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银幕重新亮起,正中央浮现出《鳞人》的标题logo,logo右下方附加一行小字:幕后花絮·其一。
熟悉的左右分屏,左边是一片被围起来的沙土空地,右边是《鳞人》开头盘鸿劝说舒镇的场景定格。
还没等在场观众仔细辨认出左边空地里的身影究竟是谁,咆哮的引擎声就蛮横地侵入他们的感官。
霎时,两边画面同时变换,左侧的秦绝骑着摩托车冲上沙地内的高坡,右侧的盘鸿从陡然猛烈的“呼呼”风声中觉察到异样,抬起头来。
分镜骤切!
一模一样的仰视角度,一模一样的姿态,同一时刻,两轮光晕分别在秦绝和瑞身后绽放,将他们的面容隐于背光的阴影,造型嚣张的重机车高高跃起,好似一头喷着热气的猛兽,急速转动的车轮仿佛按捺不住的兽蹄,下一秒就要踏碎屏幕踩在观众脸上。
“哇啊啊啊啊!”场内激起一片惊呼。
没有留下半点喘息的空档,秦绝胯下的重机车重重砸向地面,刹那间人与车几乎融为一体,在弥漫着烟尘的沙地倾斜出一个极端到骇人的角度。
与此同时,右边的镜头切给捞起舒镇移动躲避的盘鸿。
呲——!
简直分不清究竟是花絮里真实的漂移声还是影片的后期音效,秦绝和瑞操纵着摩托车,在刺耳的摩擦音里急停。
右边是明朗开阔的天台,艳丽的火焰萦绕着机车和机车上的瑞;左边是条件简陋的沙场空地,没戴头盔的秦绝挺起上半身。
一左一右,两条长腿同时支下。
镜头依次掠过两人的小腿、大腿、腰胯,接着是腹部、胸口、锁骨与脖颈。
电影里的瑞摘掉头盔;秦绝无实物表演,装作摘掉头盔。
白发与黑发在甩头中同步荡开,两张截然不同的俊脸露出别无二致的冷漠神情。
啪。
现实里的响指与召唤出火焰的响指声音重叠,狂躁的引擎声里重机车向前撞去,又是一声轮胎擦过地面的尖锐爆鸣,瑞的摩托车划出一道耀眼赤色,火墙熊熊燃烧。
相比之下,左边的画面就要朴素许多,没有任何特效包围的秦绝驾驶着重机车在沙地驰骋,硬是凭借着速度让庞大狰狞的车体也变得犹如幽灵般鬼魅。
明显的剪辑痕迹过后,秦绝和瑞不约而同压下上半身,双腿夹紧车身,仿若倒立一般,摩托车凌空转向。
旋即,秦绝向前冲,瑞也向前冲!
“啊啊啊啊……我去!袁萧?!”
先前那个过于激动喊出声的记者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没错,当右边画面里的瑞冲向舒镇,将她拦腰抱上车的时候,左边画面里的秦绝“唰”一下单手环住袁萧的腰腹,轻而易举地把他捞进了怀里,然后半圈半抱,以一个帅气又迷之诡异的横抱姿势带着他继续驶向前方。
由于两边视频同时播出,且瑞的那边更酷炫,所以大家都下意识地将目光对准了电影原片,然而却不想,左边的镜头从摇晃模糊转向清晰之后,特写拉近,充当舒镇替身的那人赫然是《鳞人》的编剧袁萧。
……好家伙!
观众席的惊叹声里顿时涌出一团喷笑,第六第七排的笑声尤其响亮。
坐在第一排的袁萧抬手捂脸,狠狠踩了一脚坐在他旁边的方友文。
过不过分!
花絮那么多,就非得挑这段?!
迫害得逞的方友文兀自窃笑,左脚往袁萧那边踢了踢,鞋帮撞撞袁萧的鞋帮。
袁萧又踩了他一脚。
银幕里,第一个同屏对比小片段结束,第二个立即接上。
这回没有袁萧的份,左边的花絮里,秦绝双臂猛然发力,将摩托车整个提起,前轮高高悬空,她自己则踩上了尾翼,在激荡的气浪里连人带车疯狂旋转。
而右边相对应的,即是观众们记忆犹新的……
“火焰龙卷风!!!”
