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煜下朝回府时,就见阿萱正站在他府前。
当下眉心便是微微一拧,直觉是出了什么事。
自马车上而下,他缓步行至阿萱面前,声音微冷,“何事?”
阿萱冲着梁煜微微一笑,眸间隐忍下万千情绪,只道,“有些事,想要来与王爷商量一下,关于这个孩子的。”
梁煜仍是拧着眉,想了想,还是应允了,“进府再说。”
说罢,便是与她擦肩而过,率先进了府。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口那股呼之欲出的悲情给压了下去,这才转身进了府。
大厅内,梁煜已经让人看了茶。
见阿萱进了来,梁煜大手一挥,屏退了其余的下人。
偌大的大厅内,便就剩下了他们二人。
只见梁煜冷漠地瞥了阿萱一眼,“公孙夫人竟能说动三皇子相助,不知还来寻本王做什么?”
今日上朝之后,陈琮已是与梁煜说了昨夜陈鸿熙的事。
事到如今,要想正大光明地杀了她腹中的孩子已然是不可能的了。
他原本还想着,要用什么手段,倒是没想到她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思及此,梁煜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抓住了扶手,心中涌起一阵又一阵的痛意,眼神更是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阿萱的小腹上。看书溂
那里,有着他的孩子,可……他却要杀了他!
他不配为人父,也只好在他也命不久矣,下去地府之后,再给那孩子赔罪吧!
想到这儿,梁煜的目光方才又落在了阿萱的脸上,却是没想到,阿萱居然哭了。
心口当即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抽,眉头却是沉得更低,“公孙夫人不会以为当真本王的面落下几滴眼泪来,本王就会心软吧?”
他不会心软的,也不能心软!
却听阿萱忽然笑了一声,低头抹了泪,而后看向梁煜,问道,“爷可知道,爷故意凶起来的样子,丑死了!”
这语气!
梁煜一时间慌了神,只因着阿萱如今说话的语气,好像五年前……
像她还未重生回来之前,会对他撒娇,耍小脾气的时候!
心中颤动不已,连着眼神也跟着慌乱无措起来。
她怎么会……
而阿萱,却已是再也忍不住,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爷是有本事的,居然能知道这么多事,居然能找到聚魂珠,居然还能瞒了我这么久!”
“爷可知道,我以为爷是真的不要我了。”
那声音,染着浓烈的哭腔,伴着那晶莹的泪珠不断落下,仿若是直接砸在了梁煜的心上,炙热滚烫。
他没想到阿萱居然知道了。
也不知是何人透露给她的。
可眼下显然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
他移开了目光,不敢去看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冷漠,“本王不知你在说什么,公孙夫人可是误会了?”
阿萱知道,梁煜是不可能会轻易承认的。
他是什么脾气,她最了解不过了。
深吸了两口气,她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而后一步一步朝着梁煜走了过来。
梁煜虽然没有看她,却也能感受到她的靠近。
每一步都让他的心无比煎熬。
却,偏偏开不了口让她站住。
终于,阿萱已是站在了梁煜的面前。
小腹正对着梁煜的脸颊。
距离是那么近。
近到好似他只要稍稍再往前一些,就能隔着那一层衣裙,亲吻到她腹中的孩子。
只是,已经这样近了,他却越发没有了抬头看她的勇气。
直到,她微微抚下身子,轻轻抓起了他的手,将他的衣袖缓缓撩开。
梁煜这才想要阻止,却已是来不及了。
他手臂上的伤,触目惊心,也让阿萱的双眸再一次被泪水浸湿。
这些伤,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可见血肉。
看着这些伤,她几乎能想象到他每一晚都是如何割开自己的手臂放血去喂养那颗聚魂珠的!
而脑海中,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他那七次惨死的画面。
剔骨,剐肉,挖心,分尸,水淹,火焚,千石坠……
他已经为了她死了七次了啊!
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这第八次的到来吗?
她如何能忍心啊?
思及此,阿萱已是泣不成声,“爷一定,很疼吧?”
前世那七次的惨死,每一次,都很疼吧?
悲恸的情绪难以抑制,阿萱紧紧捧着梁煜的那只手,哭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都是因为我,都是我不好……”
如果前世的她能早一些明白梁煜的心思,能够更加信任他一些,那么这样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
眼见着阿萱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梁煜那一直强忍着的心终于也忍不住了。
起身,伸手便将她搂入了怀中。
那一瞬间,仿佛是千疮百孔的心被瞬间填满了一般,叫人分外满足。
他们明明离得这样近,他们明明可以早就这样相互拥抱着。
可偏偏,花了这么多的时间!
“不怪你……”他沉声开口,声音却是沙哑得厉害。
如何能怪她呢?
前世,是他没有保护好她啊!
是他害得她心存怨恨重生回来,是他一直在阻挠着她的复仇,是他一次又一次让她失望。
怪他!
阿萱被梁煜搂在怀中,脸颊埋进了梁煜的胸前,她一边哭,一边贪婪地吸食着他身上的香气,好似怎么都闻不够。
直到,哭得泪了。
抽泣喘息的声音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二人的怀抱才终于松开。
梁煜垂眸,看着怀里那张哭花的脸,分不清眼泪鼻涕的,全都沾在了他胸口。
他也没嫌弃,抬手便替她擦了擦脸。
常年打仗的手掌布满老茧,划过脸颊带着粗糙的肤感,却是那样令人熟悉与怀念。
阿萱的双手环在梁煜的腰间,轻轻拽着他的衣衫,仰头看着他,“爷,能不能让我看看聚魂珠?”
梁煜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拿了出来。
阿萱看着梁煜从怀中取出的珠子,小小的一颗,半是青白,半是血红。
想着梁煜的双臂已然伤成这样,却也只养成了一半,眉心不免紧皱起来。
当下,便是将那珠子紧紧握在了手心,而后猛地往后退了两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爷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