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良妃,她会觉得在刺客身上放了凤鸣宫的信物就能栽赃给皇后了吗?
“良妃的心机绝对比皇后娘娘要来的深,这种欲盖弥彰的局,她当是不会做吧?”铁方犹豫说道。
但是除了那两个为了皇位斗的跟乌眼鸡一样的女人,他也着实想不出来还有谁会用这样拙劣的手段互相攀咬陷害了。
虽然事情出乎意料之外,但风启却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看了他一眼,才一字一顿道:“但是这样一来,皇后和永定侯的嫌疑就彻底撇清了!”
“的确!刺客身上既然搜出了皇后凤鸣宫的信物,那就绝对不会再有人怀疑皇后!”铁方点头,但是转念一想还是觉得说不通,“可如果只是为了撇清皇后的嫌疑,那他们直接取消计划,不动手不就行了?”
“如果真是如我方才预料中的那般,永定侯派出来的刺客是被人中途换掉了,那么你想——”风启说道,话到一半,却是语气一顿,“那些人又是去了哪里?”
铁方愣了一瞬,随后就恍然大悟的一拍大腿,“那些人去了哪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定远侯和皇后的把柄都被人捏住了。”
定远侯派出的刺客行踪不明,风启却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遇刺,这件事能糊弄过去也还罢了,否则——
定远侯陈家和陈皇后他们,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怪不得那些刺客会当众叫嚣着要对殿下不利……”铁方欷歔不已。
遇刺的人是风启,这事情搬到崇明帝的面前,才是影响力最大。
铁方脑中思绪转的飞快,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倒抽一口凉气,“那这次顺手推舟,策划了这场行此事件的人就是——”
“除了他,应该也找不出别人了!”风启冷笑,那神色之间却不见任何的怒意,“不仅仅让皇后和陈家落了把柄出来,同时也会引发父皇对皇后还有良妃的猜忌,甚至于皇后可能是要为此将本王也视作眼中钉了,这样一来,眼前的局面就更乱了!”
那些人之间要怎样的争斗,其实对他们主仆的牵扯都不大。
铁方最不能容忍,就是那些人丧心病狂,算计到自家主子的身上来。
“既然如此,那殿下何不提醒皇上一下?”最后,铁方试着开口。
“我说过,这些事,我不想掺和!”风启道,他在有关大位之争的这件事上态度始终强硬,从来就有丝毫的动摇,铁方也知道。
“可是人家都欺上门来了,我们总这样被动,终究也不是个事儿啊!”铁方叹气。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就算我去和父皇说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一时半会儿父皇也不会做什么,他都装聋作哑这么多年了,但凡是有办法能速战速决,你以为他会一直拖到现在吗?”风启却是不以为然,端起桌上茶杯在指间缓缓摩挲。
这件事,十有*是风邑做的。
风乾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和华家的联姻上头,只怕早就得意忘形,根本分身乏术。
风连晟倒是也有这个本事和动机,但那人却太过诡诈了,就算想要摆脱陈皇后的限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自掘坟墓,来多此一举的做这些。
所以——
就只有安王风邑了。
“看来,京城里马上就要乱起来了!”铁方也知道没法劝他什么,最后只是忧心忡忡的叹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才鼓足了勇气开口道:“横竖殿下是不准备蹚浑水的,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考虑回封地去避避风头?安王之前做的小动作不少,就算荣少主无心与他为难,定国公主是绝对不会息事宁人的,真要撕破脸皮,只要最后的赢家不是安王,这局势对殿下您也就不会有大的妨碍。”
风乾是因为自觉还有机会上位,所以不遗余力在和风连晟死掐,而风启——
人人都知道他和皇位无缘,只要他洁身自好的避开,将来无论是谁上位,都应该不会主动找茬去和他为难的。
从这一点上,这些年,他都一直将尺度把握的极好,但现在铁方说出这话的时候,却明显是底气不足。
果不其然,风启只是模棱两可的轻轻道:“再过一阵子,先看看吧!”
铁方张了张嘴,看着他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心中忧虑的情绪更重,但最终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那陛下那里,如果再差人过来询问关于刺客的事的话,属下要如何回话?”沉默了一会儿,铁方就正色问道。
“就照方才事发的经过,实话实说就好,凡事父皇自会去查一个清楚明白,既然是有人想要将本王也一并拉下水,本王又岂能叫他如愿?”风启道,眼中神色竟是破天荒的透出几许寒凉。
然后,他才唇角弯起一抹笑,端起桌上水杯,将里面冷了的茶水泼到了窗外。
“是!”铁方应了,转身要退出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又顿了一下,回头道:“那荣少主和定国公主那里,需要给他们提个醒儿吗?”
