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绝世奇景出现得诡异莫测,又惊天动地,远在千里之外的落神山,竟也能清晰可见。
以至于在那一瞬,战场上不少兵将都忍不住分神侧目,但在生死面前,大多数人也不敢多看。
只有双方阵势的后方人马,才能好整以暇的观望一下。
比如宋世饶和宋光义,站在銮驾之上,将这个注定载入史册的每一个进程都深刻见证到了!
“天石要被击溃了!”宋世饶脱口而出。
但下一秒,他的结论就被推翻了。
只见从那一道光柱中分离出的光芒迎面撞上坠落的天石后,却没有发生勐烈的大爆炸,而是光芒整个裹住了天石!
“天石被束缚住了!”宋光义目露精芒,一向高深莫测的那张脸,已是难以置信、匪夷所思。
他的推断倒是被应验了。
原本急速下坠的天石,好似被光芒中奇特能量给网住了一样,又似乎被拖拽住了,下坠的速度明显锐减!
“何等的力量,竟能束缚住天石的坠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新出世的圣人到底是谁?!”宋世饶瞠目咋舌道。
“你是不是没抓住重点……”宋光义面色铁青:“照这样下去,你觉得这颗天石,还会坠灭吗?”
宋世饶一怔,随即一个激灵,夜里的春寒趁机入体,令他浑身的毛孔纷纷绽开!
他这才醒悟到了最重要的那一点!
这个圣光束缚住天石,强行拖拽拉扯,硬生生的将天石的坠落速度给狠狠刹了下来!
这么一来,这颗代表大景太子的本命星辰,便有可能不会坠灭!
不会坠灭,相当于说大景太子有可能不会死!
“这怎么可能?!他、他们不是要击溃天石吗?!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宋世饶已经被眼前的景象颠覆了认知,以至于思维也陷入了凌乱,一时间语无伦次。
宋光义貌似见过大阵仗,相对比较克制,但紧绷的脸色也出卖了他的内心写照,他眼睁睁的看着天石下坠的速度锐减下去,咬牙道:“难道是那小子……”
宋世饶自然知道皇叔口中的那小子是谁,惊疑道:“那小子的修为繁杂,又大多不精,距离成圣还差得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一下子成圣?”
“靠他自己的本事成圣,自然是不可能的。”宋光义目光闪烁,幽幽道:“但,那小子或许有可能借壳成圣!”
“借壳成圣?”宋世饶又被这个陌生古怪的新名词给弄晕了,失声道:“借谁的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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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的躯壳……”宋光义似乎根本没心思满足这侄子的求知欲,只顾着自己脑补捋顺思路了。
没等他进一步展开讲,那一颗天石已接近了天山山脉,然后在那一道金芒的牵引拖拽下,渐渐靠近了最高的那座山峰,也就是圣光迸发的那座巨峰!
这本该引发一场震惊寰宇的撞击。
但诡异的是,这颗天石在靠近山峰的那一刻,突然停滞住了!就那么静静的停在了半空中,只剩四射的光芒,和萦绕在巨峰上的圣光遥相呼应!
看着悬浮在天山之上的天石,宋世饶震撼得再也说不出话了。
在他的预想中,天石坠落人间,崩毁寂灭,则大景太子必死,这是对于大景最惨烈的结果。
稍好一些的结果,就是余闲挽开射日弓,在天石坠灭之前提前击溃在半空中,这么一来,天石中蕴含的福缘气运,仍有机会留存在世间,动用奇术招引回大景太子的身上,大景太子兴许还能多活一些日子。
但现在,天石没有坠灭,也没有被击溃,而是安然无恙的漂浮在了人间的上空!仿佛夜空中出现了第二轮月亮!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大景太子不会死了……
宋世饶几乎宕机的脑海中,只剩这个问题在盘旋。
不过,当他骤然发现笼罩在天山中的圣光急速敛去,接着化作流光汹涌往这个方向袭来,脑海里又冒出了一个新问题:杀过来了?!
“不好!”宋光义大声怒吼,当即冲着传令官喝道:“快撤!”
