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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哥?”哪怕来人是罗翔,罗予琯也是舌头打结,双腿发软。

“三少爷!”香草更是心虚,直接跪了下去。

罗翔冷着脸,看着满手是血的两个人,眼中有怒气也又冷意。

罗予琯的心里颤抖不止,下意识的回避他的视线,小声道:“哥哥你怎么——”

罗翔冷哼一声,一招手他的小厮就从后面拖了个鼻青脸肿不省人事的男人过来,重重的一下扔在她脚边。

罗予琯吓了一跳,踉跄往后退了两步。

夜里光线暗淡,只粗略的扫了一眼,她也觉得那人眼生的很,再一细看之下就更是腿软一个踉跄——

被打晕的男人,赫然就是之前在北城那家医馆里给她诊脉的大夫。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落在了罗翔的手里?

“这个人——”罗予琯的脑子里嗡嗡的响成一片,脸色惨白,几乎随时都要昏倒了一样。

“被人跟踪了也不知道,也好在是我先发现了,你还真当你做的事情都天衣无缝是吗?”罗翔看着她,更是满眼冒火。

但是这个地方也不宜久留,他勉强压抑了脾气,冷冷的盯着倒在地上的烟儿看了眼,问道:“她都知道了?”

“我——”罗予琯使劲的搅着手里帕子,六神无主,半晌才虚弱道:“我不知道!”

罗翔的手指捏的咯咯响,最终也只是对那小厮使了个眼色,“都料理了吧!”

“是!”那小厮应了,一手一个将那大夫和烟儿提着离开。

罗翔又狠狠的瞪了罗予琯一眼,然后就一声不吭的越过她当先拐进了巷子。

罗予琯被他看的心里发抖。

香草爬起来,扶住了她道:“小姐,进去吧!”

罗予琯没吭声,木偶一样被她扶着,跟着进了门,直接去了罗翔那里。

进了屋子,罗翔反手就给了罗予琯一记耳光。

罗予琯防备不及,直接扑在了地上,嘴角渗出血来,当场就被他打懵了。

香草也赶忙跪下去。

罗翔满面通红,怒不可遏的指着她,恨声道:“我就说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嚷着要回乡,与人苟且还珠胎暗结?你还要不要脸?”

罗予琯捂着脸,眼泪流了满脸,却顾不得伤心,爬到他脚边去一把拽住他的袍子,哀求道:“哥哥!哥哥你救救我!事到如今也唯有你能救我了,你要是不帮我,那我——那我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还有脸说?”罗翔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这罗国公府里只有他们兄妹两个相依为命,罗予琯弄成这样,就连她的婚事上的那一点利用价值都被耗尽了。

若不是掐死了她还得要给罗炜等人一个解释,罗翔自己都恨不能把这不知廉耻的贱人弄死了干净。

罗翔也是气的狠了,没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好几圈,最后奔到桌旁连着灌了自己两杯水,总算才是稍稍冷静了一点下来。

往椅子上一坐,他再度扭头,指着罗予琯质问道:“说!你肚子里的贱种到底是谁的?”

罗予琯的手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腹部,却是一时茫然。

她是到了这一刻也还不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就像是做了一场荒唐的噩梦一样。

“哥哥!”定了定神,她赶紧擦了把眼泪,再度爬到罗翔脚下,扯着他的袍子道:“哥哥我知道错了,这个孩子我不能留,求你了,帮我想想办法,万一让大房的人知道,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什么?”罗翔听了笑话一样冷笑出声,嘲讽的看着她,“你说不要就不要?你早去干什么去了?到时候这个贱种能不能弄的掉暂且不提,你自己的命还要不要了?事到如今你也别想着敷衍我了事,告诉我那个男人的谁!总不至于做了这样的事都让你一个人担着,趁着现在月份还早,尽快安排给你们把事情办了,好歹还来得及!”

现在罗予琯怀孕勉强还不到三个月,如果能马上把婚事办了,届时孩子落地还能以早产做理由搪塞过去。

可他却是忘了现如今他们兄妹两个还都在孝期当中,这件事根本就行不通。

罗予琯更是绝望,只是含泪死死的拽着他的袍角,一遍一遍的喃喃道:“不能!我不能要这个孩子,一定要拿掉它!”

