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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尖抵上他的胸膛,刺破衣物皮肉。

褚浔阳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下手,却因为被他攥得太紧,一抽而没能得逞,只皱了眉头,不耐烦的看着他。

褚琪炎的唇角带了丝近乎残忍的笑容,亦是不避不让的与她对视。

他惯常都很少笑的,哪怕偶有几次,也似乎都是做在特定场合之下的一重表象而已,而和真实的情绪没有关系。

衣物之下有血丝缓慢的渗透,但因为他穿了身深色的袍子而不那么明显。

褚琪炎的掌心是温热的,烙印在皮肤上,更是有种灼人的温度。

而这种热度——

让褚浔阳觉得很不舒服。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很快就就有些不耐烦。

“你我之间,还需要再用这样试探来试探去的伎俩吗?”褚浔阳道,最初的意外之后,她也不再试图和他强拗,反而含笑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褚琪炎,你要是真想死,我又何尝不能成全了你?怕就怕是你此刻这般言不由衷的逢场作戏!”

褚琪炎手下把握着分寸,那刀尖戳出来的也只是皮外伤。

他更像是毫无感觉一般,只就神色平静的注视着褚浔阳眸底明显透着抵触情绪的光彩。

她对他,从来就不假以辞色。

“呵——”褚琪炎默然看了她半晌,却是哑然失笑。

感觉他手下力道松懈,褚浔阳就又试着往后缩了一下手。

这一次,褚琪炎倒是十分痛快的松了手,并且顺手从袖子里抖出一方帕子,垂眸下去,就着慢条斯理的擦拭那匕首上面的血迹,一面才语气嘲讽又缓慢的说道:“是啊!不过逢场作戏罢了,明知道我就是现在死在你面前,你也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反而会拍手称快——”

说话间他的眉眼一直低垂,专注的盯着手里的匕首,褚浔阳并看不到他眼中真实的神色。

可是他的话到一半,却又毫无征兆的戛然而止。

像是夜色中汩汩流淌的一道溪流突然静止不动,周围的空气里,虽然感觉不到杀机四伏,褚浔阳也还是本能的警觉,心里的某一根弦莫名跟着绷紧。

褚琪炎的语声一顿,过了片刻就又再度失笑道:“你和我,我们都是锱铢必较的人,既然是势不两立,我又怎会去做这样只为成全他人的蠢事?”

将那匕首上面的血迹擦拭干净,重新收入刀鞘,再揣回袖子里,褚琪炎这才重新抬头对上褚浔阳的视线,面色平静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的淡然说道:“李瑞祥是阴错阳差死于我手的,而现在,你却也是有意为之的算计,害了我母妃。浔阳,那天在城外你送我的话——你记着,现在我也再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你。你我之间,没有谁先妥协这一说,只能是势不两立,不死不休的!”

他的语调不高,但是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超乎想象的力度。

他们两人之间,虽然从一开始就被褚浔阳单方面定位成了敌对的立场,这却是第一次——

褚琪炎面对面的正式向她宣战。

褚浔阳面上表情并无多少波动的冷冷回望他。

褚琪炎的唇角却始终带着那么个嘲讽又冰冷的弧度,继续慢慢的开口道:“曾经在那个晚上,我也有曾想过,或者那一天我就不该去拦你,如果就那么放你走了,现在摆在我面前的麻烦就会少很多,可是反复考虑了这么多天,我发现,我其实不后悔将你留下。”

他的语气很慢,倒像是寻常的朋友再聊天一样。

褚浔阳紧紧的抿着唇角,并不试图和他交谈。

他似乎也不在意,只款步往旁边踱了两步,微微仰起头,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夜空。

当初如果放了她走,她对他的恨就不必演化到今天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是——

如果就那么放她走了,即使今时今日她对他,不会是这般的痛恨敌对——

他却要成了她生命中再不可能会重逢的一个过客。

他不再看得见她,而她——

或许迟早要将他彻底的忘却。

不管她是过得幸福还落魄,那都将成为和他完全无关的事情。

那——

不是他要的结局。

“我知道,和褚琪枫比起来,现在朝中的局势对我来说并不怎么有利,可我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就算最后注定了是要一败涂地——有来有往,我也会叫你们付出对等的代价,所以,从现在开始,咱们双方就拭目以待吧!”褚琪炎的思绪似乎是游离到了很远以外,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转身看过来。

