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公孙羽的质问,梁煜的思绪也不禁回到了十二岁那年。
那日,无数箭矢铺天盖地而来,哪怕他彼时已是武艺不凡,可面对那四面八方袭来的箭矢,还是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没一会儿,手臂,肩膀,背后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而就在这时,一抹倩丽的身影不知从何处奔来,一把将他护在了怀中,他本能抬眸去看,却是被一口鲜血吐出,糊了眼。
而后,禹王的精兵赶到,诛杀了刺客,禹王也在这时将护着他的人搂了过去。
听着禹王撕心裂肺的怒吼,他才知道,原来那就是禹王妃。
可不等他再上前看仔细,禹王妃就已经被人围起,加紧救治,而他也被军医拖去了一旁疗伤。
只是再后来,他伤势过重晕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禹王妃已经去了。
直到今日回想起来,他都还记得当时禹王妃紧紧护着他时那娇小的身躯颤抖得有多厉害。
他甚至还能清楚地记得禹王妃的体温,记得那一口鲜血溅在脸上的炙热!
而偏偏就因着那一口血糊了他的双眼,他始终未能看清楚禹王妃的脸。
时隔这么多年,公孙羽却又突然提起了这件事,梁煜心中自然是不得不起疑。
双眸微沉,他的身子微微往后一靠,下巴扬起,挑眉问道,“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公孙羽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气恼,当即冷哼了一声,“呵,你自然是未曾瞧见的,若你瞧见了禹王妃的容貌,就不会这么多年都不知道,真正的禹王遗孤是何人了!”
真是蠢!
跟他一样蠢!
身为禹王义子,他甚至不曾拜见过禹王妃,而梁煜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竟然也是从不知其真面目!
这话说出去,天底下谁人会信啊!
可偏偏!
就偏偏这天底下最蠢的两个傻子,都被阿萱给遇到了!
所以这些年来,她才会受了那么多原不该是她受的苦楚!
公孙羽的这番话,已是让梁煜心中升起了某种预感。
心,跳动得飞快。
而后,就听到公孙羽冷声笑道,“阿萱才是禹王孤女,是前太后怂恿了紫瑜,将阿萱推下了蛇窟。”
轰的一声。
梁煜只觉得有一道雷在自己的脑海中炸裂了开来。
耳边瞬时嗡嗡作响。
公孙羽所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能听得懂,可拼在了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明白了呢?
阿萱才是禹王孤女?
当年,是紫瑜将她推进了蛇窟的?
怎么可能呢?
若真是如此,那这些年来,他对紫瑜的保护,算什么?
他因着紫瑜而给阿萱受的那些委屈,又算什么?
不,不可能是真的!
耳边却又传来了公孙羽的话,“三年前,阿萱去边关找我,禹王手底下那些见过禹王妃的旧部几乎一眼就认出她来了,都说,阿萱与当年的禹王妃,生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梁煜眉心紧拧,努力开始回忆起当年来。
那被鲜血模糊的视线中,他只隐约看到了禹王妃的侧脸。
而眼下,那张侧脸竟是在他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直到最后,与阿萱的侧脸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是啊!
当真是一模一样啊!
原来阿萱,才是禹王独女啊!
右手猛地一下拍在了椅子的扶手上,五指越收越紧。
公孙羽知道梁煜此时内心定是极其震撼,就如他当年一模一样!
是以,他长叹了一口气,“她才是你我要一身守护之人,王爷,莫要再做傻事了。”
梁煜死死盯着公孙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只觉得心口仿若是被一把长剑抵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稍有不慎,便会将那颗心刺得四分五裂。
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盯着公孙羽,脖颈间的青筋梗起,分明是在强忍着什么。
而这样的感觉,公孙羽也很是清楚,毕竟,他就曾经历过。
于是,淡淡一声,“王爷好好想想吧。”
说罢,便是转动了轮子,退出了厅去。
直到,公孙羽的身影消失在厅外,梁煜方才好似忍无可忍了一般,轻咳了一声,却是呕出一大口血来。
他忙用手遮住了嘴,鲜血便都染在了手心里。
垂眸,看着手上那一片血红,脑海中却全都是禹王妃当年惨死的模样。
他……都做了什么?
他怎么可以认不出救命恩人之女啊!
他怎么能让她在他身边,委屈了这么多年啊!
蠢!
真的蠢!
她是禹王独女,这么多年来,又怎会没有半点蛛丝马迹可循呢?
普通农家的孩子,如何能有那样聪慧的根骨,如何能对武艺,对兵法,一点就透呢?
是虎父无犬女啊!
他早该想到的啊!
可这么多年来,他却将这一切的功劳都揽入了自己的名下!
他!真的该死!
是夜。
今晚的月色很是明亮,分明是一缕下弦月,可月光清透,星光烂漫,微风习习,只叫人心中无比舒爽。
阿萱躺在屋顶上,赏着这一抹月色,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回忆起了当初与梁煜在边关时一起赏月的情景。
有把酒言欢的,也有骑着马在月色下漫步的,当然,还有那次的争吵。
十年的时间,她与梁煜可谓是朝夕相对,回忆有那么那么多,当真不是轻易说忘就能忘了的。
十年啊!
他们理应是最该了解对方的人。
可前世,她疑心他要杀他,步步走来,到如今二人竟是走到了形同陌路的地步。
呵!
大约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注定了她与梁煜不会有结果的!
正感慨着,一股凌厉的杀意却在此时袭来。
阿萱猛地一下从屋顶翻身而起,眉眼凌厉地看向不远处的黑衣人。
当下,眉心微拧,阿萱眉尾轻挑,冷声开了口,“三皇子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我大将军府做贼来了?”
见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陈鸿熙便是扯下了蒙面巾,冲着阿萱一笑,“公孙夫人,好久不见。哦,又或者该称呼您为,摄政王妃?”
阿萱眸色一冷,看来这段时日,陈鸿熙倒是将她的底细查得很清楚嘛!
“我究竟是什么身份,与三皇子无关。”
“的确无关,不过,本皇子有笔买卖倒是想与夫人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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