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所谓代价?
上善阁到底是个卖情报、卖凶杀人的,还是一个,用现在的话来说——投资公司?
“如果我不打算开店,你待何如?”阿丑把契约往桌上重重一按。
“姑娘既来查这个,就一定会开。”蒙面男子波澜不惊。
“那我如果看了你们查出来的情况,发现这个行业无利可图,决定不做了?”阿丑一摊手。
蒙面男子生硬摇头:“上善阁也不是吃素的,无利可图,就不会要这样的代价。”
阿丑冷笑:“你们打得好算盘!”
蒙面男子伸手指着契约:“姑娘先别着急,接着往下看。”
上善阁要求的代价,就是日后阿丑所经营药铺盈利,必须分给上善阁三成。
百分之三十,这个比例和现代的风险投资持有股份比例相差无几。不过再往下看,上善阁居然就这个条约给出更细的规定,果真是个规矩多的地方。
日后药业方面的情报或者经营需要达成的任务,阿丑可以从上善阁免代价获取。免代价,但是不免价,还是要给钱。
另外,不得透露上善阁在药铺的分红权利。
“就这么多?”阿丑语气淡漠。
“就这么多。”蒙面男子僵硬点头。
阿丑细细思索起来:送给上善阁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换来上善阁的庇佑,怎么说呢,代价有点大了。
何况,免了代价,又不是免价。想让他们做什么,自己还要再出钱,出多少钱,还是他们说了算。如果要付大价钱,你不用吧,又觉得可惜;用了。又觉得心疼。其实按照人的心理,多半还是会用的。
所以——
“百分之十,或者,免价。”阿丑开始讨价还价,难不成任你宰割?况且,你要是把我杀了,别说这笔买卖做不成,日后的分红也就泡汤了。因此,她没什么后顾之忧。
蒙面男子显然没料到阿丑胆敢讨价还价,诧异地向后微仰。他在谯郡上善阁这么些年。是真没见过讨价还价的!
“此事在下无法决断。恳请——”
蒙面男子还未说完。就被阿丑打断:“不会又是三日吧,我等得黄花菜都凉了。算了算了,不找你们做了!”她不耐烦地摆手,就要离去。
“那倒不会。请姑娘今日申时再来。上善阁的规矩,第二次协商必须当日解决。”蒙面男子说得一板一眼。
阿丑心下微喜:那还不错!只面上仍旧装作十分不耐:“也罢,我申时再来要你们的答复。”
从上善阁出来,今日正是集日,街上热闹非凡。向集会官交了集税,阿丑摆出天麻,继续寻找买家。
若是这样卖出去了,就用不着上善阁了。若是没卖出去,再去看看上善阁开出什么条件。
夏日天热。坐在阴凉地里依旧烘热,直烤得人快要睡过去。就在阿丑昏昏欲睡之际,一个声音把阿丑的魂从周公那里唤了回来。
“这天麻怎么卖?”语气有些不以为意。
阿丑睁眼抬头,见是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年纪稍大。该有三四十,便回答:“看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管事把手中天麻扔回阿丑摊上。
“五千斤。”阿丑报出数目。
管事不由大笑:“你和谁玩笑呢,一个小姑娘,有五千斤天麻?呵,便是这城里最大的药贩子,都不知道有没一千斤。”说着便要摇头离去。
阿丑也不拦他:“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斗量,你不信,吃了亏是你的事,等你东家责骂吧!”说着坐下继续看书。
何思峻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眯起双眼:这小姑娘,是上次卖忍冬的小姑娘,形容打扮错不了。上次的忍冬,品质的确好,而且还是早季。这次她居然说手上有五千斤天麻,听着实在不可思议。天麻长得并不密集,挖五千斤,要跑多少个山头才行?不过,一个卖药的小姑娘居然看书,也是不可思议。果然,这人很有意思!
“五千斤天麻?”何思峻走过来接话。刚才那位是易安堂出来采买的领头管事,他怎会不认得?
阿丑抬头看去,便瞧见熟悉的人:这人之前买金银花手笔挺大的,足见并非普通商贾;后来买黄金莲配刀刃伤药,也说明来头不小。
或许,能成为潜在买家?