褚浔阳面上的戒备之意从始至终都不见消褪。

褚琪炎的手指蜷缩在袖子底下动了动,最终还不动声色的压下想要抬头去抚平她眉心褶皱的那一点欲望,只是用心里积攒起来的力气,缓缓的把手收到了背后。

然后他的目光错开褚浔阳,往她身后的方向看去。

那里延陵君轻袍缓带,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斜倚在门边瞧着这里也不知道是有多久了,只唇边的那一抹笑容还是明艳如初,半点疲倦的意思也无。

褚琪炎的目光和他对上,眼中就跟着划过一道锐利的锋芒。

褚浔阳下意识的扭头看过去。

延陵君这才散漫的站直了身子,一步一步挪下台阶,朝两人款步行来。

时下已经进了十月,又是在山里,晚间的空气就格外的要凉些。

褚浔阳看他这样就出来了,心下不由的一急,匆忙的转身就要迎接过去。

却不想,只在她转身的瞬间,褚琪炎的声音又起。

“浔阳你记着,不管将来的结果如何,除非我死,否则——你就别想离开这里。”他的声音很稳,这话说是说给褚浔阳听的,却明显是冲着延陵君的。

褚浔阳的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就异常烦躁起来。

她回头,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想要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无从说起,倒不怕延陵君会误会什么,只是褚琪炎这般挑衅,着实叫人心里窝火。

那边延陵君含笑而来,明明是将褚琪炎的一番话听都清楚明白,偏偏面上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褚浔阳暂时也顾不得褚琪炎了,快走过去,替他将半敞的衣襟拢了拢,低声道:“先进去吧!”

因为褚琪炎在场,她的声音就刻意的压低,一句责难里面却萦绕着丝丝缕缕化不开的甜腻和温暖。

褚琪炎站在身后看着两人之间自然又随意的动作,忽而觉得这夜里的风很凉很凉,冲撞在了胸口,隐隐的疼。

可他面上的表情却是半分也未改变,只冷冷的看着两个人。

延陵君也不管她,只就坦然的任由褚浔阳替他整理衣物,一面才漫不经心道:“都谈完了吗?”

“本来也没什么事!”褚浔阳道,扯了他的袖子就要往里走。

延陵君却是未动,只就定定的望着褚琪炎道:“你是没事,别人呢?”

他这倒不是要为难褚浔阳,只纯粹是为了要给褚琪炎难堪的。

褚琪炎的目光冷淡,和他对望了一眼,然后就又顺势看向了褚浔阳的背影,凉凉道:“我的确是还有最后的一句话,却不知道你是想不想听了?”

褚浔阳略一怔愣,片刻之后才缓慢的转身。

褚琪炎的唇角弯了弯,眸色深深的看着她,眼中光影晃动,忽而掠过那么点儿高深莫测的情绪来,字字清晰道:“难道你就不好奇,褚昕芮是怎么搭上淳于兰幽的那条线的?”

这一次,褚浔阳是真被惊的不轻。

不仅仅是她,就连延陵君也不由的皱了下眉头。

当初淳于兰幽得到的那瓶蛊引是过了褚昕芮的手,这一点,毋庸置疑,这两个人本来就不可能有所交集,只是更找不到他们之间有所牵连的迹象,褚浔阳也就只当这是个要人命的巧合了。

褚琪炎现在却是刻意提起此事?

