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倾儿握着匕首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用了全力,那匕首的刀锋几乎整个儿刺入褚易民的身体里,插在了他的背上。
褚易民的面容只在一瞬间就变得扭曲。
他缓慢又满是怒气的回头,目光一寸一寸上移,最后定格在霍倾儿脸上,却是心中疑惑,露出一种十分困不不解的神情,哑声道:“是你?”
这里这么多人,就是褚浔阳就未必真的会亲自对他出手。
这个霍倾儿和他,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更别提什么深仇大恨了。
霍倾儿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被他这样疯狂又嗜血的目光盯着,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赶忙松了手,后退一步。
点翠看到褚琪炎受伤,本来也正准备奔过去,却奈何被屋子里乱糟糟奔跑着的人群阻挠,这会儿只愣在了人群里。
霍倾儿抿着唇角,一声不吭,手指上沾满了血多粘稠的液体似乎让她觉得极不自在,她却还是勉强自己打起精神,露出一种十分坚定又决绝的表情。
“倾儿——”过了一会儿,却是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罗思禹不可思议的低呼了一声。
而霍倾儿会出手,却是连褚浔阳都不曾想到的。
她的眉头皱了一下,心里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褚易民盯着眼前局促不安的霍倾儿,这一刻剧痛的刺激下,反而是叫他的思维异常清晰。
一个鲜明的念头从脑海中一掠而过,他恍然就意识到了什么,霍的扭头朝褚琪炎看去,嘶声质问道:“这是你的意思吗?在你的眼里,本王这个父亲就这样的一文不值?”
之前霍倾儿的种种举动暗示之下,分明就已经是在委曲求全的替褚琪炎遮掩丑事,现在他盛怒之下刺了褚琪炎一剑,霍倾儿马上就给了他一刀,这——
完全就是顺理成章的。
他唯一的儿子,先是背着他和他的妾室有了苟且,然后又是为了和褚浔阳置气,将他的性命弃之不顾,最后——
竟然放任一个女人来要他的命?
这个孽畜!
他褚琪炎的性命,难道就比自己这个父亲更为值钱吗?
只在那一瞬间,褚易民的怒气就已经被激发到了极点,趁着褚琪炎也在气头上还没冷静下来,他强撑着力气拔出刺入他胸口的长剑,卯足了力气就又刺过去一剑。
“父王!”褚琪炎暴怒的侧身一闪,一把抓住他的时手腕,将他推开一边。
巧是人群里,李林和点翠齐齐惊呼了一声:“世子!”
点翠的心,果然是全部牵系在褚琪炎身上的。
哪怕之前没能亲眼看见什么,这一刻也全部都信了。
褚易民的身子摇摇晃晃,连连后退的同时,眼睛里已经涌出一种玉石俱焚般狠厉的神情。
“啊——”他稳住身子,扭头就又低吼着又持剑冲褚琪炎撞了过去,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就是死,也要亲手结果了这个不孝子。
诚然褚琪炎因为父子关系,对他已经几度可以忍让,可是这样的生死关头他却还拎不清楚的上来胡搅蛮缠,也叫他心里大为光火。
只是——
不管怎样,他也是不能和褚易民一样,公然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动刀子。
即使再如何的愤怒,他也只能按捺,有些狼狈的就要后退避让。
褚易民疯了一样的持剑刺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眼前突然人影一晃,一道素白的人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了过去。
哧的一声——
褚易民手中杀气腾腾的长剑已经没入那人的身体。
褚易民始料未及的瞪大了眼,又是看着眼前横空出世跳出来的霍倾儿。
如果说方才被霍倾儿捅了一刀的时候他心里有的就只是愤怒,那么现在他反刺了对方一剑的时候,却就只剩下震惊。
霍倾儿替褚琪炎挡了一剑?
这女人为了褚琪炎还真是什么豁的出去!
褚易民手中长剑自霍倾儿的腹部整个刺穿,霍倾儿蓦地就冒了满头的冷汗,身子摇摇欲坠的往后栽去。
彼时褚琪炎就站在她身后的位置,即使对她痛恨到了骨子里,但是天生贵族的风度使然,他却也还是出于本能的抬手将她扶了一下。
霍倾儿痛的眉头已经拧成一团。
别人不清楚,褚琪炎却是心明如镜——
这个女人怎么可能是为了救他,分明就是付出了生命作为代价,要最后再黑他一次,而她之所以会这么做的理由——
无外乎就是为了一个褚琪枫吧。
这得是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叫一个柔弱的女子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做出这样一件惨烈又匪夷所思的事情?
就是因为爱吗?
她喜欢褚琪枫,所以就不惜一切,抛却自己的名声和生命,只求能为他最后做一点什么。
虽然彼此立场不同,甚至这一刻更是苦大仇深了。
可是这一刻,看着垂死之下的霍倾儿,褚琪炎的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值得吗?”他的声音低哑的脱口问道,心中震撼不已的时候,却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在问的霍倾儿,还是只说给他自己听的。
看来之前霍倾儿来找他,所说求他放了她的那些话也就只是为了迷惑他视线的说辞而已,为的就是叫他放松警惕,也许在那时候,她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现在她以这样一种方式死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身上就永远都打着他褚琪炎的标签。
什么名分自由?这女人根本就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给褚琪枫做垫脚石了。
并且这样一来——
不管是生前死后,她都没有任何的理由再靠近褚琪枫哪怕是一丁点儿了。
伤口处的鲜血汩汩流出,霍倾儿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他仰面看向他的面孔,眼中似是盈盈有泪,唇角却同时弯起了一个微弱的弧度,反问道:“世子你也有喜欢的人,你——说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值得吗?