惊叹声在这句呐喊过后竟是弱了下去,诚然,有瑞在的原片画面极其酷炫,汹涌燃烧的火焰缠绕成一个又一个漩涡,飓风犹如一条巨型火龙,拔地而起,不论是视觉冲击力还是实际上的杀伤力都令人骇然变色。
然而,再霸气,再绚丽,大家都知道这是秦一科技强到没朋友的顶级特效。
可再看左边……
“这踏马怎么做到的?!”娱习一班的那群自己人都惊了。
比起电影片段,秦绝一个现实里的活人骑着一辆现实里的重型摩托车在沙地里转圈转得跟玩儿一样,这看起来更惊悚好吗?!
“这,这,纯手动?”李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跟秦绝合作《非雁》的时候就有被她精湛绝伦的轻功和武打戏深深震撼,然而现在,看着屏幕左边随摩托车疾速旋转而荡起的漫天烟尘,以及骑跨在摩托车上,没戴头盔就算了,甚至连威亚也没吊的秦绝……
李直的嘴巴半天没合拢,只觉得自己对自家班长的认知又突破了一层界限。
“秦绝是没有极限的。”班里同学经常这么说。
这句话平时听着没什么感觉,仿佛只是一句常见的夸张式称赞,但当某些时候来临——就像当前这种时候——大家才会发自内心地感受到:卧槽,秦绝真的是没有极限的!
有这种想法的何止娱习一班,在场观众亦是在回过味之后陷入震惊。
是,右边的大场面固然眩目惊心,看得人热血沸腾,可左边的花絮,细想之下才能感受到那股真正的恐怖。
因为朴实无华,所以才更恐怖。
因为过于朴素,所以越想越毛骨悚然,后劲极大。
……谁能想到瑞的火焰飓风竟然也是特意设计出来的招式啊?一般这玩意儿不该是cG吗?!
退一万步,秦绝设计归设计,自己竟然能做出来,还做得这么轻松,就离谱!
听着观众席的嘈杂私语,坐在最前排的方友文和摄像导演吴颖、录音导演杨冬等人暗搓搓交换视线,全都从彼此眼里读到了“好爽”两个字。
尼玛,当时差点没被班长吓死!
终于能让这么多人一起感同身受了!
如果一个演员,她比周围同行强出一点半点,或许还会有人不以为然,觉得“不就是厉害点么,这有什么”。
但当这个演员,她在某些方面已经远远超出既有认知,甚至令人产生“这还是人吗?”的错觉时,大家对她惊世之举的反应通常就只剩下:
我靠,不能只让我一个人被震撼到!都给我看!
若是当初亲身经历过《白昼之雨》试镜的汤廷今天也坐在这里,他恐怕会和方友文等人非常有共同语言。
话回银幕,不知是不是前两段对比的内容过分惊人,等放到第三段瑞和盘鸿的冷兵器打戏时,场下观众的反应变得平淡了许多。
在看到秦绝一人饰两角,这个镜头代替瑞和刘哲打,下个镜头代替盘鸿和聂星梁打的时候,大家对此也都是:哦,牛啤。
高情商:几秒之前才见识过更厉害的,承受阈值有所提高。
低情商:已经麻了。
视频渐至尾声,观众席的众人木然地看完,木然地鼓掌,情绪还停留在默默消化的余韵中。
唯一需要火速平复心情的是闻玉麒的助理兼今日首映礼的主持人翟茹,观影厅的灯光已在缓慢恢复光亮,她连忙端起无可挑剔的微笑,及时出声,不让流程尬住。
方友文等一干主创团队被翟茹请回台上,这次秦绝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上去。
拒绝公开处刑!
