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闻言讶然,随即摇头似有自嘲:“是我太不小心了,不过阿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请世子帮忙。”
夏翌辰伸出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必,这个人,不是为我而来,是为你而来。怎么处置,你自己做好就罢!”
阿丑有些迷茫:冲着我来的?到底什么意思?
还未及考虑清楚,夏翌辰已经扯到正题:“此次寿阳知县卢照廷也来了钱展业寿宴,他想请冷都督派兵,清剿寿阳山贼。”
“有什么问题吗?”阿丑不解。
“这件事没有问题,”夏翌辰转着手中茶杯,“冷都督派出的人有问题。”
阿丑很快猜到他的来意:“你想我怎么阻止?”
“征讨匪贼的潘志琼将军,是被你所谓罂粟控制的人,所以他决计不能去。我需要你用药让他大病,令冷都督换将。”夏翌辰提出要求。
“用药大病,自然不能用巴豆之类如此明显的药,”阿丑思索片刻,“用千金子,这个药中毒就是上吐下泻,用量不要太大,它很毒。解药是板蓝根一两,绿豆一两,黄豆五钱。”
夏翌辰微微挑眉,似乎难以置信:“解药这么简单?”
“世上大多解药的方子,都很简单。就连治病,也有许多方子几味药就可治愈。”阿丑解释。
“这就是所谓万化归一吗,”夏翌辰像在自言自语,“多谢阿丑姑娘。”
阿丑道了声客气。正要转身离去,突然脚下一滑。被夏翌辰扶住。夏翌辰趁机在她耳边低声说:“跟踪你的人,真是痴心一片呀,被你拒绝了还不死心,我看你得下一剂猛药了!”那语气颇有兴味,令阿丑觉得。男人要么不八卦,一旦八卦起来,果真不容小觑!
“我自会写好方子,不劳世子费心。”阿丑依旧从容,心下却腹诽道:这家伙,你有事情告诉我就告诉我,何苦又绊我一下,害的我差点狗啃泥!
夏翌辰轻笑着离去。阿丑则转身看了看四周,面纱下清澈的双眸锁定在了杏花林中的一片衣角,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快到杏花林时,丁举文居然主动走出来,站在阿丑身前。
阿丑暗叹:也好,那就直接开门见山,省得她还费心思制造一次偶然。
丁举文盯着她的面纱:“阿丑。”
“丁公子。”阿丑礼貌客气。
打完招呼之后,两人都陷入沉默。正当阿丑想要说话。孰料丁举文先开口了。
“昱王世子,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这句话听得阿丑哭笑不得:什么意思?我和什么人说话居然还要你管?
丁举文没有停歇:“整个大乾都知道他荒诞。不务正业,你小心被他骗了。”
阿丑微微摇头:是你们所有人都被他骗了。他若真的只是一个纨绔——当初在钱府,怎么可能潜得进来,还对她咄咄相逼?而后,也不可能指使花琉离,更不可能有如今所作所为。不过。姑且不提夏翌辰是不是真的纨绔,你也没权利管我呀!
阿丑淡然一笑:“丁公子,常言道,莫管闲事!”言罢就走。
丁举文听了“常言道”三个字,还等着她说出什么醍醐灌顶的话,却只有“莫管闲事”,嘴角已经抑制不住开始抽搐了。
“阿丑,”丁举文叫住她,“你之所以拒绝我,就是因为他?”
“你!”阿丑简直要被他逼疯了,这个人,在她前世以及这辈子见过的人里,都能跻身超级神经质行列了,“我说过,我是生意人,我所做任何事,都是生意。丁公子是想和我做生意吗?如果是,请速谈;如果不是,恕不奉陪!”
丁举文一咬牙:“如果我要的是你,请开价。”
阿丑走到他面前,极其严肃:“人,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要,即使那样东西一文不值,他们也要等到得到之后才幡然醒悟。如果有一样东西,只值一文钱,可是你买它要花一万两银子,你会如何做?”
丁举文沉默。
“你会说,谁想买谁是笨蛋,”阿丑摇头,“可你自己也是这样的笨蛋!放手吧,我们不是一路人。”
“那你和昱王世子又是一路人吗!”语气颇酸,显然把夏翌辰列为假想情敌了。
阿丑看了他很久,心中叹息:这人脑回路怎么长的,长成科举模样就看不懂世故人情了?她和太子党的人就是个相互利用关系,他不清楚,拜托也别妄加揣测呀!还有,我和谁一路人,关你什么事?
