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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做什么?放开,快放开!”有婢女尖着嗓子大声的嚷嚷,“你们都是什么身份,也敢随便碰郡主吗?当心等殿下回来,活扒了你们的皮!”

这个时候,褚浔阳原是没心思理会旁的事,闻言脚下步子就是一顿。

从大门口引着两人进来的管事面有难色的搓了搓手道:“夜里五郡主闹了一场,说是要请太子殿下给她做主,要死要活的,郡王爷命人天亮就把她送走,不准她再在府中生事。”

褚易安不在京城,目前又处在皇帝的丧期,褚琪枫却不顾外人的看法直接要将褚月妍撵出去,足见已经是不想再容忍她了。

就在两人说话这间隙,花园那边的吵闹声也是越来越大。

那管事尴尬的将脑袋使劲的耷拉下来。

褚浔阳本来也就要从花园里过,略一思忖就继续举步往前走去,一边道:“你不用跟着了,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是!”那管事赶忙答应了。

褚浔阳走在前面,延陵君用披风裹了李瑞祥的遗体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三个人都是一身的血腥味弥散,沿路遇到的所有下人都自觉回避。

褚浔阳进了花园,抬眼就看到前面通往馨怡院那边的小路上许多侍卫和丫鬟婆子闹在一块,拉拉扯扯,十分之难看。

褚浔阳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芒,脚下步子不停,快步行去。

那里褚月妍的两个贴身丫鬟带头,带着她院子里的一众丫鬟仆妇正在大肆叫嚣吵闹,她自己在是裹着一件藕荷色的披风站在之后,唇角带着得意的冷笑看着。

那些侍卫是奉命来送她走的,可是她这一闹,又搬出了身份来压人,侍卫们也不好真的近身去绑她,再被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一挡,反而进退两难。

“你们算是些什么东西?郡主也是你们能动的吗?滚!全都给我滚!”褚月妍身边的大丫鬟中气十足的大声道,抬手就要去抓挠一个侍卫的脸,“别看太子殿下现在不在府上,你们胆敢对郡主不敬,待到来日殿下回京,有你们好看的。”

若在以往,褚月妍也未必敢这么闹。

可是现在皇帝驾崩,褚易安登基之后她就是公主了,尤其不会甘心就这么被送走。

她的丫鬟为了讨好主子,更是不遗余力的表现。

那侍卫还有几分骨气,不愿意和女流之辈动手,只就侧身避让。

褚浔阳疾行过去,彼时那里正乱糟糟的闹成一团,竟也没人注意到她。

她直接就抬手一把捏住那丫鬟的手腕,两指只轻轻一捏,那丫鬟就惨嚎一声,手腕软塌塌垂下。

“哪里来的——”她痛的头脑发晕,扭头就骂,回头对上褚浔阳满是血污的一张脸,立刻就是面无血色,惶恐道:“郡——郡主?”

“郡主!”其他人也都瞬间安静了下来,赶忙行礼。

褚浔阳随手将那丫鬟推开,往前走了一步。

褚月妍脸上笑容僵住,片刻之后才猛地打了个寒战,满是戒备的看过来。

“哥哥你是叫送她走的吗?你们还在这里闹什么?”褚浔阳问道。

“是属下等失职,五郡主不肯离京,属下们——”领头的侍卫单膝跪下了下去,神色惭愧。

褚浔阳也没怪罪他,只就径自往褚月妍跟前行去,冷声道:“怎么?哥哥的话不管用?”

