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今日这一步,阿萱与宛妃之间的仇怨根本就已经无法调和。
阿萱忘不掉自己的前世,更忘不掉萋萋的死。
而宛妃也不会将一切都当作没发生过。
至少,那断掉的右臂会时刻提醒她那十日的折磨。
宛妃对阿萱的恨,绝不会比阿萱对她的少。
所以……放下仇恨?
这四个字放在当下,简直就是个笑话。
可,面对阿萱这样染着嘲讽的质问,皇后却依旧是那一副温和的淡笑,好似一切她都已经胸有成竹,“本宫已经劝过宛妃,如今只要阿萱姑娘一句话,咱们就能皆大欢喜。”
言下之意,宛妃已经答应了‘放下仇恨’?
阿萱还未说话,皇后便示意一旁的宫女,“去将宛妃请来。”
“是。”宫女应了声,没一会儿就将宛妃带来了。
很显然,宛妃方才并不是在冷宫里,而是在皇后的寝宫。
所以,先前说什么将宛妃打入冷宫,此生不得外出一步的话,根本就只是说说而已。
粱煜还不是摄政王,他下的令,也可以被选择性无视。
思及此,阿萱的眼角便瞥向了粱煜。
只见后者眉心微蹙,似乎也是没料到宛妃会出了冷宫。
就听皇后道,“我知道,王爷之前下令让宛妃入冷宫,但如今宛妃这幅模样,将她留在冷宫里,本宫实在是不放心,所以,自作主张将人放出来了,还望王爷莫怪。”
这话说得极为客气。
如今先皇殡天,小皇子还未正式登基为帝,朝堂之上的事虽有粱煜跟宰相处理,但这后宫却是皇后一人独大。
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粱煜想当然的没有应声。
而皇后已是看向宛妃,嘴角扬着一丝和蔼的淡笑,道,“宛妃,可还记得本宫昨日与你说过些什么?”
宛妃站在一旁,微微垂着头。
阿萱并未看她,自然也没瞧见她那隐藏在眸中的恨意。
可,宛妃忽然就跪了下来。
冲着阿萱。
“啊,啊……”
单调的声音从那沙哑的喉咙里发出。
阿萱自然听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只冷眼看着宛妃冲着她磕了一个响头。
宛妃这一跪,自然是叫在场的两个男人揪心。
粱煜眉心微拧,而公孙羽更是站起了身来,眉心紧蹙,恨不得上前去将宛妃扶起,“紫瑜,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但,宛妃并不听他的,而是继续跪着。
只听皇后道,“宛妃已经知晓自己罪孽深重,也知道如今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眼下,她只想求得阿萱姑娘原谅而已。”
言下之意,阿萱今日若是不原谅,宛妃便不起了。
可昨日还拿着发簪恨不得杀了她的人今日就说要求得她的原谅,换做是谁都不会相信吧?
阿萱并未立即作答,她很冷静地分析着眼下的局势。
诚然她之前的一切计谋都做得天衣无缝,也的确是让宛妃落到了生不如死的境地。
可,她却算漏了一点。
禹王!
哪怕是亲口承认了谋反的罪名,可因着‘禹王之女’这个身份,不管怎么样,宛妃最终都会逢凶化吉。
皇后,公孙羽,粱煜!
只要他们一直护着宛妃,那,她就不能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胜利。
相反,若是今日她不答应皇后的要求,说不定明日就又要去跟刘翁作伴了。
皇权至上的社会,她这小胳膊根本拧不过大腿。
便是成功做上了金羽卫统领又如何,还不是别人一句话说没就没了?
皇后今日的这一番话,算是将她的退路都堵死了。
阿萱还在想着,粱煜却已经先一步开了口,“紫瑜,起来。”
声音清冷无波,不然半分情绪,那双幽深的眸子却是隐隐透着一股子寒意。
他了解阿萱,他知道阿萱不可能会原谅紫瑜,所以眼下,紫瑜所做的一切只是在逼迫阿萱与皇后交恶。
从前,宛妃最是听粱煜的话。
但眼下,宛妃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倒是皇后又开了口,“阿萱姑娘,如今先皇殡天,皇子又还年幼,后宫之中皆是妇孺,本宫见那些个禁军都发怵。若阿萱姑娘能与宛妃不计前嫌,友好相处,本宫想着,禁军统领的位置,不如交给阿萱姑娘?有你看着,本宫也能放心些。”
软硬兼施,威逼利诱。
阿萱不知道皇后是说了什么才会让宛妃这般心甘情愿的给她磕头。
但不得不说,皇后的确是有点本事的。
而且禁军统领的位置,比起金羽卫统领来倒也不差。
阿萱眉尾微挑,却依旧没有做声。
见状,皇后便又道,“至于金羽卫,也算是整顿妥当了,再交由阿萱姑娘也不是不可。”
皇后话音刚落,阿萱便已是将宛妃扶起来了,“既然宛妃有如此诚意,我若再不退让,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金羽卫如今的势力,大不如禁军,可对阿萱的诱惑却比禁军大许多。
毕竟,那里有她许多的兄弟。
金羽卫在她手中受了两次重创,她总得找机会将其弥补过来。
更何况,皇后已经列出这样大的条件来,她再不答应那就是不给皇后颜面。
所以,有禁军跟金羽卫到手,今日暂且退上一步也无妨。
反正她与宛妃之间的仇怨,也不可能仅凭这一两句话就能一笔勾销的。
这一点,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不会不懂。
只是不知道皇后究竟是什么目的罢了。
宛妃被扶起,站稳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的左手臂从阿萱的手中抽了回来。
脸上不似从前一般透着委屈,但也没有半点笑意。
倒是皇后笑得灿烂,“如此就好,那自今日起,这宫里的安危就全靠萱统领了。”
皇后说着,举起了面前的酒盏。
阿萱也端起酒盏来,道了声,“谢过皇后娘娘赏识。”
两个女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而粱煜跟公孙羽则是相互看了一眼,似乎也不大明白皇后今日的用意。
拿禁军跟金羽卫去换取一个表面的祥和,有什么意义呢?
表面的,终究只是表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