自家主子的种种行为举止真的很叫人费解,上一次假借闭门养病的契机,千里奔袭去了西越,最后却又无关痛痒的悄然折返,再就没了后话。
而这一次,察觉了永定侯的动作就刻意和荣家的车队走了一道儿,原也不过就是为了让永定侯府的人知难而退,可是——
他虽然做了,却就是守口如瓶,甚至于不跟作为当事人的延陵君和褚浔阳透露分毫。
这是何苦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算了!”风启只是这般说道。
铁方隐隐叹了口气,也是无奈,矮身下了马车。
因为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再有雨天山路难行,本来预计入夜时分就能进城的,但是等这一队仪仗抵达镇国公府巷子外头的时候却已经接近二更天了。
风启的府邸在荣家老宅北面还隔了四条街的地方,既然双方走了一路,就难免要从他们门前经过。
车队在巷子外面停下来。
延陵君和风启相继下了车,寒暄着作别,褚浔阳却在马车上没有露面。
“天色很晚了,我今天就不邀二殿下进府喝茶了,改日若有机会的话,再登门拜访!”延陵君笑道。
“好!”风启也不多言,只同他略一颔首,脸上表情淡淡的,并没有因为同行一路而增几分热络,却也礼貌平和,不会叫人觉得不舒服。
延陵君和他拱手施了一礼,就转身招呼了自家车队往巷子里走去。
荣家的这座老宅规模很大,并且有些年头的历史了,整条巷子里就只他们一家。
剩下的几步路,延陵君也没再上车,只徒步往回走,身后风启却没有马上离开,只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
马车进了巷子,在荣家的大门口停下来。
青萝跳上车去看了眼,却见褚浔阳趴在软榻上睡着了。
“公——”青萝爬过去,才要叫她,却被延陵君以一个手势止了,使劲放轻了声音道:“别吵,让她睡吧!”
“是!”青萝点头,从旁边扯了披风给褚浔阳盖在身上,然后轻手轻脚的将她抱过去,交到了延陵君手里。
延陵君小心翼翼的抱了她,顺手又将披风裹了裹,见她居然还是兀自睡得酣畅,便是眉眼含笑,忍不出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直接抱着她大步进了们。
巷子里,下人忙着整理行李收拾马车,还要乱上好一阵子。
这会儿雨虽然是停了,但夜里的风也还是夹带了很重的湿气。
风启的目光定格在那乱糟糟的巷子里,许久未动,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殿下,咱们该回了!”铁方从旁小声的提醒。
“哦!”风启这才回过神来,只在那一瞬间目光就又恢复了清明冷静,转身又上了车,不想他才刚上了车,迎面就又传来一阵车马声,十几个荣府的侍卫护卫着一辆华盖马车自夜色中匆匆行来。
风启的仪仗停在这里,将本来还算宽敞的街道占据了大半边。
那队车马不得已的停了下来。
马车里,荣怀萱被颠簸的不轻,不悦道:“怎么停了?”
“三小姐恕罪,前面不知道是谁家马车挡了路,小的过去看看!”随行的侍卫队长连忙说道,策马往前迎上去两句就要反问,“你们——”
“你们是荣府的马车?”不想铁方却是抢先一步开口,神情语气比他还要倨傲,不留余地道:“二殿下的车驾在在此,我们赶时间,你们先——”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马车里那男子清冷的嗓音道:“铁方,让他们先行吧!”
“是!殿下!”铁方的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只能应了,转身对侍卫们打了个手势。
那边的马车里,荣怀萱本来已经有了几分困意,骤然听到那个声音入耳,忍不住的就是精神一震,赶忙整理了一下仪容,一边推开车门下了车,一面对自家随从斥责道:“是二殿下的车驾,还不快给殿下让路!”
说话间,她却已经快步走到风启的马车前面。
彼时风启也才刚上车,还没来得及关上车门,不太鲜明的光线之下,就越发衬的那男子容颜清俊,恍若惊世降临的谪仙一般。
荣怀萱不觉得红了脸,勉强压下狂烈的心跳,面上露出一个腼腆又端庄的笑容,屈膝盈盈一拜道:“臣女荣怀萱,见过二皇子殿下,不知道殿下的车驾在此,多有冲撞,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无妨!”风启是无心应付她的,只冷淡的丢下两个字,就移开了视线。
铁方抬手要合上车门。
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荣怀萱心里一急,连忙扬声道:“殿下身份尊贵,臣女不敢耽搁殿下的时间,还是请殿下先行吧!”