褚月妍看着她这一身装扮,脑中就不自觉的回放起前几天她对自己下手时候的狠劲儿,手揪着领口后退了一步,强作镇定道:“这里也是我家,凭什么——”

上回褚浔阳在御前当众捏碎了她半边牙床的牙齿,当时有意为之,一颗门牙弹入喉咙伤了她的嗓子,虽是调养了这几天,但是这会儿褚月妍也是发声苦难,勉强开口就觉得喉咙里似是被一把粗粝的砂石摩擦而过,疼的泪眼婆娑,那声音更是又哑又低沉,十分的难听。

“凭什么?”褚浔阳没等她说完就已经不耐烦的出声打断,凉凉道:“方氏死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在外人看来,淳于兰幽还是褚琪枫的生母,就算她在如何的十恶不赦——

她的死,却是从褚月妍道破当初军营里的秘密才牵连出来的。

这样算起来,她和褚琪枫之间是有杀母之仇的。

褚月妍的心头一抖,顿时就哑了声音。

“送她走!”褚浔阳道,也不再废话,错过她面前径自往前走。

“郡主,请吧!”当着褚浔阳的面,侍卫们也就没有顾忌了,走过去就要拽褚月妍。

“不!”褚月妍后退一步,盯着褚浔阳的背影嘶声道:“我不走,你们不能送我走。”

她说着就要朝褚浔阳扑过来。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连忙架住她。

褚浔阳回头,唇角扬起一个冷蔑的笑容。

褚月妍和她的视线一碰,就又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

褚浔阳折回来,抬手捏了她的下巴,道:“不走?难道你不知道哥哥这样处置已经是对你手下留情了吗?如果换做是我,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

她一身的鲜血已经干涸,脸上也是星星点点刺目的猩红血点子,浓烈的血腥味迎面扑来,褚月妍就只觉得腿脚发软,险些就要当场哭出来。

“你——你——”她的神情畏惧,喉咙里如是破风箱一样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满脸的惊惧之色。

“上回给你的警告你又当做了耳旁风?还是不长记性?嗯?”褚浔阳寒声说道,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

褚月妍被她盯着,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畏缩着却没办法从她手下挣脱,最后只心一横,梗着脖子道:“你敢动我?别以为父亲不在,这东宫里面就能由着你们兄妹两个作威作福了,你们今天这样对我,来日父亲回来,他——他会替我做主的!”

她的声音粗哑又低沉的厉害,让人听来分外的难受。

“呵——”褚浔阳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唇角勾起,忽而往万里晴空的田鸡看了眼,唇边笑容透着莫名邪气又阴森的味道来。

“想要等着父亲回来给你做主,也总得是你要有命活到那一天不是?”重新收回了视线,褚浔阳道。

褚月妍被她这样不加掩饰的阴邪眼神盯着,几乎承受不住,忍不住的就想要失声尖叫。

下一刻,褚浔阳却是突然抬手一送,将她远远的推开了。

褚月妍摔在地上,她的婢女却使劲低垂着脑袋,当着褚浔阳的面,竟然连去扶她都不敢。

褚月妍茫然的坐在地上,又羞窘又难过,眼眶通红,死死的咬着嘴唇,瞪着褚浔阳。

“既然你不想被送走,那就留下吧!”褚浔阳道,将指尖上沾染的一点脂粉在衣服上蹭掉。

褚月妍满以为她是一定要将自己发落出去的,闻言就不可置信的猛然抬头看过去。

褚浔阳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唇角牵起的那一个笑容始终透着几分邪气。

她看过来,虽无表情,那眼神却能叫人读出十分深刻的嘲讽情绪来。

“所谓的死性难改,我也懒得再和你周旋了,干脆咱们直接一点,就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好了。”褚浔阳道,挑眉斜睨了一眼旁边垂眸敛目站着的梁大夫道:“她喉咙的伤势如何了?”

因为褚月妍伤的不轻,这几天梁大夫都是每天一早就过来给她看诊的,今天这是因为不知道褚月妍要被送走,所以过来的时候就刚好被堵在这里了。

“五郡主的伤势不轻,须得要好生调养,否则就极有失声的危险。”梁大夫道,毕恭毕敬的垂着头。

“你去吧,馨怡院这里以后都不用来了!”褚浔阳道。

“是!”梁大夫头也没抬,只顺从的应了声,就背着药箱快步离开。

褚月妍呆坐在地上,听了褚浔阳这话,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危机感,一颗心猛地悬到了嗓子眼。

