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大家……”
大约安静了三分多钟,于蓝的声音再次传来。
随着他开口,舞台上的灯光恢复了正常的暖色调照明,将先前那股悲痛和心碎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与此同时,场下的哭嚎声和线上的弹幕也收敛了许多,屏幕内外的观众都聚精会神地等着于蓝讲话。
“很抱歉占用各位的时间。”于蓝嗓音听着有点沙哑,或许是在耳返里听到了导播的吩咐,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些,“依照惯例,再次介绍一下。我们是‘千色iridescent’乐队。”
“这是我们的队长兼主唱,‘千色’时晏,队里的吉他手。”于蓝转向时晏,后者笑着鞠了一躬,眼角有些不易觉察的红痕,但笑容依然灿烂。
和开场不同,他们赢来了绝大多数人的欢呼。
“这是我们的贝斯手,‘千色’杨继晗,队内的写谱师,也负责作曲。”
杨继晗笑嘻嘻地挥了挥手,鞠躬之后起来得太猛,自己把自己绊了个趔趄,台下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声。
于蓝忍笑看他,目光温柔。
“咳。”他手握空拳在唇边抵了抵,正色继续道,“这是我们的键盘手,‘千色’夏淞,负责编曲。”
夏淞施施然从双排键编曲键盘后站起,单手抚胸躬身一礼。
“这是我们的鼓手,‘千色’梁毅轩,轩哥,乐队能组建起来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的功劳。”
于蓝含笑的眼里掠过一丝感激。
如果当初没有梁毅轩的提案,他就不会因为身兼声乐和吉他双技能而被柳华珺看中并来到“千色”。
梁毅轩痛快利落地站起,把鼓棒夹在掌心双手合十深鞠一躬。
“最后,呃,我是‘千色’于蓝。”于蓝半带窘迫地笑了笑,“副唱,副吉他手,偶尔负责作词。”
他收获了音量最大的喝彩声,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很快诧异又转成了惭愧。
“谢谢,谢谢大家耐心听完了我们的两首新歌。”
于蓝再一次重复道,“我们是‘千色’,希望以后能为大家带来更好的歌曲和乐队演奏。”
“‘千色’加油!!”
正中央第六七排的位置响起了女孩子超大声的应援,声音清脆,带着点哭腔,越众而出。
“‘千色’加油!”
“很棒啊!继续努力!”
“专辑发了吗!”
有了汪朵朵起头,更多的支持声响起,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眼看着于蓝因为台下观众不再特意关注他自己而是关注整个乐队松了口气,又马上被应援的声浪惹得有些无措,时晏赶紧挎着吉他走过去,一把搂上了于蓝的肩膀,另只手顺势握住了话筒。
“谢谢大家的支持!不麻烦的话还请关注‘千色’的官网主页哦!”
时晏毫不怯场,嗓音清亮,“很荣幸也很开心能来到BLS的舞台,马上要出场的是我们‘千色’所有人都超超超级崇拜的煌乐团大前辈,我们这些后辈怎么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占节目时长呢!而且再不下台就赶不上前排听歌啦!给孩子一个近距离看偶像演出的机会吧求求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台下观众的笑声接连响起,刚才不死心喊着“安可”的人也停了下来,理解地笑出了声。
“快去吧快去吧!”
“辛苦啦!”
“加油啊‘千色’的小伙子们!”
时晏笑着重复了几遍“谢谢大家”,在转头的瞬间朝着仍有些怔愣无助的于蓝眨了眨眼睛,搂肩的动作换成了护着他的腰背,于蓝会意,两人一起弯下腰,鞠躬的同时慢慢后退。
其余三人也是一样,直到舞台灯光暗下,他们才直起腰,安静迅速地离开了舞台。
几步下了台阶,步入后台甬道,时晏的手始终留在于蓝背后,明明只是一只手而已,却传来了惊人的暖意,烫得于蓝眼圈一红。
正走着,视野里的地面出现了几双脚,于蓝连忙抬头,忙不迭鞠躬:“楚老师好,张老师好……”
后面四人紧跟着行礼问好,少年们紧张又激动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哈哈哈哈哈,你们好啊!”
打头的楚煌爽朗笑道,毫不客气地搓了一把时晏的脑袋,又拍了拍于蓝的肩膀。
两个孩子直接被这么亲近的举动搞懵了,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圆。
“不错,加油啊!”
楚煌后面的贝斯手张莫扬跟着笑道。
实力很棒,态度谦逊,而且还很年轻!
国内乐队圈注入了新活力啊!
像贺栩、曾欣慧琴一样,站到了一定位置达到了一定境界的圈内大佬,根本不会持着狭小气度对新生代抱以嫉恨。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这样的好苗子代表着文娱的未来。
“咦?”
煌乐团的鼓手陈撼星看着激动得脸都红了的梁毅轩愣了一下,猛地拍了拍脑门,“我靠!你是不是梁严峰的儿子!”
梁毅轩倒吸口气:“是,我叫梁毅轩……您认识我爸?!”
老头子不是说当年他在圈子里没混出什么名堂吗?他又耍我?
“好家伙!”陈撼星不知他心里所想,上上下下打量着比自己高了快两个头的梁毅轩,“老梁的崽子都长这么大了!”
啧啧,梁疯子这基因真讨人厌呐!儿子比爹还高还壮,哦呦,瞧瞧这大臂肌肉,一看就是敲鼓的好材料!
“会不会说话,没有个长辈的样子!”