褚琪炎的心头巨震,神智就又出现了一刻的恍惚。
是了,他也有喜欢的人,心心念念,割舍不下,可是自始至终,他所做的一切,就只是竭尽全力想要赢她到自己的身边来。
即使在彼此的交锋对决中,他会处处忍让,不舍得对对方下死手,但是扪心自问——
他做不到霍倾儿这样,也从没想过可以这样。
他要赢!即使在褚浔阳的面前,也从不曾想过要为了她而止步退让的。
这一瞬间,心中万般思绪萦绕,褚琪炎突然就心乱如麻。
“好啊,横竖今天是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了,那本王就成全了你们,与其等到别人动手的时候而受辱,倒不如我亲自送你们一程。”褚易民胸中余怒未消,气喘吁吁的咬牙开口,当真是疯了一样,提剑就又要朝褚琪炎和霍倾儿两人刺过去。
褚琪炎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才要推开霍倾儿的手去挟制他,不想一转身,却发现袖子被霍倾儿扯住了。
褚易民的剑锋转瞬就到。
褚琪炎大为恼怒,仓促回头,正对上霍倾儿满是嘲讽的眸子。
她的两只手用力的扯着他的袖子不叫他脱身,一面气若游丝又“含情脉脉”的说道:“世子,我不后悔!死前能为你做一点事,我于愿足矣!”
这是她临终的忘我告慰,叫不知情的人听来,难免动容。
然则褚琪炎这个当事人所有的不过满腔的怒火和苦涩罢了——
这个女人坑人的本事可见一斑,这般决绝的手段,根本就叫他无从招架。
身后褚易民已经俨然一个疯子,眼见着他手中长剑将要穿体而过,南河王府出来的侍卫都不敢贸然去动他,唯一一个敢动的李林却又力不从心。
眼见着又要酿一场血案,这一次却是点翠当机立断的抢上前来,夺了一个侍卫的佩刀,毫不手软的就朝着褚易民脑后劈下。
“呃……”血光飞溅,扑了周围的几个人满身满脸,褚易民喉咙里发出一种断断续续的奇怪的声响,身体就逐渐软倒,垂落了下去。
点翠直接跨过他的尸体奔过去,杀气腾腾的一把将霍倾儿自褚琪炎身边扯出来,抛在了地上,面目狰狞的怒骂道:“你这贱人,还要继续在演戏害人吗?早知如此,之前我就该早早的杀了你,省的留着你反而成了祸害。”
她是真的恼怒到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说着就又提刀朝摔在地上的霍倾儿劈去。
霍倾儿此时气息奄奄,别说反抗,就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了。
“倾儿!”罗思禹仓惶的惊叫一声,就奔了过去。
褚浔阳沉着脸使了个眼色。
青萝会意,立刻纵身扑过去,横剑一挡,将点翠掀翻在了一侧。
点翠只稍微会一点点防身的拳脚,哪里能和她抗衡的?被她灌注在剑身的内力一震,哇的就吐了一大的鲜血。
“倾儿——”罗思禹抱着霍倾儿,眼泪一下就滚了出来,“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这样傻?”
霍倾儿不语,只还仰头定定的望着站在那里的褚琪炎,神色悲戚道:“世子,我说过,我做的一切都不后悔,可是这个贱人,您真的还打算要留着她吗?”
只从方才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情上来看,点翠的事,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无法否定的事实。
这样一来,倒是坐实了他褚其炎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做出了弑父忤逆的事情来。
虽然不是他亲自动的手,不管是霍倾儿还是点翠,这两个女人的作为却是全部都需要他来埋单的。
点翠愣了愣,方才一时冲动,此刻才反应过来,这是霍倾儿以身作饵,给她设下的圈套,全然坐实了褚琪炎和她之间有苟且的揣测。
他那样卓绝不凡的一个人,怎么可以遭受这样的侮辱?
霍倾儿这个女人,怎么可以阴毒至此?
褚琪炎,那是她心里高高在上,容不得任何人亵渎践踏的神祗啊!
“你这贱人!”点翠突然失控了起来,凄厉尖叫着,张牙舞爪的又朝霍倾儿扑了过去,“你胡说八道什么?褚浔阳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会让你——”
她整个人都癫狂了起来,完全就像是一头失控的野兽一样。
褚琪炎看着眼前的这个局面,突然觉得身心俱疲。
他忽而冷笑了一声,侧目对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
“是!”那侍卫颔首,拔剑就奔了过去,将点翠斩杀剑下。
点翠的身体突然顿住,缓缓的栽落一旁,临死,还不甘的用了所有的力气回头,又看了褚琪炎一眼。
彼时天色已经破晓,但太阳还没升起来,整个空气看上去有些阴沉。
褚琪炎负手而立,面容冷峻,俊秀的五官,线条流畅完美的轮廓,依稀还是在王府后院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模样。
高雅岑贵,高高在上!
可是她,终究是太过卑微了,连做他脚边零落的尘埃都不够资格呵——
“这样闹剧,现在你可以满意收场了吧?”褚琪炎的目光果然完全不曾在她的脸上停留,而是避开了所有人,定定的望着褚浔阳。
褚浔阳的面色冷淡,明显是心情不佳的模样,半晌,才冷着声音道:“虽然曲折颇多,但是和我想要的结果相差不远,也算是异曲同工了。”
“你也的确是该满意了,成功的毁了我,逼的我身败名裂!”褚琪炎道,这一刻,他的声音语气却都意外的平静,不见半分怒气或是仇恨,“既然你已别无所求,我想最后——该是叫我和褚琪枫之间来一个了断的吧?”
眼前这里的局面,对褚浔阳还是很不利的。
既然他最后肯于让步,褚浔阳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如你所愿!”她道。
褚琪炎淡漠的冷嗤一声,一撩袍角,大步转身朝院子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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