然后就见褚浔阳漠然的一抬手,招呼了个几个侍卫过来,道:“把馨怡院所有的下人都给我换掉,这些不懂劝诫主子就只会煽风点火生事的奴才不要也罢,去跟大夫人说,让她料理干净了,再寻两个懂事点儿的嬷嬷过来照看。”

主子身边的人,手头上多少都掌握了一些**消息的,这样的人一旦要被撵出去,那下场绝对可想而知。

“郡主!郡主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褚月妍近身的两个丫鬟脸色一白,仓惶的跪下去磕头告饶。

褚月妍都还没反应过来,褚浔阳就又吩咐道:“找几个人过来,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好了这里,不得本宫的吩咐,任何人不准擅自进出这个院子,有违令者,格杀勿论!”

不准梁大夫再来,那褚月妍的嗓子是铁定要废了的。

现在再处置了她的心腹又封了她的院子,便等同于是将她完全囚禁起来了。

“褚浔阳——你敢!”褚月妍一慌,爬起来就朝这边扑了过来,张牙舞爪的就想来拉扯褚浔阳。

褚浔阳淡然抬眸,只是一个冰冷的眼神横过去,她竟然就是下意识的胆寒,脚下步子一滞。

她院里的粗使婆子为了争取机会表现,赶忙上前将她拽住。

褚月妍这才如梦初醒,这会儿却已经挣脱不了钳制,更别提是近褚浔阳的身了。

已经有侍卫上前,将她的丫鬟仆从都架了出去。

褚月妍一看对方这是要和她来真的,顿时就惊慌失措的哭了出来,嘶哑的吼道:“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我是东宫的郡主,父亲就要登基做皇帝了,我以后就是公主,你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你要软禁我?褚浔阳,谁给你的胆子?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叫嚣的厉害,也顾不得嗓子疼了,吼到最后,声音就嘶哑的近乎完全听不到。

“你就接着嚷嚷吧,横竖以后能开口说话的机会也不多了。”褚浔阳淡然说道,抬手在她腮边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本来没用什么力气,褚月妍却是浑身一抖,立刻噤了声。

“你的确是该感谢自己的出身,如果不是因为你是父亲的女儿,就只冲着你这张说错了话的嘴,我也直接要了你的命。”褚浔阳道:“以后做了哑巴,就自觉的安分点儿,你有一个好出身,好父亲,只要你就此安分,我会叫你无病无灾的活到寿终正寝的。只是么——”

她说着,你又捏了褚月妍的右手起来看了看。

褚月妍如今被她碰一下就是浑身的鸡皮疙瘩,却奈何力气上面耗不过她,试着抽了一下手也没能抽的动。

褚浔阳捏着她的手腕,晃了晃,就又重新看向了她道:“这只手还是可以写字的吧?你可别逼着我再把它剁掉,若是四肢不全了,哪怕是父亲的面子再大,也难保你就能嫁的出去了。”

褚月妍闻言抖了一抖。

褚浔阳就冷冷的一勾唇角,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褚月妍被两个婆子架着,浑身虚软,盯着她的背影,嘴唇蠕动半晌,却是再没有敢吐露一个字出来,因为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褚浔阳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

如果她变成了哑巴,以后的姻缘就必定受挫,届时只凭褚琪枫占着的那个位置,随便给她指一个无甚背景的庸才嫁了,一辈子也就注定完了。

她的心里自是不甘的,可是这会儿当着褚浔阳的面却是半句也不敢再争执了。

冥冥之中,她就知道,对方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的关系——

这女人,是真的会直接要了她的命的。

这边褚月妍失了魂一样的挂在两个婆子的臂弯里,被人做死狗一样给拖了进去。

这边走了没两步,她就又是步子一顿,侧目往旁边扫过去一眼,冷冷道:“你看什么?”

这一眼的目光锋芒锐利。

褚月歆是一大早去见过了二夫人,回来的路上听说褚琪枫要把褚月妍撵出去,就拐了个弯顺便过来看看,不曾想就撞上了褚浔阳回府,还当众闹了这么一出。

她不敢上前,就躲在这边的灌木后头看了半天。

被褚浔阳一眼看过来,褚月歆就是脸色苍白的倒退一步,摇头道:“没——没什么!”

