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端华不再闹腾,恨着一张脸,随周顾一起回京。
周顾依旧骑马走在前面,端华坐在马车里,如今她乐意回京,周顾自然不会再令子夜绑着她,除了她不能折返去江宁,给予她该给的自由。
端华不再发疯后,才注意到周顾身边的年轻男子,她问婢女,“那个人是谁?”
婢女小声说:“回郡主,据说是江宁太守府……不、是江州刺史府的大公子。”
昨儿周小公子说的明白,江宁太守已升迁为江州刺史了。
端华拔高音,“是那个小庶女的哥哥?”
婢女点头。
端华黑了脸,“好一个周顾,看来他对那小庶女十分满意,否则怎么把她哥哥也带进京城了?”
婢女小声说:“那苏大公子是进京赶考的,据说要金秋下场。”
言外之意,即便周小公子不带着人家一起进京,人家也是要进京的。
端华冷笑,“科举可是大事儿,不知道他有几斤几两。”
婢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据说那苏大公子很有才华,在江州一带很有才名。”
“有才名的人多了,也要有那个命才行。”端华不以为然,“长的倒是不错,估计那小庶女也长了一张狐媚的脸,才将周顾给魅惑了。”
她恨恨地想,周顾拦着她不让她去江宁郡,那么等回京后,她就要让他看看,他还能管得着她?见不着那个小庶女,这不是有她现成的哥哥?别怪她心狠手辣,活该他是那小庶女的哥哥。
婢女看着端华狠厉的脸色,心里打了个寒战,噤若寒蝉。
端华也不再开口,心中打着主意。
苏行则并不知道端华已因为苏容连带着也记恨上他了,一如既往,面色如常,该怎么对待周顾,便怎么对待周顾,恍惚让周顾以为昨天他漠不关己的态度是他的错觉。
路上再未耽搁,三日后,一行人回到了京城。
苏行则看着京城的城门,想着这便是京城,若是他金秋高中,就要争取留在这里。
进了城门,周顾勒住马缰绳,邀请苏行则,“苏大哥,你不如先随我去家里,小住几日,再去谢先生的那处宅子,毕竟那处宅子已多年没人住,得需要人打扫。”
苏行则摇头,“那处宅子一直有人看顾,并不荒废,我也已提前派人去知会了,不必打扫,进去便可入住。改日再前往国公府拜见。”
周顾无奈,“那好吧!”
谢临笑着说:“苏兄,改日也去我府上坐坐。”
苏行则点头,“好说。”
三人在城门口分别,苏行则带着人去了谢远的宅子,在他离开后,周顾和谢临也各自回了护国公府和瑞安王府。
没人再管端华,公主府的护卫护送着她回清平公主府。
周顾在江宁郡时,给护国公府送了信,说了大致的归家日期,但没想到为了等苏行则,多耽搁了两日。这一日他回府,护国公府的人多日不见他,都很欢喜。
管家陈伯笑呵呵地将周顾迎进府中,“四公子,您这一趟去江宁,着实有些久,连老奴都想您了。”
以前周顾在上书房上课时,天天归家,后来被踢去东宫给太子做陪读,秦太傅为了治他,请太子在东宫给他安置了一处院子,最久的一次在东宫内困了他半个月,他这回一走一个多月,可真是最长的一次了。
周顾扬眉,“陈伯,我才出门一个月,你的白头发怎么又多了?难道正如你所说,想我想的?”
陈伯脸上的笑一僵,摸向自己的头发,绷起脸,“四公子,你又不可爱了啊。”
周顾笑,心情很好,“车里有我带回来的江宁特产,也有江宁太守府给的回礼,苏大哥让我一并带回来,他改日再登门。”
陈伯一脸冷漠脸地点头,不再跟周顾热乎,转身干脆利落地去了。
周顾回了自己的霜林苑。
霜林苑内一如既往的干净无一尘。周顾沐浴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出声喊,“子夜。”
“公子。”子夜总算摆脱了每日盯着端华郡主的差事儿,如今一身轻松。
周顾吩咐,“你去找周喜,让他把我的东西都给我送过来。”
子夜迷惑,“公子,这不用特意告诉吧?您的东西,他自然会给您送过来的啊!”