褚浔阳的目光一冷,往前迈了一步,冷声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褚琪炎一笑,目光讥诮,自延陵君面上一扫而过,那一眼的目光,怎么看都隐含了点儿不怀好意的意思在里头。

然后他便是垂眸下去,轻弹了弹袖口,转身朝门口走去。

褚浔阳二人目送他的背影离开,虽然各自心里都是一团重重,却也是谁都没有多此一举的再追上去逼问。

不敢此事是否真是有隐情,只以褚琪炎此刻的用心——

势必就为了给他们设置疑团障碍的。

这一番的纠缠之下,就已经接近黎明,山里的夜风就更多添了几分凉意。

褚浔阳也暂时顾不得许多,先拽着延陵君回了屋子里,心不在焉的走到盆架前想要去拿帕子给他擦头发,却不想她的手才探到一半,后面延陵君却已经紧跟了过来,拉了她的手,按到铜盆里,撩了水,掰着她的指头一根一根的仔细清洗了起来。

褚浔阳的心里本来是在想着事情,并没有在意,过了好一会儿回神,却发现延陵君正弯身在旁边给她洗手,愕然之余就脱口问道:“你做什么?我那会儿回来已经洗过手了。”

延陵君却是闷声不语,只就自顾掰着她右手的指头,一根一根从头到尾的仔细揉搓了一遍,连指甲缝里都没放过。

褚浔阳心里一阵的莫名其妙,愣了好一会儿脑中才是突然灵光一闪,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起来,道:“你又犯的什么别扭?我只是不小心而已。”

说着就强行挣脱延陵君的手,从喷加上取了帕子擦拭。

延陵君倚在旁边的柱子上看着她的动作,眉目含笑,却是一语不发。

褚浔阳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只能抓着帕子走过去,一边把他手上的水渍也擦了,一边放低了姿态,讨好道:“我以后离他远点就是!”

心中却是腹议不已——

这到底算是多大点儿事情?

延陵君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就是死盯着她不说话。

褚浔阳终也是有些无奈,想了想,就往前凑上去,双臂搭在他颈边,调侃道:“既然是不高兴,那刚才当着他的面,你不说?”

延陵君懒散的倚靠在那柱子上,也没抬手去揽她,只任由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这个时候才冷嗤一声道:“横竖是不耗到他死的那天,你也不能放心的离开,事实摆在面前,还需要我多说吗?”

褚琪炎已经是成了褚浔阳兄妹的心腹大患,不斗倒了他——

的确,褚浔阳是怎么都不能放心离开的。

褚浔阳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延陵君见她这样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心里终于是动了点儿肝火,直接双臂往她腋下一抄,就那么半提半抱着她走到旁边的一张榻上坐下,将她放在膝头。

“做什么?天快亮了,收拾一下,我们该启程会经过了。”褚浔阳趴在他肩头笑道。

延陵君却是不为所动,只将她从身上扒下来,埋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她的手指头,语气半真半假的调侃道:“要是哪天也看到我和别的女人拉手站在一处,你怎么办?”

这个问题,听来实在是幼稚的很。

褚浔阳本来心里不屑,但只就一个朦胧的画面自脑中过了一下,她心中就忽而有些不快,反捉住延陵君的那只手反复的看了看。

延陵君只觉得按照她惯常的作风,就又是要插科打诨的糊弄了。

不想片刻之后褚浔阳却突然歪了脖子,仰头对上他好整以暇的眸子,道:“那得要看具体情况来分辨了?”

她的这副神气,看起来着实很认真。

延陵君忍了笑,抬手蹭了蹭她的脸颊,随口问道:“怎么说?”

“如果是哪个女人主动来拉的你呢,那么她用的是哪只手我就把她哪只手剁掉!”褚浔阳道,语气散漫,漫不经心,顿了一顿,又把延陵君的那只手反复看了两遍,然后才又继续道:“如果是你主动是拉的别人——”

延陵君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憋不住笑,心里已然知道,她的后半句肯定是“我就把你们两个人的手一起剁掉。”

而褚浔阳说到这里,紧跟着却是话锋一转,用自己的手同他十指相扣握在一起,然后才一字一顿的说道:“那我就把那女人的两只手都剁掉,好给你长长记性!”