她退了一步,慌张的就要转身。

“郡主!”就在这时,青萝一路小跑的从后面追了上来。

她是紧随着褚浔阳二人从城外赶回来的,也是一身的狼狈,因为跑的太急,从延陵君身边错过的时候就不小心蹭到了裹着李瑞祥的披风。

那披风被刮开了一角,露出那男子苍白却仪态安详的一张脸。

“啊——”褚月歆在转身的瞬间刚好仓促的瞥了一眼,忽而就短促的惊呼了一声,直接膝盖一软就跪在了石子路上,慢慢惊惧之色的使劲别过了脸去。

褚浔阳瞧见了李瑞祥的脸,就是心中隐隐一痛,赶忙抬手拉起披风,将他的面容掩住,骤然听到褚月歆失态,就着恼的看了过去。

褚月歆的丫鬟也是面色寡白,一面极力闪躲着视线去拉拽褚月歆起身,一面瑟瑟道:“我家郡主胆子小,奴婢这就扶她回去。”

褚月歆手脚虚软的爬起来,似是用了极大的控制力压抑心中恐惧的情绪,勉强道:“浔——浔阳,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说着就又男难以忍受似的,再度往旁边别过头去。

褚浔阳的眸色一深,盯着她看了两眼。

“琪枫进宫去了,这会儿不在家。”褚月歆匆忙说道,抓着婢女的手,“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火烧屁股一样,匆匆的转身离开。

褚浔阳却没有马上离开,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背影许久。

延陵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皱眉道:“怎么了?这女人有什么问题吗?”

“就是觉得有点怪!”褚浔阳道,快速的收摄心神,“府里人多眼杂,后院那边多有不便,先把舅舅带去西边的境象楼安置吧!”

“嗯!”延陵君点头,抱着李瑞祥的遗体往西面的小径上行去。

褚浔阳跟在后面,走了两步还是觉得奇怪,就又止了步子,往后面已经不见褚月歆踪影的小路上看了眼。

“郡主,怎么了?”青萝问道。

“这女人不是个没胆子的,我总觉得她方才的反应有些过了,吩咐两个稳妥的人给我盯着她。”褚浔阳道。

“是!”青萝答应着,不敢怠慢,就转身先行去办。

褚浔阳快步追上延陵君的步子,两人先把李瑞祥带去了境象楼,安置在了一张睡榻上。

延陵君取了金疮药给她把手臂上的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外面青萝就带了衣物进来,道:“李大总管这里,奴婢来打理,您先回去洗洗,换身衣服再来吧!”

褚浔阳不语,回头看了眼身后那男子沉静安稳的眉眼。

延陵君抬手轻放在她肩头,叹一口气道:“先回去换了衣裳再来吧,我在这里替你盯着!”

褚浔阳抿抿唇,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起身过去,接过青萝端进来的温水,自己跪在睡榻边上用帕子沾水,一点一点把李瑞祥脸上手上的血痕和污渍都清理干净。

青萝想要阻止,却被延陵君以一个眼神制止了。

自始至终,褚浔阳都很安静,没再落泪,也没说过什么话,只安静的替李瑞祥整理干净。

延陵君和青萝站在她身后却能看的分明,每一次她的手指触到对方冰冷的皮肤时都会忍不住的发抖,而最后扔掉了湿帕子,她又执意的探出手去,想要最后再握一次李瑞祥的手掌,可是手指探出去,又在要触到对方的时候颤抖着瑟缩回来。

如此反复了几次,青萝不敢走过去看她的表情,忍不住咬牙往旁边别过了眼去。

延陵君眼底的光线晦暗,也终于是忍无可忍的一大步跨上前去,将她擎在空中半天的手扯过来,就势将她的脑袋压到自己怀里,道:“好了,还是先让人给他换了衣裳吧,我先送你回去。”

褚浔阳把脸靠在他身前,只就闷声沉默。

延陵君也不催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她脑后发丝。

褚浔阳也没颓废的太久,很快就拍打着裙子上面的褶皱站起来道:“我没事!”