“你只管去说,周喜明白。”周顾摆手。
子夜一脸懵地去了。
周喜正在跟着陈伯带着人卸车,见子夜找来,问他何事?子夜将周顾的话说了,周喜顿时笑了,“你告诉四公子放心,我稍后就亲自给他送过去。”
子夜点头,凑近他,低声问:“是什么呀?公子还特意让我来找你。”
“是苏七小姐送给公子的布匹,其中做了十套新衣裳,另外没做的布料,说是带回来给他做秋冬的衣裳穿。”周喜小声说。
子夜终于懂了,嘟囔,“我没在公子身边,看来错过了好多事情。”
“那可不,咱们四公子与七小姐相处的可好呢。”周喜心想这门婚事儿板上钉钉,没跑的了,老国公爷让四公子去江宁这一趟,还真是去对了,四公子再也不提不娶的话了。
子夜郁闷,“都是端华郡主,害我不能陪在公子身边。”
周喜叹气,“端华郡主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子夜一脸“反正公子会护着我的表情”,小声说:“真是个疯女人,虽然出身高,是郡主,但比苏七小姐可真是差远了。”
苏七小姐多有意思的一个人啊,依他看,除了出身,哪哪都比端华郡主强。
“嘘,不许说了,小心隔墙有耳。”周喜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护国公府内,并不是铁桶一块,陛下也不准许护国公府铁桶一块,这府里就有宫里的探子,他们平时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子夜点头,无奈道:“还是江宁好。”
他本来觉得护国公府挺好的,但是跟着去了江宁一趟,发现江宁可真是太好了,最起码在江宁的太守府,无拘无束,没有这么多规矩。
所以说,小门小户也有小门小户的好,有高门大户没有的惬意舒服。
周喜诚然地点头,就太守府那环境,谁不喜欢啊?他陪着公子可是在太守府从头住到尾,别提多舒服了。
周顾沐浴后,特意换了一身新衣,去见老护国公。
老护国公瞧着他,发现他这一回去江宁回来,似乎有了些变化,具体哪里有变化,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一种感觉,他多看了周顾两眼,对他问:“此回去江宁郡,如何?”
“还好。”周顾行礼后,坐下身,端起茶喝。
老护国公露出笑容,“你走了一遭江宁郡,也见着人了,相处这些时日下来,你与那小丫头的婚约,如今你怎么看?”
周顾很想说“不怎么看”,但如今到底是说不出来了。
他瞅着老护国公,心下憋闷,就跟他当初非不让他跟哥哥们一样从军把他送去上书房一样,当年是吃准了他即便胡闹,也有法子治他,让他听话。如今也是,似乎是吃准了他不会再拒绝一样。
这种被掌控的感觉,让他每次面对老护国公,都觉得浑身上下被拿着绳子拴着一样,但偏偏,他想反抗,却每每都发现,自己早已没了反抗的理由。
就如当初被踢去东宫,看太子每日的课业排的满满当当,到了晚上,依旧自行读书到深夜,有太子做参照,让他觉得他自己是何等荒废,不自觉地也跟着太子一样勤奋好学起来。
离京前,他百般抗拒这门婚事儿,但到了江宁走一遭,住在苏家,与苏容相处了这些时间,他发现他早已没了想悔婚的心思,不止如此,他离开江宁郡时,苏容在城外的十里亭送他,他还问她“想尽快嫁吗?”,能问出这话,他自己心里清楚,那一刻,他竟然是希望她答应说想那个字,所以,以至于听到她说不急,他心里其实是很不得劲的。
这种不得劲儿,让他不再多说,骑马直接走了。
老护国公见周顾脸色变幻,追问:“怎么不说话?”
周顾放下茶盏,面无表情地说:“她说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