延陵君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就无比愉悦的失声大笑起来,直接抱着她笑倒在了榻上,眼泪都几乎要流出来。

褚浔阳伏在他身上,却还是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道:“笑什么?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你既然是先招惹了我,就不要再去祸害别人了,杀孽造的多了,下辈子有的你还的!”

延陵君勉强止住笑,仰躺在那里,朝她看过来,笑问道:“也总好过是我先招惹了别人,然后再来祸害你的吧?”

方才笑的太厉害,他的面孔呈现出一种迷人眼的红润光泽,一抹微笑之下,媚眼如丝,看的人心中怦然一动。

褚浔阳的眸子明亮一闪,忽而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来,捏了他的下巴,猝不及防的深吻下去。

延陵君始料未及,全无防备之下,险些一口气闷过去,手忙脚乱的竟然下意识的挣扎了两下,一下子翻身做了起来,一张脸憋的通红。

然后下一刻,看着被他远远推到旁边的褚浔阳,延陵君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做了什么,整张脸都瞬间绿了,眼神里面带了无数怨念的瞪着跟前那容光焕发的少女。

褚浔阳看着他脸上表情,终于也是忍不住笑的打跌,转身扑倒榻上,笑的整个后背耸动,私底下又拿了袖子去摸唇边沾到的口水。

她兀自笑得欢畅,几欲岔过气去,实在喘不过气来了,就又只能翻身坐起。

延陵君虽然生着闷气,不得已,也只能是黑着一张脸再她抱到了膝盖上坐着,给她抚着后背顺气。

褚浔阳笑了好半天才面前打住,见他一张脸还是拉得老长,终于还是忍不住扑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的笑了起来,一面才又恶狠狠的说道:“你就是先看上了别人,那也是祸害的别人,我怎么都能把你抢过来!”

延陵君听了这话,心里就再如何也生不起气来了,反而是如是被灌了蜜糖一般,被甜腻的味道塞得满满的。

褚浔阳自他怀里推出来,脸上笑容敛去,只眸子里还闪烁着明亮的星光,抬手轻点了点他的唇,语气半真半假道:“所以说,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呆着吧,没事的时候也别总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给人家不相干的人招灾!”

这个丫头霸道,延陵君一直都知道,但也恰是因为她这一刻的霸道,才昭示了他在她心中已然不可替代的地位。

即使她的态度散漫,并不庄重,在延陵君听来,心中也是悸动不已。

他的唇边不觉的洋溢一抹笑,双手揽在她腰后,却是保持着这么一个姿势,动也不动。

褚浔阳就把身体的重量都支撑在他的臂弯里,两人默默的对望半晌——

最后,各自忍俊不禁的轻笑一声。

“放手吧!”笑过之后,褚浔阳就拍开延陵君环在她腰上的手,捡起落在旁边的帕子,绕到他身后却给他擦头发。

她的指头柔软,偶尔从发丝间穿过,按压在头皮上,那种柔软又熨帖的感觉就仿佛直接落在了心尖儿上。

延陵君享受的闭了眼,心里旖旎的心思若隐若现。

而褚浔阳此刻的思绪早就被拉回了正事上,一面替他绞干头发,一面若有所思的问道:“你说方才褚琪炎那话是在暗指什么?”

如果褚昕芮和淳于兰幽之间的那一次交集排除掉巧合的因素的话,那是不是就是说,在他们两人之间还存在了另一个给两人牵线搭桥的关键人物?

那段时间能随意进出宫门的都不是小人物,如果真有其人的话,那么——

那个人又会是谁?

“不知道!”这个问题延陵君提前也早就想过一遍,横竖是不得要领,也懒得浪费心思,直接就道:“横竖现在就算你追上去问他,他也不会告诉你!再也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根本就没什么事,他只是故布疑阵,叫你分心的。”

按照褚琪炎现在的这个状态,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虽然褚浔阳还是觉得无风不起浪,不过这一时半刻的琢磨不出什么迹象,她索性也就不再费心思去多想,只是突然想到褚琪炎之前说过的话,就正色问道:“对了,南华那边——近期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延陵君突然睁开了眼,动作的幅度不大,褚浔阳还察觉到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绷紧,心下好奇,就把半湿的帕子随手扔掉,又趴到了榻上,从后面搂着他的脖子,探头过去看他的脸,“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我——”延陵君开口,可是话到嘴边,却又突然改了主意,拉过她的一只手在掌中反复的握了握,捏着她葱白如玉的指尖道:“近期我们先回一趟南华吧!”