“我问你那个男人是谁!”罗翔不耐烦的大声吼道。

罗予琯被他的神情骇住,哭声戛然而止。

她张了张嘴,最终也还是觉得无从说起,就又往旁边别过头去,“哥哥你别问了,我——我——”

“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罗翔气的七窍生烟,一脚踹开她,奔过去将香草提起来,逼问道:“你说!”

“奴婢——”香草神情畏缩的看了罗予琯一眼,却是不敢贸然开口。

罗翔被两人气的暴跳如雷,忽而便是恼羞成怒,将香草也是远远一推,恨声道:“既然你不肯说,那你自己闯的祸就自己解决去吧!”

说罢就大步往门口走去,抬手要去拉门。

罗予琯一见他要撒手,却是瞬间慌了,不管不顾的赶忙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哥哥你别走,我——我——”

“不是我不肯说,而是——而是现在说了也没用了。”她说着就又悲恸的大哭了起来,终于一咬牙,声音虚弱道:“是——是苏霖的!”

“什么?”罗翔脚下一个踉跄,轰然撞到身后的门板,脸上颜色瞬间就变得铁青一片。

罗予琯说完就跌坐在地上哀哀的哭了起来,一边断断续续道:“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他都已经答应了要娶我的,可是——可是——”

谁曾想一夜之间天翻地覆,苏霖就那么死了!

“哥哥,你帮帮我吧,我就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你救救我!”罗予琯爬过去,仍旧去扯罗翔的袍子。

“我帮你?我怎么帮?”罗翔压抑着声音低吼出来,抬手指向南方,咬牙切齿道:“苏家反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无可否认,如果苏家还是如之前那般顺风顺水,罗予琯能靠上苏霖未尝不是个好归宿,他也能跟着沾点光。

可是现在——

长顺王府揭竿而起,成了皇帝下旨诛杀的逆贼。

罗予琯在这个时候怀了苏霖的孩子!

“谋逆大罪,是要诛九族的。这件事要是抖出去,不说是你我,皇上一个不高兴,整个罗家都要跟着遭殃,你——”罗翔道,也是心烦意乱,想要再骂罗予琯,可是这个时候骂了又顶什么用?

“哥哥你帮帮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罗予琯道,迫切的仰头看向他。  罗翔满面怒色盯了她好一回,无数个念头从脑海里争相过了一遍。

不可否认,他心里是几度动了杀心的——

罗予琯闯了这么大的祸,只有她死了才能一了百了——

藏在背后的手指死死的捏住,罗翔的眼中慢慢的凝聚了浓厚的冷意。

罗予琯却是不察,只就坐在地上不住的抹泪。

罗翔往前挪了一小步,心一横刚要动手,冷不丁就听院子里值夜的丫鬟大声道:“大小姐?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听说三妹妹在三哥这里,我有点急事找她。”罗思禹的语气飞快却极为冷静干练。

罗翔如是被人打了一闷棍,动作猛的顿住。

罗予琯也是瞬时止了哭声,神色惶恐的盯着紧闭的大门。

罗翔定了定神,给她使了个眼色,“还不起来!”

说着已经大步跨过去,大力的一把将她拉扯起来。

香草擦了把眼泪,匆忙过来扶住罗予琯。

下一刻,罗思禹的影子已经打在了门上,“三哥,方便开下门吗?”

抖平了被罗予琯抓皱的衣袍,罗翔深吸一口走过去,开了门,微笑道:“妹妹怎么大晚上的过来了?”

“我有点事想找三妹妹问一问。”罗思禹笑道,视线却是直接越过他去看向后面哭的眼睛红肿神情闪躲的罗予琯。

罗翔忙道:“因为一点私事我说了她两句,这丫头脸皮薄,你是知道的。”

罗翔说着就走过去,亲自替罗予琯又整理了一下衣物,道:“做哥哥的说你两句你也要当真吗?自家兄妹,哪有隔夜仇的。”

罗思禹看着那兄妹两个演戏,唇角的笑容忽而就带了几分冰冷。

她就站在门口,也没有进来的打算。

罗翔那边正盘算着怎么打发了她——

这个时候,万也不能叫她单独和罗予琯相处。

然则下一刻罗思禹已经开门见山道:“我的丫鬟烟儿不见了,方才有咱们府里的下人在后巷里见到了血迹,听门房的人说三哥和三妹妹都是入夜之后从那边过来的,所以我过来问一问,你们可有人见过她的?”

