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煜见到来人,便也抹了眼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陈鸿熙也没想到居然会看到梁煜落泪的场景。
不过,毕竟是丧子之痛,他能理解。
并不打算跟梁煜打招呼,他想,一个平日里如此雷厉风行的大男人必然是不愿让别人看到他落泪的。
于是搂着哥舒阿依便要离去,却不料,被梁煜唤住了。
“三弟。”
梁煜很少喊陈鸿熙三弟,除非是要嘲讽他的时候。
但眼下的情况似乎不太一样。
陈鸿熙眉心微拧,转过身来看向梁煜。
就见他缓步走来,神色冷凝,长长的睫毛之上还悬着一点点泪渍。
“何事?”陈鸿熙问。
态度比起之前来,算是平和。
就听梁煜道,“此去不需两个时辰应该就能到安阳城,你先带着队伍去。”
安阳城地处大棠与陈国的交界,只要过了安阳城,就是大棠的地界了。
陈鸿熙有些不解,“你要去做什么?”
梁煜眸色一沉,“我不能让孩子一个人留在那个地方。”
言下之意,他是要去把孩子挖出来?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急了,“孩子既然已经入土为安,你又何必去打扰他?眼下还是阿萱的身子要紧,你照顾阿萱才是正经事。”
闻言,陈鸿熙也跟着道,“是啊,不如先回了安阳城再说?”
梁煜却是摇了摇头,“这孩子命苦,没能看这大千世界一眼便去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但至少,我能将他葬去风景秀丽的地方,而不是独留他孤零零地在那片林子里。”
梁煜的声音冷冷的,淡淡的,其实听不出太多的悲伤之意。
可因着他方才的眼泪,倒是显得眼下这番话无比感人。
哪怕是明知没有孩子在那里的哥舒阿依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只想着让梁煜去也好,至少能知道孩子没死。m
于是,她摇了摇陈鸿熙的手臂,“二皇子的话也很有道理,那孩子好可怜……”
眼见着哥舒阿依好似又要哭,陈鸿熙忙是将她搂入了怀中,蹙眉看了梁煜一眼,“那你早去早回。”
要去就赶紧,别在这儿勾他的女人哭。
梁煜淡淡‘嗯’了一声,便是飞身朝着林子里去了。
陈鸿熙一边搂着哥舒阿依安慰着,一边却冲着自己的暗卫使了眼色,命他们偷偷跟上去。
这一幕,并未逃过哥舒阿依的眼。
看着暗卫跟上了梁煜,哥舒阿依的脸色不自觉便冷了下来。
等她回到了陈鸿熙的马车内,陈鸿熙也发现了她的不正常,却以为是她身子哪里不舒服,关切问道,“怎么了?可是哪儿伤着了?”
哥舒阿依看着陈鸿熙,脑海中所想的依旧是阿萱的教导。
于是,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不相信我?”
陈鸿熙被问懵了,一脸不解地看着哥舒阿依,“何出此言?”
“你为何要派人跟着二皇子?”哥舒阿依问,“你是怀疑他不是去找孩子的,还是在怀疑我压根没把孩子埋在那里?”
一时间,陈鸿熙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实话,他的确是怀疑。
毕竟他并没有亲眼见到孩子的尸体。
所以,哪怕是哥舒阿依说亲手埋了孩子,哪怕看到了梁煜落泪,哪怕觉得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但心底的最深处还是有一分怀疑在。
所以,他需要自己的暗卫去确认这件事的真伪。
但眼下,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不相信哥舒阿依,于是,柔声劝道,“二皇兄丧子之痛,我只是担心他情绪不稳,才会让人跟着。”
这话说出来,其实连陈鸿熙自己都不信。
他怎么可能有那样良善的心思。
但,哥舒阿依却意外地信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她的心里,陈鸿熙的形象已经在悄悄地改变着。
于是她问,“真的?”
陈鸿熙自是点头,“当然,我何曾骗过你?”
闻言,哥舒阿依便没再说什么。
心底有一丝罪恶感蔓延开来。
他不曾骗过她,可,她却从一开始就是在骗他。
陈鸿熙的暗卫自然比不过梁煜。
事实上,梁煜刚飞身出去不久便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了。
于是特意加快了步伐,很快就将那两名暗卫给甩掉了。
到了地方,他只一掌就劈开了那个小土堆,就见里面用阿萱的外衣包裹着一些枯枝。
远远看去,倒真像是孩子的襁褓。
于是,等暗卫来时,他特意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将那个‘襁褓’捧了起来。
他的外衣恰好就挡住了‘孩子的脸’。
但,暗卫们可没有陈鸿熙那玲珑的心思,眼见着梁煜的确把‘孩子’抱了出来,又飞身去了一处有花有水的地方将‘孩子’埋葬,便回去禀报了陈鸿熙。
而听到暗卫们的禀报,陈鸿熙内心的怀疑也总算是散去。
入夜前,队伍总算到了两国交界的安阳城。
安阳城的知府早已为几人准备好了住处。
安顿好后,陈鸿熙找到了梁煜,“皇嫂身子不适,不如我们在安阳城休整几日再出发?”
梁煜知道,陈鸿熙并不是为了关心阿萱的身子,而是要等那支被他们甩掉的队伍。
那队伍是陈琮派来的,若是回大棠之后,那队人马没有跟上,等真的发生了什么事,陈琮必定不会饶过陈鸿熙。
不过,阿萱刚刚才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如今也的确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于是他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一行人在安阳城休息了整整五日,却迟迟不见那队人马的身影。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哥舒阿依忍不住问道,陈鸿熙说过,那队伍与他们最多五日的路程,不可能到现在都不见踪迹的。
除非,是死在了路上。
陈鸿熙的脸色有些难看,虽不愿承认,但,的确会有这个可能。
毕竟,那些江湖人可不怕什么朝廷。
一旁,阿萱脸色严肃,道,“可我不想等了,我想早点去找到他们要的东西,换回念念。”
这五日的时间,在她自己的施针调理之下,身子已经大好,更何况,马上就要到大棠的地界了,她并不怕。
原以为陈鸿熙是不答应了。
毕竟此去大棠,他带着陈琮给的任务,不可掉以轻心。
可没想到,陈鸿熙竟然爽快地应了,“好。”
随即,便见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块令牌,交给了一旁的知府,道,“去军中调取五十人左右的精锐,明日随我入大棠!”
看到那块令牌,梁煜跟阿萱皆是不由得一惊。
因为,那是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