褚琪炎不是信口开河,果然——

是南华方面出现变故了吗?

褚浔阳的心跳一滞,不由的暗暗提了口气,警觉道:“怎么?”

“之前你答应过我的,你忘了?”延陵君笑道,抬手轻刮了下她的鼻头,“不是说好了,要找机会先去见我父亲一面,让他瞧瞧他未来的儿媳么?”

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已经得了彼此的默许,可是头次听到这个称呼,褚浔阳却怎么听都觉得心里头别扭,脸上表情也跟着扭捏了一下。

延陵君将她抱过来,手指揉了揉她饱满的唇瓣,调侃道:“怎么?不会是事到临头你反而退缩不敢了吧?”

“到底什么事?”褚浔阳白他一眼。

延陵君眼中笑意突然就淡了些许,斟酌片刻,终于正色对上她的视线道:“那边朝中近期要办喜事,喜酒——我觉得我得有必要回去喝一杯的。”

“是风连晟要正式纳妃了?”褚浔阳问道,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风连晟和褚昕芮的婚事已定,如果是他们要办喜事,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也犯不着再特意的提一遍了。

“不是!”延陵君道,眼中浮现些许讥诮的情绪道:“风连晟和褚昕芮回国,过境的时候风煦来接,回程途中遇到山匪劫道,出了点儿意外,风煦和褚昕芮单独流落在外了两天两夜。虽然从行程上看他们现在应该还没抵达帝京,但是皇后一党却是一定会否了风连晟和褚昕芮的婚事了。”

风连晟同意纳褚昕芮做侧妃,这本身就是无奈之举。

现在又出了这样的岔子,他要还肯继续办喜事,他可就要沦为举国上下的笑柄了。

“是风连晟导演的一场闹剧?”褚浔阳问道,不过话一出口,还没等延陵君回答,她就又兀自否决掉了,“就算是风连晟的伎俩,风煦和孙淑妃那里又怎肯逆来顺受的去做了这个冤大头?”

“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不过风连晟这个人的忍耐力非同一般,他不是没有可能会做这件事,只是几率相对不大。”延陵君道,看着外面的天色逐渐破晓,就起身整理衣物,一边道:“我倒觉得是褚昕芮搭上了风煦和孙淑妃的那条线的可能性比较大一点。”

褚昕芮算计了风连晟,风连晟哪怕是为势所迫必须要娶她,那也是将她视为眼中钉的,不出所料的话,但凡等到此事的风头一过,就会立刻叫她消失。

所以为了保命,她便就先下手为强,赶紧另谋出路。

“可风煦和孙淑妃又是看上她的哪一点?”褚浔阳跟着他起身,走过去里面的柜子里重新找了件轻裘给他披在肩上。

“你说呢?”延陵君却是不答反问。

褚浔阳的手指绕在他领口的带子上,一顿,随后就冷嗤一声,继续慢条斯理的继续打结,一面说道:“还用问吗?褚昕芮本身虽然没什么分量,褚琪炎对那位南华六皇子可是有过救命之恩的,他的话,自然有分量。哪怕只是为着跟我添堵——风煦大概也不介意配合他一回的。”

最主要,褚昕芮还很有些小聪明,并不是一无是处。

这边她和延陵君之间都还没开始打算将来的事,褚琪炎就已经着手给她的后路上埋绊脚石了,这不可谓不是用心良苦的。

给彼此整理好了衣物,还没见有人来催,褚浔阳也就不着急了,又走到桌旁弯身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的喝,一边才又继续问道:“那你这趟回去的打算又是什么?是只单纯的看戏和喜酒,还是想直接就阻了这门婚事,让他们喜事变丧事?”

