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宝!叫父亲!我是父亲!”
“芯宝!不许调皮,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芯宝!父亲要远征塞北几个月,你要听二哥的话,不许闯祸!”
“芯宝!你这剑舞的很有你母亲当年的风范!很好,我褚易安的女儿就是要这样,巾帼不让须眉!”
“芯宝!战事凶险,诡异难辨,即使抛开这储君之位不要,我也不能让你去冒险!”
“芯宝!年底父亲的寿辰,记得要回来!”
“芯宝!你知道你为什么叫做芯宝吗?因为你是涵芯留给我的最珍贵的宝贝!”
“芯宝!活着!”
父亲的声音缕缕回荡,在脑海里盘桓,经久不去。
可是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他那般荒凉惨淡倒地的身影。
曾经以为,自己会一直被困在那个可怕的梦魇里再也醒不过来。
校场外,褚浔阳抬手遮住头顶刺目的日光眯了眯眼。
远处的高台上,是父亲严肃而熟悉的脸。
“郡主!”身后有急促而轻灵的脚步声响起。
褚浔阳收摄心神,回头看一眼青萝捧在手里的战甲,挑眉道:“如何?我让你找的东西都带来了?”
“是!”青萝是她两名贴身婢女之一,相貌虽然平平,但性子却极为沉稳安静,颇有胆识。
“不过这军中战甲都是为男子准备的,奴婢特意挑了件小的,可能还是不太合身。”青萝回道。
“没关系。”褚浔阳道,顺手取过她手中托着银色战衣开始穿戴着一边往回走,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远处的褚易安,唇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褚浔阳略一失神,身边青萝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皱眉道:“郡主,真的不要跟殿下说一声吗?这里离着南华人的军营那么近,万一让殿下知道您孤身离营,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先不要和父亲说了,我找到二哥就马上回来。”褚浔阳道,说话间已经穿着妥当,然后利落把已经束成马尾的长发一挽,尽数收拢到头盔里。
青萝抿抿唇,终是没有再劝,只道:“朱校尉已经备好了马,并且挑了殿下身边最得力的八名护卫一并在东边营门那里候着了,一切都照郡主的吩咐,打点好了,郡主直接过去就行。”
“我知道了。”褚浔阳点头,说着目光突然一沉,转而对青萝正色道,“你回去吧,好和青藤有个照应。之前我交代你的话都记好了,在我和二哥回来之前,我已经醒过来的事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哪怕是父亲问起,你应该知道如何应对的。”
“是,奴婢明白!”青萝点头,眼中闪过些许忧虑,迟疑道,“郡主,您是不是怀疑什么——”
“暂时还不能确定。”褚浔阳道,“总之你跟青藤都照我的吩咐去做,一切都等我把二哥找回来再说。”
“郡主放心吧,奴婢自有分寸。”青萝遂也不多问,屈膝一福,转身先一步往褚浔阳帐篷的方向走去。
远处正在专心练兵的褚易安并不曾察觉女儿来过,褚浔阳又匆忙的回头望了他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朝东营门方向快步行去。
按照她的吩咐,父亲的心腹小将朱远山已经备好了战马,并且打点好营门守卫在东营门附近等候。
“郡主!”见她过来,朱远山立刻快走几步迎上去,面有焦色道,“郡主,您这么急召末将过来可是有事吩咐?您才受了伤,有事吩咐末将去办就行了,不必亲自过来。”
“二哥是为着我才连夜出营去的,若不叫他亲眼见到我安然无事,怕是你也叫不回他来。”褚浔阳调侃一笑,说话间已经翻身上马。
自家这位小郡主的性子被太子殿下宠的无法无天,朱远山心知只要是她决定的事就绝无更改,无奈的叹一口气,也急忙招呼了八名侍卫策马跟上。
“烈焰谷在营外西南一侧。”朱远山追上去提醒。
看着眼前再也熟悉不过的山脉风景,褚浔阳莞尔,“我知道!”
这是西越开国始祖光帝十四年的秋天,西越和南华边境的军营,上一世她坐镇这座军营,守了这片疆域整整六年,哪怕是闭眼也能清楚的辨别出这里一草一木的所在。
朱远山略略诧异,但转念一想,自家郡主博闻强记许是看了地图也再或者听太子殿下或是郡王爷提起过也不足为奇,遂也就不再追问。
褚浔阳策马,往烈焰谷的方向疾驰,带着野草味道的秋风扑面,却激起她心底一片狂躁。
时间倒转,那日火海丧生之后,再睁开眼却像是大梦初醒,又让她回到了六年前,也就是她十四岁时候的那个秋天。
那一年和南华人之间的战事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父亲褚易安奉命往边境督战,她和孪生哥哥褚琪枫随同前往。
但是就在昨天,也就是他们千里迢迢抵达军营的当天,她因为惊马被从马背上甩了下来昏迷不醒。
哥哥听军医提起离此二十里外的烈焰谷中有些草药对化瘀止血有奇效,就连夜带人出营为她寻药。
却不曾想褚琪枫这一走就是一天一夜,等到第三日被人寻回的时候才知道他在回程途中被南华人偷袭重伤垂危,后来经过一番救治,虽然勉强保住了性命,但却失去双腿,一生都没能再站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位惊才艳绝又深得太祖皇帝喜爱的哥哥失去了东宫之位的继承权,被后宅和朝廷双方面打压的步履维艰。
直至最后——
为了保全她,他替她背负前朝余孽的罪名,替她饮鸩而亡,死在了至亲之人的怀疑之下。
上一世,她亏欠了哥哥的太多,此番重来,她一定要不惜一切扭转这一切。
眼见着日近晌午,褚浔阳心急如焚,频频抽打马股,只恨不能给这马插上翅膀以求更快一步。
她的马是褚琪枫花费重金替她寻来又亲手驯服的良驹,朱远山几个虽然也是马不停蹄的追,还是被她甩下了一段的距离。
前面是一望无边的芦苇荡,褚浔阳策马奔走在中间的小路上,正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右面一侧的芦苇丛中突然有响箭鸣笛的破空声响起。
难道——
有埋伏?
褚浔阳心神一敛,下意识的压低身子,整个儿伏在马背一侧避开锋芒。
“遭了!”朱远山低呼一声,正要吩咐侍卫们防范,冷不防又是冷箭嘶鸣从芦苇丛深处袭来,直扑他的胸口。
朱远山也算是身手了得,却愣是没能抵得过那一箭飞来的气势,千钧一发之际只得狼狈落马才来得及避开那致命的一箭。
与此同时已经有一道奔雷般的影子从两人高的芦苇丛中飞快的跃出。
那人的身形灵活矫健,一身衣物残破,有些辨认不出原来的样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竟赫然一个血人。
尽管受了这样重的伤,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身手的灵活程度。
惊变突然,褚浔阳拉住马缰,回首。
彼时那人就站在她和朱远山等人中间,将去路隔断,手中箭拉满弓正对着朱远山等人的一侧紧密防范,远远留给褚浔阳的就只是一个背影。
褚浔阳心头莫名一跳,虽不过惊鸿一瞥,但那背影——
像极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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