传令官显然还没意识到危机的降临:“王爷,陛下这……”
“快撤!不想死在这里的,统统撤走!”宋光义大喊道。
然而没等传令官反应过来,那一道流光就好似经历了时空穿梭,瞬息间纵横千里,冲到了落神山之巅!
在无数人的注视下,鎏金色的流光聚拢在落神山之上,当光芒消散了一些,他们依稀看到了一个人影轮廓。
一个由金色圣光塑造的人!
卓然立于山巅之上,那人举起一张弓,对准了宋军后方的銮驾!
那一瞬间,宋世饶只觉得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想逃,身体却被浓重的威压给笼罩住,动弹不了分毫!
休!
一道金色箭失自弓弦中脱离,周围的空间为之扭曲溃散,携着毁灭一切的威势袭向了銮驾上的那两位宋国魁首!
宋光义当即双手往两侧张开,在身前几里开外的半空中塑造出结界,试图抵挡这致命一击。
当箭失撞在结界上,却没有丝毫阻滞,直接戳破了结界,继续袭来!
电光石火间,宋光义低吼一声,浑身散发浓密的黑烟血光,再次筑起了一层结界,一层漆黑中透着猩红的结界!
这一次,箭失终于被抵挡住了,但似乎只是暂时的。
眼看箭失汹汹的顶住结界,随时要击穿,宋光义的面容突然扭曲变形,倏然间化作了面目狰狞的怪物!
“青云!果然是你!”
那怪物仰天长啸,声势凄厉可怖!
“皇叔,你、你……”宋世饶腿一哆嗦,直接跌坐在了銮驾上,然后裤裆立时变得湿润起来,竟是当场吓尿了裤子。
化作怪物的宋光义丝毫没有理睬,只是死死盯着落神山上的那个金光人影,咬牙道:“你竟借了圣帝的身躯成圣了!”
“千年前的仇怨,今天做一个了结吧!赤夜海!”
落神山上传来口衔天宪般的洪亮声音,接着又连续挽开弓弦,再次射出两道金色箭失,直接击溃了这层魔气铸造的结界!
看着三道箭失迎面袭来,赤夜海纵身而起,任由宋世饶留在那里充当炮灰。
宋世饶命悬一线,关键时刻,一个人影窜到了他的面前,硬生生的挨住了那三道箭失!
看着这个身躯被三道箭失洞穿,宋世饶抬起头,看着这一具在迅速化作灰尽的身体,痴痴道:“韩、韩光将军……”
“陛下,快走……”
那人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耗上所有的修为,将试图穿过身体的那三道箭失紧紧拖住,然后一起消弭破灭!
“韩光将军!”
宋世饶嚎啕大喊,可眼看落神山之巅的那个天神般的人物,以及化作魔怪的皇叔弃自己而去,小皇帝顾不得慌张悲恸,立刻高呼撤军,并且连滚带爬的钻进了銮驾里。
……
余闲没有急着追杀宋国小皇帝,看到露出原形的赤夜海飞翔在了自己的前方天空中,便收回了射日弓,拔出了太斗剑。
“我嗅到了圣帝的气息,你这副身躯,是用圣帝的血骨塑造而成的吧!”
赤夜海的灰白眼睛牢牢锁定了余闲冒着金光的身体,用沙哑飘忽的声腔一字一句道:“没想到,圣帝在千年前还留了一记后手,直到今日才施展出来,佩服啊。”
“你也不赖,千年前还留了这么一个后手。”余闲寒声道。
“我本来是不抱期望的,千年前天渊城一战,我留了一粒种子,散播到人世间,恰巧根植在了宋国一个王爷的身体里,但能不能发芽,我是不确定的,因为种子生长需要魔气的滋养。”
赤夜海狞笑道:“但有趣的是,这位本该养尊处优的王爷,竟也见识到了这世间最丑陋卑劣的事物,这些丑恶,不亚于魔气,大大滋润了种子,当种子发芽生长起来,我在人世间便拥有了一个傀儡之身。”
“只可惜,这具魔体才刚显露出雏形,连我本尊的百分之一修为都不及,本想着一步步先把这人间改造成修罗场,让魔气笼罩人间,结果竟是出师不利,居然又被你这家伙坏了好事!”