延陵君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也倒了杯水,端在手里晃了晃,只就不答反问,“你同我一切回去吗?”

他这态度,模棱两可,很有些奇怪。

褚浔阳心中犹豫,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道:“我只是没弄明白,你这到底是想要我跟着你一起回去呢,还是怕我跟你回去?”

延陵君露出一笑,却还只是望定了她道:“那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

延陵君回南华的行期只在从广莲寺回京的次日,只回去陈赓年那里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行装,次日就带着几个侍卫启程了。

褚浔阳没有随行。

这几天京城之内掀起了一股异常的冷风暴,因为南河王妃被杀和罗思禹被人投毒一事,南河王府和罗国公府两家人公然闹到了金殿之上,唇枪舌剑,几乎大打出手,一边喊着要罗腾给郑氏偿命,一边又嚷嚷着要活剐了郑嫣,还罗思禹一个公道。

褚易安不在京城,这个和事老自然就是由褚琪枫来做的,只是他这个和事老却明显做的极不地道,一面拖拖拉拉的,罗家那边只收押了罗腾入监,说是要等核实了证据才能问罪,而郑家这边,则是勒令他们交出郑嫣来治罪。

郑家就郑嫣这么一个嫡女,如何舍得把人交出去?百般不情愿之下,自是求到了褚琪炎那里——

横竖郑氏是已经死了,只请他退一步,暂时不要揪着罗家人不放,也好给郑嫣换一条出路。

于公于私,褚琪炎却都是不可能放过罗腾的,是以郑老夫人亲自登门了两次他也都不肯松口,把个褚易民气的七窍生烟,却又无计可施。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褚琪枫又下了一道谕令,表示十分体谅郑家的人心情,只是屈从于国法,不得不把郑嫣公事公办,同时为了表示他并不是有意苛待郑家,更要将二公主褚月歆下嫁给郑文康做继室,以表皇恩浩荡。

赐婚的旨意一下,郑老夫人就更是慌了,当天就又找上了南河王府,把个要进宫上朝的褚易民和褚琪炎都堵了回去。

“这件事已经是到了这个地步了,你们看怎么办吧!”郑老夫人往凳子上一坐,直接就气势汹汹的开口道:“事到如今,我就更不能把嫣儿交出去了。太子的这两道旨意明摆着前后矛盾,说是赐婚给康儿,同时却又一门心思的逼着我郑家的嫡女去给罗家人抵命,这哪里是要修好,分明就是要逼着我们就范的。别的不说,想来现在在他眼里,我们平国公府和你们南河王府早就是一体了。他既然迟早都是要对咱们动手的,这个时候,我也就犯不着再把嫣儿推出去白白送死了!”

这些天她一直都把郑嫣藏着不肯交出来,因为没做真正的官司交到公堂上,褚琪枫虽然吩咐过去要了两回人,却也没用强。

郑老夫人本来就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是这会儿,心里却生出了沉重的危机感——

褚琪枫如果真是要抬举他们,就不会还一再的叫人上门索要郑嫣了。

他这分明是用了一份赐婚的恩典做幌子,面上给了莫大的恩典,人人称道,实际上却还是要拿他郑家人开刀的。

郑老夫人是被逼急了,这一次登门就很不客气。

褚易民看着,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了起来,沉着脸道:“是郑嫣自己没轻重,落了把柄给人抓,现在人赃并获,他褚琪枫又打着监国太子的幌子,能容得你们拖到今日已属不易。不过就是一桩嫁娶的买卖罢了,既然他能舍得起自家的姐妹拿出来做跳板,老夫人你直接应了就是。日后怎样姑且可以不论,只就当下——如果康儿被冠以一个驸马的头衔,也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亲了,最起码,短期之内褚琪枫是不好再在明面上对你们平国公府有所动作了!”

“王爷这话说的轻巧,谁都知道太子和那褚月歆的关系并不亲厚,王爷你就能保证他就不会随即离开发难,再寻借口,给我郑家来一个大义灭亲?”郑老夫人冷冷说道,也没卖他的面子,“到时候他受了百官称赞,我们郑家反而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更何况促成这场联姻的前提,他却还是要我们得先交出嫣儿去,这我绝对不能答应!”