“五千斤天麻,客官先看看品质如何?”阿丑摆出礼貌友好的谈生意态度。
何思峻并非抱着来买的态度,他只是好奇,是否真的有五千斤:“这么多天麻,交货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先行签订契约,交货就需要买家出人了。”阿丑中肯回答。
签订契约,那应该就不假了。何思峻试探:“五千斤天麻,花了不少时间搜罗吧?”
碰上技术性问题,阿丑顾左右而言他:“自然不是轻松活,这位客官觉得怎样,要不拿一些?”
何思峻站起身摇头:“我考虑一下。”
阿丑点头相送,也不着急。她清楚,自己手上数量多,若是一次几十斤的小买卖,她做到猴年马月也做不完,何况还累死累活。所以她希望能有大单,最好是一千斤起卖。不过这样的买卖,不好寻。实在不行,她自己屯着,等到天麻紧缺之时再出手!
离开摊子的何思峻一路向前,吩咐身边的伙计:“盯着那姑娘。”
伙计答应着去了,一旁的管事没闹明白何思峻的心思:“为何不买却要盯着那姑娘?”
“我们做药的,都知道天麻一年收两季,冬麻品质最佳,春麻品质次。可是那姑娘手中的货,春麻竟比一半冬麻都好,况且是五千斤,”何思峻分析解释,又有些感慨,“每年收天麻,小店小铺还好,我们最是头疼。一般人家,能挖出几斤就不错了,一个个收过去,费时费力。我揣测,这姑娘的天麻,并非寻常办法得来,我有心查一查,对我们许是个机会。”
管事颔首称赞:“二爷所言有理,何况每年宫中对天麻的需求量很大,若能开了这条路,对我们很有好处。”
“宫中那部分一直是我在负责,我自然要操心。何况不止宫中,民间天麻也十分紧俏。易安堂那家伙,呵,就不知道会不会吃回头草。”何思峻语带讥诮。
阿丑看何思峻离去,不过摇摇头继续看书。
只是没过多久,之前那个管事再度出现。
“若我把五千斤都买下来,姑娘开什么价?”易安堂管事询问。
阿丑不由在面纱下蹙眉:今个怎么回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也有脾气的!
随即她清澈的双眸一转:“五千斤?不好意思,现在只剩两千斤,你要是不要?”哼,看不起我就别来买我的东西呀,吃什么回头草!我还不稀罕卖给你呢!
管事面色突然变得古怪:“只剩两千斤?方才永和堂的人买走了三千斤?”
这回轮到阿丑目瞪口呆了——永和堂的人?之前那个?那个买了她金银花的公子,是永和堂的人?
然而不过转瞬,她已经拿了一个新主意:“是,永和堂已经预订了三千斤,如今只剩两千。”既然这个管事这么说,证明永和堂是他的竞争对手。竞争对手买走一大半,他不着急才怪。这样,兴许能让他下手也买!
管事沉默片刻,眯起双眸开口:“姑娘,你这天麻品质确实不错,倒让我没想到,居然能有五千斤,都是相同的品质吗?”
“如假包换。”药田空间药泉处理过的药种,怎么会差!
“既如此,你应该还没和永和堂签契约吧?你把五千斤都卖给我,我出六百文每斤。”管事的声音带了几分志在必得。
阿丑笑得歉意:“做生意,最讲究诚信。我既答应了永和堂,也不好反悔不是?所以抱歉,最多卖你两千斤。”既然开了这个头,怎么也得把事情圆下去。而且,这样也好讨价还价呀!
果然易安堂的管事就开始说价格问题了:“永和堂出了多少价,我给的价钱,一定不会少于他!”
阿丑寻思:六百文,已经是个很高的价格了,比起天麻零售价,只便宜了一百文。这样的价格,再往上加,也只能加到六百五。
“他们的价格,是六百五十文。”
管事的面色又变了一下:这么高的价格,不是易安堂能承受得起的。永和堂敢买这么高的价,怕是宫中所用。寻常民间,这个价格只能亏本。
于是他遗憾地摇头,颇有些惋惜的意思:“这个价格实在太高,也罢,就按六百文拿两千斤如何?”
阿丑没想到讨价还价居然失败了,暗自有些叹息。看来,拿永和堂讨价还价的计策,行不通呀!不过能卖出去两千斤,还是六百文的高价,算值了。要是她直接拿着天麻去找永和堂谈,就算永和堂要了,也不知道每斤四百文的价格能不能保住。
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就是。
“好,那便商讨一些交货细节,去官府签订契约。”阿丑爽快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