说着就又转向青萝道:“一会儿你去父亲的院子里看看,找身衣服给延陵大人,然后曾奇和陆元都跟随父亲去了北疆,你去哥哥的院子里借两个人过来,帮舅舅好生收拾一下吧!”

“是,郡主放心吧!”青萝点头。

褚浔阳就又重新看向了延陵君道:“我让青萝去寻父亲的便服给你换了,你晚些时候再回去吧!”

“好!”延陵君略一颔首,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走,你先去拾掇一下自己吧!”

褚浔阳于是也就不再滞留,先回了锦画堂。

彼时青萝已经叫人回去给青藤打了招呼,提前备好了洗澡水,见到褚浔阳浑身血腥的回来,青藤也吓了一跳,赶紧服侍她沐浴。

褚浔阳只匆匆洗净身上污秽,就连头发都没来得及绞干就换了衣裳急吼吼的回了境象楼。

那边青萝也已经叫人过来帮忙把李瑞祥的遗体打理妥当了。

褚浔阳确认无误之后就对青萝吩咐道:“远山没有跟着哥哥一起进宫吧?你去跟他说,让他调派人手,守好咱们府上各处的门户,从现在开始,就算我和哥哥不在,但凡有人敢在咱们门前放肆的就全都不必手软,要杀要剐尽管去办就是!”

本来在褚易安正式登临帝位之前,他们兄妹都还不想张扬,可是事到如今,想要不去仗势欺人都不行了。

“郡主您的意思是——”青萝听了这话,心中却是略有所感,不由的警觉了起来。

“别多问了,就照我的原话吩咐下来。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境象楼这里额外调派一批哥哥的心腹过来,不要把舅舅的消息透露出去。”褚浔阳冷静的吩咐,说完才转身看向了延陵君。

延陵君站起身来,只和她之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并不曾多言,只道:“走吧,我陪你去见卿水!”

李瑞祥和适容之间如今到底是维持着怎样的一种感情和关系,谁都无从追究了,只是他们之间彼此那些牵扯不断的官司——

活着的时候没能理出一个头绪来,现如今也总是要想办法偿还了两人的心愿,让他们到了下面自己去说清楚的。

褚浔阳对他也不言谢,只就象征性的弯了弯唇角,和他一起出了门。

两人走的时候是做的马车。

褚浔阳的头发还没干透,出门前延陵君就拉了斗篷上面的帽子替她掩了,马车上又将她的发丝散开,让她趴伏在自己的腿上,手指轻缓的梳理,帮着她把头发尽快的晾干。

褚浔阳的双手交叠,下巴抵在手背上,一头及腰的墨发披散下来,占据了车厢里大片的空间。

两个人一直的沉默,延陵君以手指梳理,替她将发丝晾干,然后扶了她的肩膀将她拉起来,一边取了梳子给她整理。

褚浔阳从铜镜中看着他手下明明和很顺畅却分外碍眼的动作,想了想就回头从他手里取走了梳子道:“苏逸那里,他会答应吗?我也知道这个要求可能过分,可是——这却是我能为舅舅做的最后的一件,也是唯一的一件事情了。”

延陵君重又将那梳子从那手里接过来,摸了摸她脑后柔顺的长发道:“苏卿水这个人还是豁达的,他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小气。”

虽然明知道他这话里有刻意安慰自己的嫌疑,褚浔阳也识趣的闭了嘴。

延陵君将她长发理顺,并不试图去做力所不及的事情,只从车上的梳妆匣里挑挑拣拣选了条蜜色的缎带,在她肩膀之下的位置将头发松松散散的束了,末了,就势将她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肩头靠着,轻声道:“累吗?累了就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褚浔阳不语,只顺从的靠在他身上,却没闭眼。

马车稳稳地前行,犹豫再三,褚浔阳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道:“我舅舅的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她的语气极力的维持平精工,但是简短的句子苦口也还是透着生涩的艰难。