褚琪炎只就事不关己的坐在旁边吃茶,全程的冷眼旁观。

如果褚琪枫就只是要针对郑家的话,那么就直冲着他们私藏了郑嫣这么多天不肯交出来这一条,就可以压下一顶位置不尊的大帽子,发落了郑氏全家。

可是现在他却只是一再施压,说白了——

还是冲着南河王府和他褚琪炎来的。

他这是算准了郑老夫人心有不甘就一定会一再上门逼迫自己的,当真是不遗余力的要把自己拉下水去。

郑老夫人和褚易民互相争论了一通未果,褚易民终于有些难以忍受郑老夫人咄咄逼人的气势,怒然拍案道:“区区一个嫡女和整个国公府到底孰轻孰重,老夫人你难道还分不清楚吗?”

郑老夫人倒不是单纯的舍不得郑嫣,只是唯恐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跟褚易民这种势利小人说不出个什么结果来,直接就转向了褚琪炎道:“炎儿,外祖母可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事,说白了,今天我们郑家会被人逼迫到了这样的境地,多半还是因为受了你们南河王府的牵累。现在就算你母妃不在了,咱们两家却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横竖都到了要撕破脸皮的地步了,又何必白白搭上你表妹的一条性命?”

说话间,她的目光如炬,一直死死的盯着褚琪炎,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点表情的变化。

褚琪炎沉默的听着,一直到郑老夫人把话说完才缓缓抬眸对上她的视线,淡淡道:“那么外祖母现在是想要我做什么?宫里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平国公世子世子和宫里联姻的事情就推不掉了,这个时候你再叫我出面和罗家和解?弄的倒像是我们两家合谋算计了他皇家的一位公主一样,褚琪枫再要借机发难的话——要追究的就不只是区区一个国公府了!”

褚易民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马上就要勃然大怒。

而显然郑老夫人是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把一切的利害关系都估算清楚了。

她满面凄苦之色的叹了口气,拄着拐杖起身,却是全然不顾辈分的当着褚琪炎的面跪了下去。

“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她身边胡妈妈吓了一跳,赶忙就要搀扶。

郑老夫人却是一把挡开了她的手,只对褚其炎道:“嫣儿的事,之前你母妃必定是对你提过了的,我知道你对她没那方面的心思,可是如今到了这样的关头了,便做是外祖母求你一次,你就去宫里说是你母妃已经给你定下了和嫣儿之间的婚事,让太子他看在南河王府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吧!”

郑家可以娶褚月歆,但再要让他们牺牲掉郑嫣——

郑老夫人却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褚琪炎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却好像是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一样。

“我只求你给你表妹一个名分,暂且保住她这一条命,至于私底下你的事情,我不逼你,你都随意就好。”郑老夫人咬牙说道,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任由胡妈妈搀扶了几次都不肯起身。

褚易民对此倒是没有多少排斥,他虽然也不喜欢郑家左右自己儿子的婚事,可郑老夫人的那句话还是说对了——

两家人如今同坐一条船,如果真要强硬的见死不救,也委实是说不过去。

“炎儿——”心中略一权衡,褚易民就要开口。

褚琪炎的目光隐晦一闪,却是忽而放下了茶碗起身。

他举步走过去,亲自弯身搀扶了郑老夫人起身。

郑老夫人看着他,满面的期许之色,心里却是砰砰直跳——

哪怕是要长出去好几辈,她站在自己的这个外孙面前也是莫名觉得气弱。

“抱歉,外祖母!”褚琪炎道:“公是公私是私,我希望您能明白。”

“可是——”郑老夫人不由的就急了,赶忙还要争取,就在这时候,外面郑家的管家突然满头大汗的跑进来,慌慌张张道:“老夫人,出事了,大小姐——大小姐她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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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今天已经堕落到十点了,啥也不想说了,我找个墙角蹲着哭一会儿,我知道,你们都已经懒得嫌弃我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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