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什么时候这般无赖了?
还是他一直以来就有这个属性,只不过是她与他相处的时间短,不知道罢了。
苏容本觉得登门退婚很是理亏,但如今被周顾这么一说,她反而脾气上来了,也怒道:“你说按头就按头?你说强抢就强抢?你以为出了护国公府后,你真能对我为所欲为?我便不信了!”
“那你大可试试。”周顾见她怒了,脸色反而好看了些,声音不轻不重,在威胁她,也是在威胁老护国公,“出了护国公府,没了势,但我还是周顾,只要我这个人在,你就你休想与我没干系。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做梦。”
苏容一噎,“你不可理喻!”
周顾冷笑,“你让我与你讲理?那么你先告诉我,在江宁郡时,你口口声声未婚夫如何如何,一件事情几个算计,一日几个试探,我都一一接住了,并没有说你什么,若不是你我有婚约,你当我是好脾气,允许你百般试探诸多算计?如今你说退婚便退婚?想都不要想。”
苏容顿时心虚地噎住,顿了下,才软了声音说:“我补偿你好不好?”
周顾更是冷笑,“你拿什么补偿?除非拿你自己,否则爷不要。”
苏容脸一红,当着老护国公的面,他可真敢说这话,她瞪着他,一时间也豁出去了,“在我家时,让你抱我一下,你都不抱,你如今做什么死活不悔婚?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周顾一噎,也红了耳朵尖,十分有气势地反驳,“在你家里,无数双眼睛盯着,我敢乱来吗?”
苏容哽住。
老护国公见二人越说越不像话,顿时狠狠地咳嗽了一声。
苏容脸皮再厚,此时也有些坐不住了,低下头,以手扶额。心里后悔,她不应该这么登门,不应该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应该提前让凤凌将周顾喊出去,私下里与他商议好。但她觉得婚约是她娘与老护国公订下的,要解除,得找老护国公,她找不上周顾。
周顾今日倒不怕亲爷爷笑话,他从拒绝到接受到已认准了苏容,这个过程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如今她轻巧地来登门说退婚就退婚,不可能的。
苏容深吸一口气,不好意思地对老护国公说:“周爷爷,我……我能不能跟周顾私下谈谈?”
老护国公利落地站起身,和蔼地笑道:“自然可以,小丫头,你们好好谈,爷爷老喽,管不住孙子了。但我还是那句话,若你们谈完,你依旧想退,爷爷给你做主。其余的,你不必管,你若想与他再无关系,爷爷也护着你,绝对不让他欺负你。”
苏容还能说什么?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老护国公把书房让了出来,自己溜溜达达出去了。
房门关上,苏容看着周顾,想着从哪一点作为切入点,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答应退婚。
她还没想好,周顾忽然起身,伸手,一把将苏容拽了起来,苏容遂不及防,被他拽进了怀里,她一惊,刚要出手,周顾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硬邦邦的,“你不是怪我那日夜晚没抱你吗?如今我抱你了。”
苏容:“……”
她也就是恼极了,说说而已!谁让他现在抱了?