“丁公子,你没有权力干涉我的生活我的选择,这一点我相信你明白。相识一场,我也不希望搞得太僵。你太年轻,太意气用事,这样下去,你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另外,不要相信你的眼睛,很多时候,我们根本用不上自己的双眼。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彼此能够达成各方的意愿就好,知道得太多,就是把自己送上黄泉路。”阿丑说完便走,也不想听丁举文接下来的说辞。
糊涂人说糊涂话,有什么可听的?
回到人多熙攘的地方,阿丑刚和那群贵妇人们聊了几句养生之道,只见男席那边似乎出了什么事。
钱夫人年纪不大,也许是保养得宜,望之如三十许人,倒是看得出眼角的精明干练。她看见那边的异动,立刻就着婆子过去打探了。
阿丑思索一阵,方才夏翌辰提到的那个潘志琼,理论上也应该在席间。不过夏翌辰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动手吧?
未几,打探消息的婆子回来了。
“夫人,没什么大事,”婆子回禀,“方才赋诗的时候,大少爷不当心打翻了酒壶,有个小厮伤到脚了。”
钱夫人这才松口气:“没有大事就好,璋儿年轻,有些毛手毛脚也是难免的,人没事就好。那小厮送下去包扎了吗?”
阿丑主动请缨:“钱夫人,若不嫌弃,阿丑去瞧瞧罢。”
“也好,劳烦阿丑姑娘了。”钱夫人点头答应。
阿丑走出席间,跟着一个婆子来到倒座房附近。
门外,钱之璋垂头丧气,不言不语,似乎受了什么委屈。
阿丑不动声色地走进去,查看了小厮的伤情:“还好,只是皮外伤,能帮我拿些纱布绷带之类的吗?”
婆子答应着下去了。
阿丑将小厮的伤口处理好,便走到门外询问钱之璋。
钱之璋见阿丑出来,有些惊疑:“姑娘还是先给……”
“我都处理好了,”笑话,她让那婆子去拿什么纱布,压根就是调虎离山,那婆子十有八九是钱夫人的人,在这多碍事,“方才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酒壶,装的是西域的玫瑰醉,”钱之璋叹息一声,“毁了刘大人写的一副寿字。”
“正四品按察副使刘晖?”
“是,阿丑姑娘,父亲当场怪罪的时候,刘大人出来拦住了,我才这么出来的。可是等下寿宴结束……”钱之璋十分不安。
阿丑心中有了揣测:“好端端你怎么会打翻酒壶,谁推了你,还是怎么着?”
钱之璋愈发惊讶:“阿丑姑娘如何得知有人嫁祸于我?当时我离酒壶有些距离,压根就没想到会打翻。可后来走到一边时,有人拦住我,我刚想绕道,就被推了过去。”
“如今这事你只能烂在肚子里,没有证据,贸然说出来会更糟糕。”阿丑寻思着钱府的复杂关系。钱之璋自幼丧母,钱夫人表面上对他好,暗地也使了不少绊子吧?如今她是恻隐之心作祟,想要帮一帮,可也帮不了多少。
钱之璋有些懊恼:“我自然知道只能烂在肚子里,之前发生的事,我也不是没长过教训。可我相信阿丑姑娘不是会害我的人,故此……”
阿丑伸手打断她的话,迎上那个拿来纱布的婆子:“就等这些东西了,都拿齐了?”
婆子点头呈上东西:“拿齐了拿齐了,姑娘请。”
给那位小厮的伤口又包扎一遍,阿丑跟着婆子离开,却在临走时对钱之璋使了个眼色,指向墙角。
钱之璋会意,不动声色,等他们走后,才走到墙角捡起一块纱布,上面用药写着:刘大人墨宝必用千年墨,白醋加水可洗掉酒渍,之后风干即可。
阿丑回到席上,继续和那些贵妇人们谈论些吃食养生之类的和谐话题。
不多时,那边席上就说要变戏法,请大家前去观看。
钱之璋按照阿丑的方法,将一幅脏了的寿字变回本色,众人纷纷拍手称奇,钱展业面色稍霁,可嘴上仍旧不饶人:“犬子就喜欢这些旁门左道,不务正业!”
钱夫人依旧是笑意盈盈,看不出丝毫破绽,连阿丑也不得不称赞她能装会演,在外一副慈母模样,实则藏了不为人知的私心。方才席间为钱之璋开脱那番话,“璋儿年轻,有些毛手毛脚也是难免的”,这到底是开脱呢,还是骂人呢!
只可惜钱府后宅的事,她只能帮到这里,何况这个世界说来有仁义,其实残酷。弱肉强食的环境,也只能看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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