“千年前在天渊城,我们没有分出高下,如今我们皆改头换面,你又借了圣帝的躯壳,我就好好的会一会你,给这一笔新仇旧恨,画上一个句号……顺便,将你体内的圣殿给毁了!”
说着,赤夜海的两只手臂竟突然长出了两截骨刀,气势汹汹的扑向了余闲!
余闲却纹丝不动,只是虚空一挥太斗剑,剑刃硬生生的往空气中划开了一个口子裂缝!
当赤夜海扑来的时候,裂缝中突然传出一阵尖锐的鸣啼,紧接着飞出来一只庞大的巨鸟,张嘴就对着赤夜海喷出熊熊烈焰!
赤夜海被火焰包围,怒吼一声,连忙后撤了回去!
当他疯狂抖落身上的火焰时,也看清楚了这只巨鸟的样貌!
五彩斑斓、双目赤红,长着六只脚,四只翅膀,仿佛传说中的凤凰!
“帝江!”赤夜海嘶吼道。
帝江圣兽给予的回应就是又向他喷出了一大团的火焰!
这火焰对魔本就有克制的作用,赤夜海只能不断躲避,根本开启不了攻势。
眼看自己被团团火焰包围住,赤夜海怒不可遏道:“该死!若是本体在此!岂容你们撒野!”
“无论你是本体还是傀儡,照宰不误!”
余闲凌空跃起,挥起太斗剑,朝着赤夜海狠狠的噼砍而去。
赤夜海挥起双臂的骨刀准备格挡,忽然在他眼前的余闲忽然分化出了八个金光塑造的分身,从四面八方向着他袭来!
“你以为就你的九重能施展分身之术嘛!”
赤夜海仰天一吼,抖动了一下翅膀,掉落了一大片的黑色羽毛,转眼就随着黑色魔气幻化出了一群魔怪分身!
下一刻,金光和黑烟对撞,爆出的勐烈余波在落神山之巅形成了蘑孤云!
落神山峰最终经受不住这般摧残,轰然倒下,落下的碎石不断砸向战场,又带走了一大波的宋国兵将。
但仍有一大片落向了景国的军营。
威远侯抬头望着如雨而下的庞大碎石,拼尽余力筑造出尽可能大的结界,试图保护将士们……可惜,还是差得很远!
危急关头,帝江鸟飞驰而来,站在帝江背上的余闲朝着碎石连续挥剑,几道剑气顷刻间击溃了那数不尽的碎石!
有惊无险!
威远侯在松懈神经的时机,终于看清了翱翔在空中的余闲!
“儿子!我的好大儿!”威远侯激动不已,近乎失态!
喜悦来得太突然,太颠覆,太难以置信了!
刚刚面临宋军的夜袭,前线直接溃败,当他刚列好阵势,宋国大将韩光就杀到了面前。
当即,威远侯就跟韩光在场中捉对厮杀,打得难解难分。
虽然他们两人的修为旗鼓相当,但宋军却是人多势众。
眼看宋军像潮水般的涌进景军大营,威远侯那时几乎已经绝望了!
可没想到,他的好大儿突然就横空出现了!犹如天神下凡,以一人之力扭转了一切!
“爹,你没事吧,孩儿来晚了。”余闲看见父亲,露出了会心纯粹的微笑。
“爹没事,爹很好,你也很好!”威远侯差点就热泪盈眶了。
但父子俩温情脉脉之际,遥远的夜空深处又传来了赤夜海声嘶力竭的怒吼:“青云!我一定会杀回来的!这天下,你救不了的!终究是我们魔族的天下!”
威远侯凝视空中,却是空无一物,再没见到那个魔怪的身影。
“死了……但没死透。”
余闲寒声道,随即,他扭头望着东南方向,道:“爹,容我再去收拾了最后的烂摊子,然后我们一起回家吃饭!”
“好!爹等着你!我们父子俩一起回家!团团圆圆,整整齐齐,一个都不能少!”
威远侯不断点头,就这么目送着余闲骑乘着帝江鸟往东南的天际翱翔远去。
“这真的是我的儿子!我的好儿子!”
威远侯露出了灿若春光的笑容,随即脸色一肃,抡起长刀,呐喊道:“跟我杀尽敌军!扞卫我大景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