罗予琯心虚的一抖,把袖子底下还没来得及清洗的手指使劲的缩了缩。

罗思禹的目光锐利一扫,不由分说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就要去拉她的手腕查看。

罗翔赶忙挪过去一步,横身挡在两人之间,冷冷道:“思禹,你要做什么?”

“就是想和三妹妹说两句话!”罗思禹扬眉,同样冷冷的看着他,“三哥你这么拦着?当着你的面,难道还怕我把三妹给吃了不成?”

罗翔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眼睛里却是全无笑意,还是一动不动的挡在那里。

场面正在僵持间,外面就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罗腾带了几个人赶过来。

罗翔兄妹瞬间警觉了起来。

罗腾也是面色不善,直接大步跨进门。

罗思禹侧目,隐晦的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罗腾却是已经径自开口道:“烟儿找到了,你马上跟我去一趟京兆府的衙门!”

说完,隔着袖子拽了罗思禹的手腕就走。

罗翔和罗予琯互相对望一眼。

抬头,他兄妹两个却已经快步出了院子,匆匆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哥哥——”罗予琯虚弱的唤了一声。

罗翔的唇角牵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凉凉道:“不过就是个奴婢,就算知道是你处置了又怎么样?难不成还能叫你替她抵命不成?你也先别自乱阵脚了,先回去吧!”

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烟儿那两人绝对已经被灭了口了。

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罗予琯听他这样说,心里才稍微安定了几分,用力的抿抿唇角被香草扶了出去。

这边罗腾和罗思禹兄妹从罗翔的院子里出来,刚刚拐进花园,罗思禹就迫不及待道:“烟儿她出事了?”

“有人在隔着咱们府上三条街的巷子里发现了两具尸体,说是斗殴而死!”罗腾道,虽然这样说着,那神情间却是透着明显的不相信,“死在一起的男人我已经另外叫人去查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罗思禹闻言,忽而闭上眼,绵长而缓慢的吐出一口气,“早知道,我该提醒她的——”

烟儿是一心的想要等着抓罗予琯的小辫子,她原也只觉得是在自家府上,而烟儿又不是个十分冲动的个性不会有事,却是不曾想——

罗腾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衙门那边我叫人去处理了,你先回去歇着吧,等出去查访的人回来我再给你消息。”

“嗯!”罗思禹闷声点了点头。

*

因为青萝的事一直没有眉目,自那以后褚浔阳一直都有安排人手监视苏霖和罗予琯双方面的动作,是以次日一早这边的准确消息她也拿到了。

“死在一起的男人是城北一家小医馆里的坐堂大夫,罗大小姐的那个丫鬟和他没有接触,不过据说头天傍晚的时候过去看诊的人,从周围邻里的描述上看应该是罗三小姐。”桔红言简意赅的禀报,顿了一下,又补充,“那位大夫的秉性不大好,据闻是个十分喜好颜色的。”

“这么说来,就是罗予琯做的了?”褚浔阳漫不经心的继续摆弄着桌上的盆景。

“八成脱不了干系。”桔红道:“罗世子的人已经查了一遍,至少到目前为止罗家内部并没有任何的动作,并且一大早已经有人去衙门结案了,似乎——他们是不准备,而要就此压下了。”

如果只是知道罗予琯是去了那家医馆看病,罗家又能拿她怎么样?

“不管他们!”褚浔阳道:“说到底也是他们的家务事,我们就不要随便插手了。”

“是!”桔红也不多言,等了片刻,见她没有别的吩咐就先行退下了。

罗家的一段小插曲无关痛痒,五日之后的六月初四,褚易安和苏逸班师回朝。

北疆局势评定,皇帝龙心大悦,大宴群臣庆祝二人凯旋。

因为皇帝对这个功臣的封赏一直没有正式下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十之*等到南方的战事平定之后那个长顺王的爵位就要落到他的头上去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之后就天翻地覆,苏逸这个曾经的阶下囚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人物,无数人争相示好的巴结。

*

罗国公府。

罗予琯和罗翔这里一片愁云惨雾的气氛笼罩,两个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罗翔闷声坐在椅子上良久,突然抬头狠狠的剜了罗予琯一眼,“就说是你成事不足,挑人也没眼光,偏就挑了那么个不堪大用的短命鬼!”