煌乐团里的键盘手一巴掌糊了陈撼星一熊脸,然后自己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笑容端庄慈祥:“小梁啊,我是你李叔……”
“操,就你会装!”陈撼星二话不说来了个双臂锁喉打断他,还不忘跟梁毅轩笑笑,“轩啊,别理他,这玩意儿就知道假正经。”
梁毅轩在内的“千色”五人:“……”
前辈!你们是摇滚圈超厉害的乐队大佬啊!怎么快五十了还这么活泼!
楚煌捂脸呻吟了一声:“妈的,真丢人……”
“你俩别几把闹了!痛快利索麻溜的,要上台了!”
楚煌在陈撼星和键盘手李客的屁股上各踹了一脚。
“千色”五人:“……”
不、不愧是煌乐团的队长,行事作风好狂野……
“嘘,小家伙们不要说出去哈。”
煌乐团目前来看仅存的一个正经人张莫扬举起食指在嘴唇前摇了摇,笑眯眯的,“以后舞台后台见咯,‘千色’乐队。”
“哦、哦!嗯!我们会努力的!谢谢前辈们!”
时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鞠躬。
然后他们几个便眼睁睁地看着煌乐团的四位大前辈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Emmm……
有点风中凌乱。
哪怕是刚才还沉浸在歌曲哀伤余韵里的于蓝都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这……前辈们真是有个性啊……哈哈哈……”
时晏努力给煌乐团的大佬们找补了一下颜面,可谓是非常的贴心小棉袄了。
“别愣着,我们快回去啊!”杨继晗回过神来,“快快,要赶不上了!”
当时拿到表演顺序单的时候他们还兴奋地讨论了好久呢!
“嘶,快快快!”
时晏带头快步走向休息室。
他们五个人脚步都急匆匆的,穿过了艺人特供的甬道后就正式来到了嘈杂忙碌的后台,一路上不论遇到的是谁、认不认识,都先鞠躬或点头说一声“老师辛苦了”。
“老师辛苦了!”
快赶到休息室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时晏条件反射地打招呼。
那人神情复杂地顿了顿,然后露出了笑容:“嗯,你们也辛苦了。”
时晏半惊喜半害羞地笑道:“谢谢老师!”
“快去忙吧。”那人含笑点点头。
“嗯,老师再见!”
时晏乖乖应声。
眼看着这五个少年从自己身边路过进了休息室,吴致钟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眼神停留在那扇贴着“千色”名牌的门上,许久不曾移开。
真好啊……
这群孩子们,真好啊。
这一把,他彻彻底底地赌赢了。
……
网上掀起的声势和圈粉狂潮自不必提,“千色”拿着经纪人柳华珺给的特别许可,心满意足地在后台不碍事的地方齐刷刷抱膝蹲坐了一排,近距离观看着剩下的演出。
“太强了,太强了。”
杨继晗不住感慨,坐在他旁边的夏淞虽然不说话,但手里的笔记却写得一页比一页满。
梁毅轩则是兴奋之余脑子里还惦记着他爸之前的乐队历程,再看台上那些名字分外耀眼的前辈们时总觉得有点迷之魔幻。
“怎么样?”
炫目的舞台灯光下,时晏转过头来。他的脸是背光的,但一双眼睛明亮依旧。
“……”于蓝笑了一下,“小队长,看演出的好机会不要浪费在我这里啊。”
时晏不大满意地拧起眉头,低声反驳道:“怎么就叫浪费了,你是‘千色’不可或缺的队员,我是‘千色’的队长,还不许我在乎你吗?”
……于蓝表情瞬间有些狼狈,尴尬地别过脸,头也低下去了。
“你。”
他张了张嘴,声音很轻,“最好还是不要说这种话……”
“我不,我就说。”
时晏看了眼另外三人,整个人向后挪了挪,大半个身子都挤在于蓝身上,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我担心你在乎你,在乎得不得了,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自己憋着了?”
他们都看得出来于蓝有心事,也勉强知道他家里有点问题,可于蓝从未开口说过任何细节,把情绪压得死死的,拼命做出一派云淡风轻无事发生的模样。
时晏何止担心,他都快愁死了。
“于蓝。”
他借着后台角落昏暗不分由说攥住于蓝的手腕,顿了一下,语气软和起来,“蓝蓝哥,大家都很关心你,给点面子好不好?”
听到那个意义极其特殊的字眼,于蓝呼吸重重一滞。
他咬紧了嘴唇,很想故作轻松地说一句“好吧,你赢了”,或者不像他风格地开个“撒娇对我没用”的玩笑,亦或是神情郑重地道声谢,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于蓝幅度轻微地吸了口气,轻轻挣开时晏的手,然后伸出双臂,从后面抱住了他的小队长,头抵在了那个少年的肩窝。
时晏被他抱着,很安静,触感软乎乎的,体温很暖。
像枕头旁的抱枕。
像衣柜里的玩具熊。
像一根救命稻草。
“……。”
温热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肩颈,时晏依稀听到了于蓝微乎其微的呢喃。
他说:
“现在我这条命是‘千色’的了。”
时晏闭上眼睛,有点无奈,有点好笑,有点难过地向后靠去。
“好啦,放轻松。”他轻声说,掌心在腰间覆上了于蓝的手背。
眼前舞台绚烂,灯火明灭,背后温度灼热,心频共振。
等了好久,时晏才听见于蓝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
他于是欣慰地扬起唇角,露出了安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