻的问题解决之后，凶犯还能大摇大摆得出现女鬼面前，希望他还能来给她送点心？还能来给她贴符纸，生生困死了她的魂魄，让她不得超生？
“这地方……”闻教授似乎还想回头看看，可惜只有一片灰黑迷蒙的雾气，死气沉沉的连翻滚都失去了力道。
单型号，他要找的线索，还是找到了。
“那里以前有个赵氏牌坊！”作为一个老魔都人，闻教授依稀记得事发地曾经的模样。
“那大概就是她的牌坊吧。”江南一代牌坊众多，有时候短短的一段路上还能有两三个牌坊。
而且根据前朝律令，女子遭受凌辱后第一时间自尽以全贞洁的才能请封贞节牌坊，就算只是隔了一夜也不行！
这样的政令，分明是逼人去死！
随翩皱着眉，拉着三个人穿出了女鬼的意识海洋，没等别人围上来闻教授挥着手叫自己的助理：“本地县志！快，给我看看！”
“找到了！”年过六十的闻教授手放在键盘上也快的跟飞起来一样，飞快得在外联了硬盘的电脑上调出资料，“找到那个牌坊的资料了！”
魔都毕竟不是乡下地方，就算在拆迁前，在那个也算是的文物牌坊阻止不了拆迁的脚步，但是被拆了之前总会拍照保全痕迹。
“快说说。”随翩脚下一点，从汹涌围堵的人群中穿过落在闻教授身后。
闻教授考虑到他们两个的文化水平，特别把上面那些诘屈聱牙的文言文翻译了，简单得翻译了一下上面留下来的信息。
“赵氏女年十六，婚期将至被邻居闯入强暴，为全贞节自缢于门前树下！感其贞烈，其夫家以**娶其过门葬入祖坟，知府为其请贞节牌坊一座，以记其贞烈！”
“果然是她啊！”随翩长长吐出一口气，果然如此，转头问郑支队，“这个女鬼，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郑支队斟酌了一下语言：“随翩小姐，那你以往是怎么处理的？”
“看情况啦，厉鬼打散，其他的，该度化度化，度化不了的封印了，别放出来伤人。”随翩指了指女鬼，“她没伤过人，手上没孽力，当然是化解执念，让她重新魂归天地吧，若是她有机缘，或许还可以重归轮回。”
“就这样？”有人不信了。
按理说，天师这种职业的人不都是有职业病吗？对鬼魂喊打喊杀什么的。
“不然呢？”随翩失笑，“她到底没伤过人，以前也是人，不能因为她有危险就杀了她吧？化为鬼魂是执念所致，又不是她的错。”
随翩看着他们脸上复杂缤纷的表情：“虽然她年纪大了一点，但也是我们国家的公民，没犯过错，就不能因为她的种族和生存状态要她的命吧？”
“随女士，你是专家，你来决定吧。”毕竟是跨物种了，他们要接触，还是先看一下以往的流程。
“还是度化吧，问题就在这里，她的执念是跟她官人说，让他不要再找了，可她未婚夫都死了几十年了，我上哪儿给她找个官人出来？”
而且随翩私心里，并不想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
她总觉得，当年的事，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暂时解决不了吗？”那人若有所思。
“放心吧，我会盯着她的，不会让她出来闹事的。”随翩伸手一点，九雷笼化为巴掌大小，被她拢在掌心在他们勉强晃了晃，“话说，你们不想留着这个女鬼做个研究吗？作为第一个不愿意被度化，还能凝聚出实体的鬼魂，对你们应该很有试验价值吧？”
“啊？额？”他们都惊呆了！
怎么也没想到，随翩会主动提这一茬儿啊！
“你们不想研究一下这个女鬼形成的原因吗？”随翩伸手拨了拨掌中的魂魄。
发现这种有危害的异常生物或者是异常状况，弄清楚这种异常状况的原因准备防范措施，应该是一个成熟政府保土安民的本能吧？难道这点工作直觉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