言罢,就忙是面容一肃,对自家随从吩咐道:“你们先把马车停到一边,让二殿下的仪仗先过去!”
今天这一路走下来,已经耽误了很久了,在加上风启此时的心情着实也不怎么好,就只觉得这女人分外麻烦,一句话也懒得多说,直接就道:“走吧!”
“是!”铁方答应了,关了车门,重新翻身上马,护卫着马车离开。
荣怀萱虽是又碰了他的一个冷钉子,但也许是因为头次遇见的时候他便就是这样冷淡高傲的态度,心里倒也不觉得怎样尴尬,站在原地目送那车马离去,心中反而有些小小的窃喜,一直到风启的马车走的没影了,方才冷了神色,上车继续前行。
马车拐进了巷子,因为前面延陵君院子里的人还在收拾行李,车夫便只能提前止步,请她下车。
“大哥回来了?”荣怀萱倒是十分意外,“他们不是昨天才赶着去了行宫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奴婢也不知道。”身边的丫头小声说道。
荣怀萱心里狐疑,却也没心思计较的太多,就徒步带着丫鬟进了门。
*
刺客的尸首被送回行宫,果然是引发了崇明帝的一场雷霆之怒,当即就把陈皇后找了去,将那令牌劈头往她身上一砸,劈头盖脸就发了好一通的脾气。
“瞧你干的好事!解释!”崇明帝道,脸上表情几乎可以用暴怒来形容。
陈皇后跪在地上,只绝对七魂八魄都飞了,心里只以为是自己派出去的人没能拦住永定侯的刺客,一心只想着东窗事发,就要大祸临头了,却全然忘了考虑,刺客身上本来该是直指良妃的证据怎么会变成凤鸣宫的信物了。
“皇上,臣妾——臣妾不知道!”她的眼神慌乱,就是再如何的强作镇定,声音也忍不住的发抖,并且多余的话也不敢随便说——
她是真的心虚,唯恐多说多错,反而会露出更多的把柄来。
于是就只声泪俱下道:“臣妾人在病中,今天一整天连房门都不曾跨出去过,就连荣烈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又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皇上,臣妾是真的不知情,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她哭的声泪俱下,再没了平日里端庄高贵的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你自己没有出过房门,就不能指使别人去做了吗?”崇明帝却是怒不可遏——
正如陈皇后之前预料中的那样,风启也在事发的当场,只要怀疑到是有人要对他的儿子下毒手,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已经完全失控,彻底的被激怒了。
“你说是和你无关,刺客的身上又怎么会藏着你的腰牌?启儿那孩子一向本分,你身为一国之母,就端的是这般容不下人吗?”崇明帝怒斥。
陈皇后这会儿是心里发苦也万般无奈。
之前她自导自演的一场中毒的戏码,其实本身也没准备崇明帝会全信的,只是算准了因为风乾抢了华家的婚事,给了风连晟难堪,崇明帝的心中必定会对她有些愧疚,一定会给些便利,运气好的话,能一举扳倒良妃,再不济,也能借机给良妃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可是现在——
风启遇刺,这去是崇明帝绝对不会姑息的。
哪怕摊上这事儿的是风乾或是风连晟,他也许都不会发这么大的火,但风启实在是太特殊了,谁都知道他与皇位无缘,却偏偏有人连他都不肯放过,这样心狠手毒的人,崇明帝是真恨不能将其抽筋扒皮的。
陈皇后心里叫苦不迭,就只是哭,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不经意的目光一瞥,却见良妃不知何时也来了,正脸色惨白的站在门口,显然也是被崇明帝盛怒之下的表情吓住了。
“皇上,您先消消气!”令文昌从殿外端了一杯参茶进来,递到他手里,语重心长的劝道:“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从来都是最慈祥和善的,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而且就算事情真的是和皇后娘娘有关,那她就更不会把贴身的物件交出去,这不是故意惹人怀疑吗?”
崇明帝冷着冷着脸,一直不肯松口,那眼神却是阴森又冷酷的,几乎完全不带任何的温度。
皇后和良妃看在眼里,两个人的心都是一凉到底——
这么明显的破绽,崇明帝他和何须等到令文昌来提醒才能想的明白?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此事一定和皇后无关,但却故意利用了这个契机借题发挥,他这是要借故警告这两个女人——
她们最近私底下的小动作都太多了。
现在他还肯用心来提醒,但是再有什么闪失,恐怕他就再不会容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