同样是出身苏家,苏逸成了平定北疆战事的功臣,从皇帝目前的态度上看,长顺王府的谋逆案上他基本是撇清了开去,不仅不会会受到连坐,反而极有可能接棒苏杭,成为长顺王府新的掌舵人。

如果罗予琯当初靠上的不是苏霖而是苏逸,现在可就是皆大欢喜了!

可偏偏——

“哥哥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哪里想的到——”罗予琯最近更是被这事儿愁的茶饭不思,含着眼泪说道,可是话到一半胃里就又往上反酸水,她赶忙掩了嘴扑到一边干呕了两声。

罗翔心里更加烦躁了起来,目光死死的盯着她的腹部看了会儿,等她平复下来才道:“这几天罗腾和罗思禹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咱们,我也不敢贸然动作——”

要落胎可不是小事情,罗腾和罗思禹盯得紧,他也是半点动作也不敢有,唯恐这边但凡会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惊动了对方。

罗予琯更是心急如焚,也得亏是这段时间她消瘦的厉害,衣物穿在身上略显松弛暂时还能藏得住,后面再过一两个月,那就只许是她能一直躲着不见人,否则——

“我和苏霖的事,罗思禹她都知道的!”罗予琯慌张道,用力的捧着手里茶盏。

如果这个孩子不能尽快拿掉,罗思禹为了不叫罗家人卷进苏家的谋逆案了,一定会对她下杀手的!

那个女人绵里藏针,这绝对是她会做的事!

思及此事,罗翔也是心焦,罗予琯被处置了不打紧,届时大房那些人也一定会借题发挥,一起来对付他的!

他虽然不想管罗予琯,但是现在两人是同坐一条船,谁也不能有事。

“你容我再想想吧!”思忖了半天无果,罗翔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又看了眼罗予琯的肚子就起身走了出去。

罗予琯放下茶盏进了卧房,捧着肚子就又落下泪来。

香草端了燕窝进来给她,轻声劝道:“小姐,不管怎样您也得打起精神来啊,现在您可是两个人的身子,总不能亏了自己,先吃一点吧!”

“滚开!”罗予琯怒然一推,就扑在床上大哭了起来,“亏就亏了,我现在是巴不得能把他亏没了,他就是个丧门星催命鬼!”

香草默默地把打碎的碗收了,走过去坐在床边也是陪着她默默的垂泪,“小姐,奴婢听人说过,落胎是很危险的,实在不行,您还是求了大夫人回老家去吧,到时候偷偷的把孩子生下来,那边山高皇帝远的,也神不知鬼不觉,实在是犯不着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万一会有个什么闪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罗予琯扑在床上,就只是哭。

她当然也知道落胎有风险,可要留着的话,到底能不能真的神不知鬼不觉的瞒到最后都不知道,真要生下来也是个隐患。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孩子的父亲是苏霖。

就像罗翔说的,若是换做别人的话——

虽然珠胎暗结的事情抖出来丢些脸面,她却也不至于还要过现在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

这一切,全都要怪苏霖!

罗予琯心里恨的厉害,用力的揪着被子狠狠的捶打,不经意的把下面的褥子往外一扯,一个紫红色做工精致的小瓷瓶就咕噜噜的滚落在了地上。

“呀!”虽然屋子里没有外人,香草也是惊慌不已,赶紧把那瓶子抢在了手里,惶惶道:“这东西,还是扔了吧!”

罗予琯止了哭声回头,回头定定的看着香草抓在手里的瓷瓶。

当初为了取悦苏霖,她也刻意寻了些助兴的东西收着,只是唯恐被他知道了会不高兴也不经常用就是了。

罗予琯的目光微微一动,撑着床板慢慢的坐起身来,伸手道:“拿来!”

香草迟疑着递过去。

罗予琯的手里攥着那瓶子,目光却是慢慢的坚定了下来。

如今的这个情况之下,就连罗翔对她都不是真心的,求人不如求己,横竖都已经到了今天的这一步了,她总归是不能就这么认命!

