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话音刚落,一身黑衣的魏泥迤迤然现身,在头顶三尺处停下。
“好小子,没想到你是上三品金丹修士,倒是老夫失策了。”
魏泥一现身,背着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脚下少年,对地上昏迷过去的三个手下恼恨不已。
司徒声把晨钟往地上重重一顿,发出一道声波,直冲头顶的魏泥。
后者一阵踉跄,只得落到平地,万万没想到这小子突然下黑手,险些让他出丑。
“小子,你以为仗着自己是金丹,就可以挑衅本座?不知死活!”
说着,他放出元婴真君的气势,扑面向司徒声压迫过去。
后者岿然不动,笑吟吟地看着对方的表演。
元婴?又不是没战过,凭这点威压唬谁呢!
“走吧,城主最喜天才,你勉强够资格。”
魏泥见元婴真君的气势奈何不了对方,脸色乍然一僵,随后徐徐说道。
他不曾想对方竟然回道:“小爷对城主没兴趣,倒是想与魏执事再过两招!”
“狂妄!”
他从没见过这么狂妄的人,今天总算见识了!
以金丹战元婴,这是一个正常修士能想象得出来的?
“怎么,魏执事身为元婴大修士,不屑和我动手?那快回去派十个八个喽啰过来,看看能奈我何!”
司徒声说着,一脚一个把那三个修士踢到一边,然后拍着晨钟,茫然四顾。
魏泥嘴角一抽,真想将这小子拍死当场,如果对方没有表现出上品金丹修士的身份,他绝对没有这么多顾虑。
由于天巧分坛衰微,安翊城主自上任以来一直主张招徕天才修士。
哪怕是散修出身,只要加入天巧仙城并发誓效忠天道宗,都会着力培养。
明知道散修背后的关系复杂,天巧分坛也能够接受。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不知从何时开始,天巧城本土出身的修士,资质往往都不太好。
偶尔出现几个天才修士,不是被别的分坛挖走,就是自主逃离,前往排名更高的仙城。
这也是没办法,天巧仙城在天道宗三十六仙城中排名最末。
如此恶性循环之下,想要雄起,必须不拘一格招揽人才。
所以,四品紫丹的司徒声,魏泥可以派人来截杀,但三品金丹就不行。
这是底线,他可不敢坏安翊城主的规矩。
“也罢,本座空手接你两招,让你知晓元婴真君的手段。”
魏泥一副舍下身段来陪小孩子玩玩的模样,让司徒声觉得气人又好笑。
他当下也不再废话,祭起晨钟,罩向对方的脑袋。
“来得好!”
魏泥呼喝一声,轻飘飘地一掌,想要把晨钟拍飞,孰料司徒声口诀一变,晨钟开始旋转起来,卸掉对方的凌空一掌。
然后,司徒声嘴里呢喃不清,经过晨钟加成,金色音波仿佛无孔不入一般,灌进对方的耳朵,直达心灵。
“魔音?”
魏泥觉得不对劲,心中无数个邪恶的念头蠢蠢欲动,如果让他继续念下去,非长成心魔不可。
司徒声念的正是《摩罗大法》中的【天魔咒】,这是结丹之后,神魂圆满,才能习练的魔道秘术。
魔音经过佛宝晨钟过滤之后,又带着佛家的中正平和,两者互相纠缠,让人防不胜防。
以前,司徒声对战元婴修士,除了物理攻击,很少有手段能真正伤到他们。
现在就不一样了,一个【天魔咒】,就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修真之士对心魔都有提防,特别魏泥这种修炼到元婴境界,早就备下手段应对心魔。
只见他默念几声,头顶一抹白色光晕一闪即逝,顿时灵台明净,再度恢复正常。
同时,冷笑一声:“回光返照!”
司徒声忽然觉得心中杂念丛生,心道不妙,想要停下咒语,偏偏不受控制。
在他快要被【天魔咒】反噬之时,识海里的慧剑寒芒乍现,才重新恢复清明。
对方应该是动用一件神魂法宝,似是一面镜子,不然也不会有反弹之效。
“好,那就再来试一试【索命梵音】!”