“比你也早不了几天。”延陵君道,因为刻意的缘故,他的声音里面透出来的就有一种刻骨的温柔味道,就是褚浔阳,也是头次知道——

他的声音原来是可以轻缓柔和成这个样子,如是三月的春天里被暖阳温热了整个晌午的涓涓细流,润物无声,直接洋洋溢溢的冲散心口盘桓不去的任何滋味儿。

“还记得上元节那天我们在夜市上看到的那个泥塑吗?”延陵君道:“当时你也注意到了,可是后来你舅舅抢先出手将那老者灭了口,所有的线索就都断了。后来的那段时间全无头绪,我想来奇怪,就借卿水的人手去尽量详尽的搜罗了大荣国灭前后那段时间的宫廷资料。也就是前面几天,淳于兰幽的身份暴露,我才又想起了那个泥塑,不知道你当时记不记得——那泥塑上面的女子着装是一件普通宫女的服饰。”

宪宗宠爱的赵妃,便是宫婢出身。

据说赵家虽不是高门显赫的大户,但也算是家世清白的书香门第,赵妃的父亲在翰林院任职,职位虽然不高,但赵家也算富足。

可是赵妃十二岁岁那年,家中生变,父亲被上司牵连,卷进了一宗文字狱中,获罪被斩。

那便是那个时候被充入宫中为婢,一做就是三年。

她是在十五岁上偶然一次的机会被宪宗看重,纳入后宫的,她这样的出身,本身就被许多人看不起,但却也是十分意外的,宪宗得此女后就几乎开始专宠于她,只在头一年里就破格册她坐上妃位。

只是可能是因为出身不好的关系,这位赵妃娘娘虽然盛宠优渥,但是她在宫中却过的十分拘谨,此后追随宪宗的几年间几乎都是蜗居在自己的寝宫中度日的,就是皇帝举行的宫宴,和逢年过节的国宴也都推辞不去。

宪宗宠爱她,对她更是纵容,是以也不强迫她。

是以这位风头无两的第一宠妃的真容就只有几位居于高位的妃子和她自己寝宫里的宫婢内侍才有幸得见。

也正是因为这一重关系,外间就将她的美貌渲染的只应天上有,再加之一向都酒色风流的宪宗居然在她之后就鲜有再宠幸其他的女人,只沉迷于她一人,久而久之,一顶妖妃祸国的帽子也就顺理成章的扣了下来。

因为宪宗的这位妃子的确风头太盛,所以无需特意打听,褚浔阳对她的生平其实也是有些耳闻的。

孝宗本就荒诞,有了赵妃之后就更加沉迷于后宫,这也都是事实,至于赵妃在这里面到底起了多大的作用——

那便是不得而知了。

褚浔阳也不费心去过分的追究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只就侧耳倾听。

延陵君侧目看过去一眼,见她的神色平静,这才又继续说道:“当时我突然就想到了史料上面记载的赵妃,只是因为在她的资料记载当中,身边并不曾出现类似李总管这样的一个人,我就又叫人着重的再去查他的生平,也就是在三天以前才拿到最后确切的消息——说是赵家被查抄的时候,是应该还有一个年仅两岁的儿子的,被赵母抱着引火**了。”

“所以,赵家败落的时候,舅舅其实并没有葬身火海?”褚浔阳道,心中越发是觉得苦涩。

“大约是的吧。”延陵君道:“不知道他们姐弟是怎么又聚到一起的,想来是在那些年里,你舅舅得了你母妃的不少照顾。他的生平,适容那里曾经对卿水透露过一些,当年褚沛攻陷京城,宪宗仓皇出逃,你舅舅和适容也都跟着去了浔阳城安顿,这其中想必也少不得你母妃的关照。后来浔阳城失守,他就辗转回到了这里。”

当年的文字狱,赵家虽然只是受到牵连,但那也是灭顶之灾。

时年只有两岁的赵祁安,如果不是得了自己同胞姐姐的庇护,又如何能够安稳的存活下来?