既然没路可走了,放手一搏也是好的!

香草看着她眼中莫名浮动的冷光,心里冷不丁就打了个突儿。

*

相较于苏逸在此次战事中水涨船高的架势,东宫方面却是十分平静。

褚易安回朝之后仍是按部就班的每日上朝下朝,坐镇六部处理政务,并且给褚月宁重新定了婚期,筹办女儿的婚事。

除了被皇帝传召进宫的次数较之以往更为频繁了一些,其他的也看不出什么不同之处来。

当月的廿四日,东宫四郡主褚月宁出嫁。

府宅之内高朋满座,当朝所有的达官显贵几乎全部到位,张灯结彩,喜事办的十分隆重热闹,就算是在所有人看来和东宫生有嫌隙的苏逸也都带了贺礼上门。

大夫人喜笑颜开的招待着客人,欢欢喜喜的嫁女儿。

也是赶上北疆大胜的好时机了,皇帝心情愉悦之余亲自手书了“永结同心”匾额下来,更是为整个婚礼增色不少。

褚浔阳也是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起来帮着大夫人操持,忙的团团转。

如果不是晚上实在找不出吉时来,西越贵族大婚的仪式一般都会定在晚上举行,而东宫这边的宴席则是中午便要开始的。

自打褚易安回来之后,褚浔阳的行动又多少受了约束,再加上要帮忙褚月宁的婚事,已经连着几日不得空和延陵君见面了。

今天这样的场合,延陵君肯定不会错过,不过他来是明显的动机不纯,可是不曾想来了整个上午,褚浔阳都在后宅忙着招待女眷,根本就面都没照。

和几位同僚寒暄了几句,延陵君心不在焉,就借故从厅里出来,绕过回廊正要往花园里走,忽而听得身后有女子清越的嗓音响起:“延陵大人?”

延陵君止步,回头。

一妙龄女子便是含笑款步行来。

她的样貌并不如何出众,反而十分普通,但是气质使然,翩然而动间处处都透着着大家风采,不骄不躁,从容而岑贵。

这天她穿的一身珊瑚绿的宫装,佩戴的则是整套祖母绿的赤金首饰,整个人看上去贵气逼人。

但最离奇的是这般隆重的装扮之下,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依旧淡然平和,尊贵有之,却并不盛气凌人。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女子含笑而来,那笑容也保持的得体,礼貌而不过分热情。

延陵君与她之间似乎也是熟识的样子,勾唇一笑道:“郡主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没听简小王爷说过?”

“延陵大人事忙,本宫这点小事怎么能入您的眼。”女子道,语气平和,说是调侃却又不大像,总之是叫人完全挑不出毛病的态度。

“呵——”延陵君闻言,却是忽而有些不自在的掩唇干笑了一声掩饰过去。

女子看着他,也不与他为难,眼底眉梢的笑意维持不变,这才说道:“南方起了战事,父王他不放心,就提前把我叫回来了,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是吗?睿王妃的病可是好些了?”延陵君问道。

“母妃的身体一直都是那样,时好时坏的,说起来还得要谢谢延陵大人当初给的指点,去南方的温泉庄子上将养了一阵子,我母妃的气色看着的确是好多了,心虚气短的毛病发作起来也不再那么频繁了。”女子道,面有感激,却把那种情绪维持的极好,并不见看点的刻意,“哪日大人得空,是否可以去我们府上走一趟,再替我母妃看看?”

延陵君点头,“过两天吧,届时我会提前知会郡主和简小王爷一声的。”

“好!”女子的目光四下里扫视一圈,就又微笑说道:“这会儿离着正式开宴还要有一会儿,延陵大人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可是得空和本宫一起走走?权当打发时间了,最近我也看了基本医书,刚好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我——”延陵君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女子便又是轻笑了一下,语气半真半假道:“之前那次你拒了我的帖子,这一次难道还要拒绝?”

延陵君敷衍着笑了笑。

后面就听青藤有些闷闷的声音道:“奴婢见过常宁郡主和延陵大人!”