随着嘴巴频频翕合,一道更加霸道的音波传出,直侵神魂。
然后,一个死寂的念头生出,让人觉得世上一切都是那么悲哀,与其苟且活着,不如向往极乐。
这一次,魏泥不敢怠慢,直接祭出那件神魂法宝,化为一方圆形光环,笼罩着自己,保护自家灵台明净,不使染尘埃,亦不让生杂念。
“好法宝!”
司徒声暗赞一声,把专攻神魂的秘术一收。
“怎么样,可服气了?年轻人,不要以为会一两招秘术,就能打遍天下。想越级挑战,你还差得远呢!”
魏泥背着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
“嗯,别急,小爷还有招呢!”
司徒声当然不会就此罢休,这才到哪,刚才只是开胃小菜。
随着他呼啸一声,一颗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宛若流星朝着魏泥砸去。
后者吓了一跳,以为真有陨石能穿过玄女界天然壁障,下意识地瞬移离开。
火球去势不减,在地上砸出一个方圆数丈的大坑,把这一片地域尽数化为焦土。
司徒声嘴角一抽,这似乎玩得有些大了。
魏泥见少年一动不动,想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暂时不理会他,探头去看那坑中之物。
大凡能穿过界壁,落入本土者,都是罕见的天材地宝,用于锻炼法宝,那品质极佳。
以往这些东西自天外而来,如若虚境高人们提前发觉,都会出手拦取,哪里轮到他们这些低阶修士?
“唳!”
一声鸟啼声从坑中传出,那些火焰如潮水般退去,汇集到中心那只禽鸟模样的火灵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
在魏泥伸头去看之时,火鸟展翅一扫,奔着来人冲击而去。
那尖锐的利爪与长长的鸟喙,似抓似啄,直奔对方脑袋,让他猝不及防。
“哎呀。”
魏泥只来得及避开要害之处,五魁首得以保全,但头上的毛发却被燎得卷曲,身上衣服沾了不少火星。
他下意识驱使灵力,想要一举扑灭,怎料非但灭不了,反而烧得更加起劲。
这才意识到此火不一般,一旦沾染灵力,竟然有愈演愈烈之势。
当下也顾不得形象了,就着地上一滚,总算熄灭了火苗。
当他重新站起,见那个少年肩膀上站着一只袖珍火鸟,不由气得发抖。
原来,这是人家的灵火,自己不知不觉间遭到了暗算。
不错,这能变幻成禽鸟模样的灵火,正是司徒声的禺猇灵火,在给他喂了一颗火属性极品灵石,再经过朱雀真灵的点拨,终于如愿以偿诞生出灵智,成为一只火灵。
方才被困在兑泽域的时候,本着有备无患的想法,他悄然放出这只火灵。
孰知,那三人实在太菜了,根本撑不了一招,火灵只得暂时隐蔽起来。
当对阵魏泥真君时,就想试一试这家伙到底威力如何。
结果发现,这简直是一颗小陨石,连元婴真君一时都看不破它的跟脚。
“小家伙,好样的!”
司徒声伸手为它梳理那些虚幻的羽毛,对方竟然表现出拟人的神情。
“魏执事,你还好吧?”
魏泥被这小子轻蔑地嘲讽,一腔怒火似要爆发开来,却仍故作镇定地说道。
“好,没想到你还是雷火双修,有你加入天巧分坛,城主一定很欢喜。”
司徒声不由深深皱眉,都到了这时候了,对方还想着招揽自己。
这家伙到底是恪守尽责,还是极能隐忍?
大概率是后者!
司徒声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对手,嗯,既然得罪了,就该早早除去,免得遗患无穷。
可是,看对方不似作伪,他只得罢休。
算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怎么能无故打杀人家呢!
稳妥起见,还是要再试探一二。
“让我去见城主可以,那三个家伙如何处置?”
魏泥没想到这家伙如此记仇,只得说道:“他们只不过奉命行事,司徒小友要何赔偿?”
“他们杀意冲天,分明想置我于死地,岂是区区赔偿能了结!”
魏泥暗道,是你动了杀意吧!
那三人只是被他差遣来恐吓一二,夺回铭牌而已,然后回去把名册一勾,自己的黑历史就得以掩盖。
现在,见识了对方的天赋能力,觉得此子大有前途,早就改变了主意,招揽对方还来不及呢,怎会再起它念?