这也就难怪他对赵妃的感情如此那般之深厚,对褚浔阳更是爱屋及乌,什么都舍得放弃给予。

褚浔阳用力的抿抿唇角,始终不置一词去评判。

延陵君又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舅舅的真名叫做赵祁安,他是改名换姓之后才进的宫。”

赵祁安!

这三个字,是直接到他死后褚浔阳才知道,一点一点的慢慢印刻在心里。

这是她的舅舅,她的亲人,这个人,即便是死,这一生也终究是不得机会作为真实的自己去活过一次。

而她这个所谓的亲人,唯一能做的——

也不过是亲自送他走罢了。

压下心里泛滥的苦涩情绪,褚浔阳默然的闭了眼,靠在延陵君的肩膀上闭目养神。

两人再折返东宫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时至傍晚,马车行至东宫前面的巷子口,却发现门口那里被许多的人和仪仗给挡了。

马车的行程受阻,褚浔阳推开车门看出来。

“是郡王爷回府了。”驾车的小厮回道。

褚浔阳看过去,彼时的褚琪枫已经下马,举步上了台阶,正要往门里走。

那大门口当初皇帝派过来的御林军还在,前面因为皇帝才刚刚驾崩,这个敏感时期褚琪枫和褚浔阳谁都没有动作,任由他们守在这里。

褚琪枫目不斜视的上了台阶,旁边一大批的人眼巴巴的看着,和这些天来的每一次都无异,只是这一次却听他突然说道:“行刺陛下的刺客都已经伏诛,东宫不再需要你们保护了,哪儿来的马上都给我滚回哪儿去,别再留在这里碍本王的眼。”

那些御林军闻言一怔,随后一个领头的就上前来一步,拱手道:“郡王爷,者的确定刺客已经全部伏诛了吗?此事非同小可,为了东宫各位主子的安全,是不是——”

“全都给我滚!”褚琪枫止步回头,面容冷峻,目光冷沉的斜睨过去一眼,“马上都给我滚回宫里去,从现在开始,谁再在我东宫的范围之内窥测,本王就斩下他的项上人头,做大逆不道处置。”

“殿下,属下等是受了皇命——”那领头的校尉道。

“皇命?”褚琪枫冷嗤了一声,低头摩挲着手中长剑的剑柄,神情讽刺。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他。

片刻之后却见他款步往台阶底下走来。

他走的几位缓慢,夕阳的余晖从对面的墙头上方照射下来,给他的周身镀了一层金,但是这样的光线之下,却也叫他的面目五官显得模糊,光芒之下,难以分辨。

他这样随意自在的举动,却不知道是为什么,他这每走一步,对面的那校尉就本能后撤一步,紧张不已的只盯他压在剑柄上面的那只手。

褚琪枫一步步下了台阶,最后在门前站定。

此时落在他面上的阳光已经被围墙遮挡,还原了他本来的面目——

极其俊美脱脱俗的一张脸,其上神情却是莫名的叫人看了胆寒。

“殿——殿下——”那校尉强打精神开口,可是话音未落就觉得眼前刺目的光芒一闪,褚琪枫骤然抽剑出鞘,半点的预兆也无,直接横向朝那人腰间扫去。

那校尉大为骇然,本能的动作自是拔刀阻挡。

却不想褚琪枫手中那剑却是把利器,竟是直接将他手中长刀决断,剑锋扫过,便是将那人直接腰斩成了两端。

血水泼洒而出,从他的袍角上面滴滴答答的落。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惶恐不已的看着。

褚琪枫立在血水里,也不去擦那剑上的血迹,只就缓缓的收剑入鞘,一面冰冷的字字句句已经从他的口中溢出:“先帝已经大去,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自今而后,所有的皇命——都只能从我东宫的这道门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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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西神兽表示这一卷的宗旨应该是“外挂的天下”,于是在经历了这么苦逼的一段身世揭秘历程之后,我们终于转入正题了,只是我们浔阳和枫二双开刷副本的节奏,为了能够保持这种牛逼哄哄的节奏,使劲扔月票砸这俩货吧,让丫的不早开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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