延陵君的眉头隐约一跳,很是僵硬了一下才做若无其事的转身,待到看清后面只就是青藤一个人走过来的时候却也没敢掉以轻心。

“你是浔阳的丫头吧?”那女子颔首一笑,却是从容自若的走了过来。

“是!奴婢是浔阳郡主的丫头,叫青藤!”青藤说道,脸色明显有些不大好,礼仪上面却没有偏差,直接给两人行了礼,就继续往前走去,“奴婢还要去找我家郡主,先行告退。”。

延陵君想说什么却又不能,眉头就不觉的皱了一下。

那女子瞧见他的举动不禁诧异,笑问道:“延陵大人?”

“哦!”延陵君回过神来,回她一个礼貌的笑容,“听说苏逸今天也来了,我许久不曾见他,正要去找他,改日再和郡主叙旧吧!”

“既然延陵大人有事,那就随意吧!”女子也不勉强,微微一笑就侧身给他让了路,回头的瞬间却是视线微微一凝落在斜对面的小路上。

那里褚浔阳正带着一队丫鬟捧着杯碟之类的东西往这边走,青藤绕下回廊刚好和她碰到一处,主仆两个人正在说着什么。

而彼时,褚浔阳的视线也已经往这边飘来。

延陵君脚下的步子一顿。

下一刻褚浔阳已经大大方方的带着一众婢女上了回廊走了过来。

虽然自己也没做什么,延陵君却也还是莫名的心虚,迟疑着便没有先开口打招呼。

褚浔阳走过去,却是直接越过他,含笑对那女子道:“小姑姑,那会儿就听大夫人说你也来了,我还说怎么没瞧见呢,可是屋子里太闷了?”

睿亲王褚信的家眷,除了九死一生侥幸生还的褚易简,其他人全部死于前朝宪宗的屠戮之下,那之后他又重新娶妻生子。

眼前这位封号“常宁郡主”的就是他如今膝下唯一的女儿也是嫡女,褚昕芮。

因为是继室所出的女儿,褚昕芮如今也不过刚刚十六,而且和她同父异母的兄长褚易简的关系非常好。

她只比褚浔阳大了一岁,被褚浔阳这样称呼一声“姑母”面上表情却是一派坦然,没有半点的不愉或是不自在。

“浔阳!”褚昕芮笑笑,抬眸看向她身边婢女手里的托盘,“我正也想着今天怎么还没见你呢,你这是忙什么呢?”

“大夫人要招待客人,忙不过来,我给四妹妹那里送点儿东西。”褚浔阳道:“小姑姑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一直不得空去看你,改天我叫了二姐姐一起过去吧。”

“好!”褚昕芮点头,也是笑的温和得体,神情语气间竟也还真带了几分身为长辈当有的慈爱味道,“我那里刚好有从南方带回来的极品毛尖,回头煮来你尝尝。”

“小姑姑你是知道的,我喝茶从来都是牛饮,你的好茶给我喝了可不是浪费么?”褚浔阳笑嘻嘻道,说着就回头看了延陵君一眼,也不为晾了他半天而有丝毫的不自在,只道:“说起烹茶之道,延陵大人可是行家,小姑姑你要是得空,倒是可以和他之间切磋切磋的。”

延陵君煮茶的手艺并不外露,褚昕芮也是头次听说。

她的反应却极为自然,很有些讶然和惊喜道:“是吗?本宫却是不知道延陵大人还擅此道的,哪天得空可真得要向你请教一二了。”

延陵君听了褚浔阳前面的话,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他现在是不怕这丫头给他出难题甚至是甩脸色,怕就怕是她一句话的解释都不肯听就直接不理人了。

这丫头的主意大,要哄她可不容易!

心里松一口气,延陵君面上笑容也才跟着恢复自然,款步走过去,道:“下官的手艺拙劣,也就是浔阳郡主不嫌弃,就不在常宁郡主面前献丑了,传到外人的耳朵里,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外人?

这么说来他和褚浔阳倒是自己人?