讲真的,刚刚屏幕里的那点东西对秦绝而言完全是家常便饭。别说她,就算从她手底下随便拎出来一个小队长也能轻松做到,无非是经历过末世的人到了和谐年代自带一些技能和身体素质上的等级压制,大家情况不一样,并没有值得吹嘘的地方。
方友文搞这么一出,让秦绝有种被亲友拽着当众装x的感觉,她老脸有点挂不住。
别装了,都多大岁数了,放过老人家吧。
好在方友文见好就收,主持人翟茹也顺势将话题从秦绝的动作设计转到秦一科技的后期特效,聊起幕后工作为影片赋予的视听魅力。
在这样的丝滑衔接下,秦科文宣部部长孙敏衷被邀请上台,发表了一番简洁朴实的讲话。
现场媒体里有一半的人都是为这个来的,此时听到孙敏衷亲口承认秦一科技将开拓科技文娱新方向,顿时整个观影厅的气氛炽热了一倍。
要不是当前还是《鳞人》的首映礼,恐怕孙敏衷会被汹涌而来的话筒和录音笔层层包围。
这番致辞过后,流程照常继续,岳扬从观众席站起,代表四位评委和节目组对《鳞人》主创团队送上祝福。
“其实今天,我最为感动的是,你们所有人都还戴着那枚手环。”
末了,岳扬眼含欣慰,情真意切地说。
镜头一一扫过台上方友文等人怔愣过后动容的神情,又机位下移,拉近特写,将他们的手腕框进实时转播的屏幕中。
正如岳扬所言,每个人都戴着一枚红色的、护腕似的宽手环。
它上面印着《娱乐实习生》的logo,用料上乘,做工精美,造型简单大方,是当初第七轮分组时,节目组一份饱含心意的仪式感。
镜头切到场下,编剧袁萧、摄像导演吴颖、录音导演杨冬、美术导演王江元……大家的手腕上都有这一抹显眼的红色。
这一刻,没有追过《娱乐实习生》综艺的人很难共情,但真情实感注视着方友文他们一路走来的观众皆是感慨万千。
曾经那样青涩的实习生,一晃,竟然已是如此出色的团队。
时间走得那么慢又那么快,毕业仿佛仍在昨日,如今学生们却已带着精彩的作品和出挑的成绩“衣锦还乡”。
掌声里,袁萧几人也走上台。
明艳的红色汇聚在一起,一如《鳞人》影片,涌动着不熄的火焰。
方友文望向秦绝,秦绝点点头,这次没有拒绝,整整衣襟,低调地踏上台阶,站到最边缘。
聂星梁他们几个本想招呼着秦绝过来中间,但定睛一看秦绝袖口里戴的是明晃晃的蓝色手环,还是唯二的组长款式,顿时啼笑皆非,用一种“坏了,被敌方混进来了!”的眼神看了看她,没再勉强。
秦绝含笑不语,故意侧过身去,在红组看不到的地方,背在身后的手倏地变出一束礼花筒。
场下观众看得分明,尖叫声和掌声更加响亮,眼里闪烁着狡黠的期待。
台上的方友文等人并未发现异样,还当是大家激动,纷纷同在座各位一起鼓掌。
“谢谢,非常感谢!《鳞人》能有今天,离不开……”
方友文正说着话,不知何时悄悄离开座位的林宇钦推着蛋糕车从后台惊喜出现,红组齐齐吃了一惊。
“林老师!”离得最近的袁萧又惊又喜地率先走过去。
林宇钦笑盈盈地取下蛋糕车上的香槟酒递给袁萧,袁萧一愣,下意识转身递给方友文。
却不想他这个反应完全被老狐狸林宇钦算到,说时迟那时快,这边的林宇钦与那边的秦绝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礼花筒赫然炸开,“嘭嘭”盛放的礼花彩带浇了方友文等人一头一脸,像数月前第七轮分组结束那样,仿佛天上下了一场璀璨的星雨。
“啊……!”
方友文吃惊地笑了出来。
欢呼一波接着一波,观众们先是为台上的狂欢喝彩,随后轮到了自己发出惊叫——第六排和第七排的所有娱习一班成员起身拉开礼炮筒,另有钥匙扣、挂件、小徽章等零零碎碎的正版《鳞人》周边不要钱似的向外挥洒,场内气氛一时热烈到最高点。
“来,开香槟了!”
林宇钦满眼俱是笑意,将精致华丽的香槟刀递上。
无论是他还是方友文心里都无比清楚,今天一过,《鳞人》的票房和口碑将势不可挡。
“……是!”
方友文用力握了握拳,接过香槟刀,当着镜头的面不甚熟练地削去瓶塞。
嘭!
一声悦耳的轻响,香槟酒液在人们的欢呼雀跃中喷洒而出。
袁萧把麦克风举到方友文嘴边。
方友文一怔,露出笑容。
他深吸一口气:
“敬《鳞人》!
“敬《娱乐实习生》!
“敬娱习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