她伸手推他,周顾不放开,抱着她不松手,怀里一瞬间抱了一团柔软,他从没抱过人,自然也没体会过抱人的滋味,呼吸一下子都轻了,“别动。”
苏容怎么可能不动?她伸手扣住他的手臂,用力掰开,推了他一把,退出他怀里,气恼地瞪着他。
周顾面不改色,蜷了蜷指尖,“如今你知道了,我是喜欢你的。”
这是回答她那句连抱都不抱,不喜欢她的话。
苏容一时失语,扭开脸,勉强定了心神,立即对他说:“可是我不喜欢你。”
周顾脸色瞬间又冷了。
苏容话出口,心绪又渐渐稳了,虽知道不该,但她早就做好的决定,自然不能因为他而折戟沉沙。
这里是护国公府,她如今只见了老护国公,还有盛安大长公主,还有国公夫人,还有今儿一路看着她进了护国公府的所有人,还有护国公府内的所有人。
她不能反悔不退,下了狠心做的决定,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设定好的前路,容不得临时反悔,若如此,她不如不来京。那么,她这张脸,还能藏久些,也会换一条路谋划,而不是如今,若她今日反悔答应他不退婚,那么这些日子的谋划便会全盘皆废,护国公府的未来,以及周顾的一生,未知的前路,太沉重,她自己都不敢说自己能怎样,更是不敢托大担起周顾的未来,她担不起。
不管老护国公心里怎么想的,但有他刚刚那句话,便可见对她仁义之至。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又扭回头,对上周顾的视线,“你坐下来,我们慢慢说。”
周顾不坐,冷冷盯着她,“你说。”
苏容也不强求,她自己反客为主地坐了下来,知道多说无用,周顾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是发了狠,但只需给他一个足够的理由,他的骄傲便不容许他纠缠。
苏容于是平静无波地说:“我登门退婚,是真的觉得你我不合适,你既也说了我对你一件事情几个算计,一日几个试探,你便心中该清楚,我试探的是什么,算计的又是什么,我这个人,对护国公府的高门大院,不太感冒,对你呢,其实也觉得不能共度一生。所以,当日你离京,问我婚事儿,我才说不急,那时,我便有心与你退婚了。”
她不等周顾开口,便继续往下说,语调极快,“周顾,我不喜欢你的,你我相处也不过一个月,你对我也应该达不到你心中的非卿不娶,你不必反驳我这话,若短短一个月,便能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非卿不娶,也太令人难信,世上之人,十之八九,都不会如此。况且,你这人骄傲,与我相处,处处有所保留,矜持着性子,而我这个人,又没心没肺惯了,心肠从不软和,不易动情,也不易与人共情,所以,你我之间,真不至于像你刚刚在顾爷爷面前说的那般,因为退婚,便自逐家门强抢我的可笑话。护国公府生你养你,你一生都是护国公府的人,因一个女人退婚,便自出护国公府,别说被人瞧不起议论纷纷,就算你自己,你仔细想想,你能容许自己自小所学的那些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为人道理都被狗吃了吗?什么是百善孝为先,什么是仁义礼智信,你别告诉我,你在东宫被秦太傅教导期间,都是每日不听学的,那你也担不起顾爷爷和秦太傅对你寄予厚望了。”
周顾冷沉着脸,并没出声,只死死看着她,听着她的诛心之言。
苏容狠起来,是连自己都不管不顾的,所以,如何往人心上扎刀子,她会得很,见周顾不反驳,只整个人沉冷的很,她继续道:“在你离开后,我又认识了一人,那人容貌极好,性子也好,我很是有几分心动……”
周顾气息陡变,怒喝,“苏容!”
苏容对他一笑,站起身,面对着他,毫无惧色,“周顾,我们不是一路人,当初我带你去三楼,你就该深有体会,我这个人,自小万事不忌,而你不成,你出身名门,立身持正,肚子里所学,心里所装,脑子里所思所想,皆与我相反。”
“你对我,大概是没想到我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竟敢退你护国公府周小公子的婚,多数是不甘心罢了。”苏容语气温和下来,“兴许也是有两分喜欢的,但这喜欢,真不当什么。你仔细思忖冷静些日子,便会明白,不甘心不能当饭吃,两分喜欢也不过等闲,你要做的事情很多,没必要因一桩婚事儿,毁了自己,你有更好的自己,而我,于你而言,不过长辈走错的一步棋罢了,板正过来就好。”
她掏出玉佩,与桌子上的婚书放在一起,“护国公府只要对外说,你我婚约解除,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不必你多说什么,所有人都会认为,这门婚事儿解的好,我本就配不上你,自然高攀不起。”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狠下心,将及笄之日,他给的桃木簪子拿出来,缓缓放下,“你带去护国公府的贺礼,我会让人送还回来,我送你的衣裳布匹,就与江盛送的那些贺礼抵了,毕竟也是因你我才得了他那些贺礼做赔礼。至于其余的,就不必可丁可卯的算了,护国公府家大业大,不缺银钱,而我也有钱,并不缺的,不必斤斤两两的找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