褚昕芮瞧着两人,倒是觉得甚为有趣,再看一眼面前笑容纯粹的褚浔阳,也抿着唇角笑了起来,“那便算了,浔阳你不是要忙吗?我就在花园里随便逛逛,回头有空了再聊。”

“嗯!”褚浔阳点头,给她让出路来。

褚昕芮带了丫鬟径自走过去,依次错过两人身边的时候又侧目看了两眼,并没有忌讳什么,唇角笑容经真实而平静。

待到目送了她离开,褚浔阳就打发了青藤先带着人去褚月宁那里,回过头来,冲延陵君眨眨眼。

延陵君的唇角泛起一丝苦笑,上前一步,本来是想来握她的手,可是想着这是在花园里,不得已也只能忍住了。

“当初在简小王爷那里见过几次!”延陵君道,算是简短干练的给出了一个解释。

褚昕芮的为人他并没有深入了解,但是无可否认,那女人给人的印象也绝对不差,浑身上下仿佛是浑然天成的贵女风范,不说是颇具亲和力,但也也绝对不会叫人觉得讨厌了就是。

何况——

他和对方也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既然是被褚浔阳撞上了,延陵君倒是怕她多想,顿了一下就又无奈的开口道:“她是你的姑母!”

褚浔阳闻言,这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说起来她也的确是很佩服褚昕芮和拓跋榕瑶那些人的,明明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女,可是顶着那么样的一个辈分还能泰然处之。

如果换做是她——

怎么都会觉得不习惯吧!

“我走了!”笑过之后,褚浔阳就敛了神色摆摆手。

延陵君好不容易在这里遇到她,才说了没两句话,见她要走不免有点急了,想了想就快走两步跟上。

褚浔阳听到他的脚步声,只就无奈的摇头一笑,继续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待到拐过前面的拐角处,一转身就止了步子。

延陵君闪身过去,两人就在墙壁后头扑了个满怀。

延陵君探手揽住她的腰身,皱眉俯视她的面孔,正色道:“你千万别多想,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褚浔阳忍着笑意仰头迎上他的目光,不置可否的弯了弯唇角。

延陵君等不到她的回应,心里就总归是有些不安定,眉头就不觉的皱了起来,苦笑道:“只是偶然遇到!”

褚昕芮是个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可这世上的女子还是循规蹈矩的居多,像是褚灵韵那样的毕竟是在少数。

褚浔阳抿抿唇,这才稍稍敛了神色,抬起一手缓缓抚上他的眉峰。

不管是从样貌还是气质才学上讲,延陵君无疑都是十分难得的,就连她自己都情不自禁的被他吸引,若说是别的女人会对他有好感也实在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儿。

就算褚昕芮没这个念头,可是这样的事只怕总也是在所难免的。

“没关系!”褚浔阳想着,就弯唇笑了笑,道:“就算不是偶遇也没关系,能在我们府上出入的人哪一个的身份也不简单,有人要和你打招呼不理总也说不过去,不过么——”

她说着,眼中神采忽而就笑的带了几分狡黠,一字一顿道:“在你还承认喜欢我的时候,她们都归我处置!”

这个丫头,的确是得天独厚与众不同,这样的话,也就唯独她才能说的出来。

延陵君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脸上表情就僵硬了一瞬,又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是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

“归你处置?”

“是啊!”褚浔阳道,眨了眨眼,笑的半真半假,“除非是你亲口告诉我说你舍不得,要不然我是不会和你商量的!”

“芯宝,我说过,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任何人也不能比拟和取代。”延陵君勾了下唇角,眼底的神色却是极为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我不会比你先转身,就算你要转身的时候,我也只会阴魂不散的一直跟着你,你赶都赶不走!”

褚浔阳笑了笑,仍是仰着头看他,“你确定?”

延陵君抬手使劲的揉了揉她脑后发丝,眼中神色却在恍惚间突然莫名一深,低头去咬她的鼻尖,“我只会把肝胆顶风作案靠近你的别人都赶走,所以为了少造杀孽,你自己也看着办吧!”

这句话,听来怎么都带了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

褚浔阳闪躲的同时,心中警觉,下意识的往四下掠了一眼,却见不远处的花园小径上正有一行人谈笑风生的款款而来,为首一人紫袍玉带正是罗腾。

褚浔阳也容不得多想,赶忙退后一步,和延陵君之间拉开距离。

延陵君也没为难,只是唇角含了丝揶揄的笑意,目光越过她直接朝不远处的罗腾等人看去,“罗世子,大家这都是出来游园的吗?”

------题外话------

嗯,芮芮的角色出了~

ps:昨天更的时候没来及,我回头改了一下,又多加了两千字的内容,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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