他苦笑道:“他们真没有恶意,何况有我在后盯着呢,绝不容他们乱来。”
接着,又咬咬牙,说道:“这样,如果你仍觉得心气难平,就再打我一招,我绝不抵挡,就当赔罪了。”
“当真不躲不挡?”
司徒声有些怀疑,自己已经表现出如此凌厉的攻击,他竟会为了保全几个手下,不惜以身犯险?
“千真万确!”
魏泥说着,紧闭双眼,仿佛真的完全放弃了防御,任凭对手施为。
司徒声见此,不知道这老家伙是存心试探,还是真有本事扛下自己的必杀一招?
大概两者都有吧!
既然如此,何必猜测呢,一试便知。
当下,他伸手一指虚空,娑婆念珠已经封锁了这片虚空,如果对方有异动,那就直接镇杀了之。
接着,抽出睽违已久的龙王戟。
虽然龙王戟得配合龙化效果最好,但他龙元早已耗尽,想要再度以此扬名,再难办到。
当然,以他现在的炼体境界,已不需要龙化来辅助了。
今夜,玩了一把音攻与雷火,到现在才发觉,只有实打实地物理攻击,干架才得劲。
戟势如龙,朝着魏泥扎去。
魏泥感到气势不对,这小子真的要动手,难道看不出自己的真心吗?
人家毕竟年轻,正是想干就干的年纪,不像他那么多算计。
唉,自己的一片真心,终究错付了。
嗯,这是势!
既然用上势,那他可不能傻乎乎地站着了。
那可是能破开自己的防御,如果这势残留在身上,想要驱逐实在太麻烦。
龙王戟未至,其势已扑面而来。
不能等了!
魏泥正想激发瞬移,这是元婴真君才能修炼的秘术,而他更是专注于此技数百年,心念一动即可消失在原地。
只是,下一瞬,他并没能瞬移离开,不由惊恐地睁开眼。
长辈们曾经告诫说,元婴真君的瞬移并不是没有克星,只要对方布置下禁空法阵,瞬移即当失效。
“禁空禁制!”
他惊呼出声,戟势如烈风,呼啸而来,吹得两片惨白嘴唇不可自制地颤动。
除了飘扬的胡须与长发,身子其它部位却动弹不得,这根本不是简单的禁空禁制,全身都被禁锢住,自己成了待屠的死狗。
关键时刻,一个数寸大小的小人儿,持着一面盾牌,迎上气势如龙的长戟。
“嘭!”
一声气机炸裂,司徒声被掀翻了几个跟斗,吐出一口瘀血,拄着龙王戟站定,惊奇地看着那个忽然出现的小人儿。
那是魏泥的元婴,元婴真君一身修为所在。
其面目神似本尊,让人一看即可明白其身份。
他身体被禁锢住,只好冒险动用元婴迎敌,幸好元婴不似本尊,还能活动,不然,非给这小子捅出一个窟窿不可。
现在还未能完全摆脱困境,虽然以灵力反弹对方的攻击,但人家随时再来,只得再次出声。
“司徒小友,你可消气了,放开法阵禁制可好?再继续下去,老头子要被你玩死了。”
面对对方的求饶之言,司徒声报以冷笑,手指一动,魏泥头上顿时出现一百单八颗念珠,徐徐向下镇压。
魏泥这回真的恐惧了,这是什么法宝,竟然能完全禁锢住他的肉身,不对,元婴活动也开始受到影响。
他只觉得亡魂大冒,冷汗淋漓,这次真的是生死操之人手了!
此时,想要开口,已是不能够,只有神识藏在识海里,一时还没被禁锢。
“司徒小友,老夫认输了,之前是老夫的错,放不下这张老脸,现在真诚向你认错!”
嘴巴动不了,他唯有传音,话里不乏求饶之意。
司徒声却充耳不闻,冷着脸站起身来,手持着龙王戟,一步一步坚定地走过去。
在魏泥看来,对方不啻于是一个索命修罗,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心脏上。
近了近了……
司徒声举起龙王戟,对着宛若木桩的元婴真君,比划了一下,手上的肌肉隆起,狠狠向前一插。
魏泥不敢再看,不甘地闭上四只眼睛,流下悔恨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