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头靶是个铁靶子，吊在铁环上的，风吹会抖，也就是为了增加难度。
这一枪，直接打在了头靶中间位置。
靶子剧烈摇晃起来。
在所有人还在屏住呼吸的时候，李正迅速调转枪口，对准了转盘靶。
转盘靶已经开始转动了。
六个碟靶，其中一个是红色，其余是白色。
要击中红色的才行。
李正瞄了一下。
很快。
快到所有人都有些不真实感。
呯——
第二发子弹射出。
叭——
远处的碟靶是真的碟子，是白鹰旅后勤部门从瓷器厂直接收来的瑕疵品，很便宜。
红色的盘子瞬间稀碎，落了一地。
啪啪啪啪——
后面的人群里，掌声如潮。
温朝晖愣住了。
要说军事，温朝晖虽然从不认为自己的单兵军事科目顶呱呱，但也认为自己是绝对的上游水平。
尤其是射击。
他的自信还是很足的。
在军校的时候，院校比武里，他拿过两次步枪射击的名次。
虽然不是冠军，但一次第三，一次第四，受过嘉奖，也算是能拿出来说道说道，不丢人那种。
可是，这一瞬间，他才知道是什么叫做天外有天。
不。
是不可思议。
他知道自己和李正在这方面有差距，但没想到差距那么巨大。
简直是仰视而无法逾越的那种。
如果说，温朝晖认为自己的指挥才能能压李正一头，能压那些过来这里参加观摩的参谋长一头，那么，李正现在的表现，完全是压自己十条街。
不。
是看不到尽头的街。
温朝晖的军旅生涯里，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差距如此巨大，以至于连追赶的勇气都没有了。
李正验好枪，对一旁的监督员说：“能给我再退一百米吗？”
“是，首长……不是……首长你是说现在这个靶子退后一百米？”
监督员惊了。
李正笑了。
“对，再退后一百米。”
监督员有些茫然，下意识朝温朝晖的方向望了一眼。
李正大声道：“温旅长，你们的枪保养得不错，能让我多打几发吗？我有点进入状态了。”
温朝晖感觉自己喉咙有些干，不过还是装作没事人一样说：“没问题，我们旅不差这几发子弹。小全，让报靶组移一下靶子。”
李正就在原地等。
他的子弹有四发。
他也没说要加点弹。
保障员上去问：“首长，子弹够吗？”
回答和之前一样。
“够了，足够了。”
保障员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心里嘀咕。
400米？
可能吗？
等移靶子的时候，庄严又劝温朝晖。
“坐一下吧。”
这回温朝晖没拒绝，拉过马扎，坐了下来。
庄严说：“你们旅的侦察营射击科目打这种靶子是用狙击枪？”
温朝晖点头。
没说话。
庄严说：“加点难度吧，用步枪，高精狙的精度很高，600米以上没问题，干脆加到600米算了。”
温朝晖点头。
脸上没表情，是木的。
庄严继续说：“步枪其实打400米是可行的。”
“啊……”温朝晖下意识回了一句。
他本不想问。
因为怕问了显得自己无知。
但还是忍不住问了：“首长，400米真能打，还是机瞄的？”
庄严笑了：“是啊，我就能打，不信我亲自示范。”
“不不不，我信。”温朝晖说。
庄严心想，如果李正再打几组，估计说太阳是方的，温朝晖都不会怀疑了。
“以前我们当兵的时候，400米81-1式机瞄射击就是特等射手标准，所以机瞄打400米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只是现在有瞄镜了，大家都依赖瞄镜而已。”
温朝晖讪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他一直对技术手段和指挥方面非常注重，也要求极高标准。
单兵军事素质也不是说不重视，但限于他的经历，没法想象到李正这种变态射手的程度。
就像一个没跑过五公里18分钟内的人，觉得五公里要跑进18分钟好难。
可专业的选手跑，会觉得这就是小儿科。
这就是差距。
靶子移动好了。
急促的哨声继续响起。
“开始射击！”
等指挥员的命令下达后，枪声立即响起。
呯——
当——
毫无疑问。
中了。
呯——
叭——
毫无疑问。
碎了。
所有人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温朝晖已经站起来了，看着远处报靶组举起的报靶杆，示意命中。
他走到手提电脑前，看了一下弹着点。
脸色白了。
不光命中。
而且是高级命中。
什么是高级命中？
打中靶心。
神了……
他不得不服。
果然枪王就是枪王。
李正拿着枪走下射击地线。
有白鹰旅的军官忍不住了，过去请教问题。
“首长，1000米距离上的头靶，我的成绩很不稳定，时中时不中，能教两手绝活吗？”
李正笑道：“中和不中比例多少？”
那名年轻军官说：“一半一半。”
李正说：“这说明你知道什么瞄准境况是对的，你的枪你也熟悉了，问题出在一个稳字上。”
又问：“你叠几个弹壳进行稳定性训练？”
“一个。”
“时间。”
“40分钟。”
“要求太低了，三个，两小时，练半年，你会发现有奇效。”
“真的？”
“首长骗人吗？”
“谢谢首长！”
这个刚走，另外一个好奇问了。
“首长，我听说你是国际狙击手比赛第一名，能给我们演示一下狙击绝活吗？”
还是好奇。
旅长好奇。
兵也是。
李正收住脚步。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高精狙，然后点头。
“行，不过你们的靶场太小了，我发挥不出来。”
“呵呵呵……”
大家都笑了。
的确，这个靶场只有1000米，宽约700多米。
对于李正说，这个距离太容易。
“对角可以拉到1300米左右。”
说话的居然是温朝晖。
庄严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想笑。
温朝晖还是没忍住。
好奇心害死猫。
他确实想看看，1300米的狙击李正到底能不能行。
李正看看温朝晖，他也有些惊讶。
温朝晖居然主动给自己机会。
行。
1300米，没毛病。
“好。我示范一下吧。”
超过一千米也算是远距离狙击了。
首长要示范，所有人都不等温朝晖指示，现场的指挥员立马组织起来，移靶的移靶，搬东西的搬东西。
很快，射击地线被移动到了东南角，而靶子被放在靶场的西北角。
激光测距仪测了下靶子距离，设置没问题，1300米。
不过已经是这个靶场的极限了。
李正取了一直高精狙，8.6口径的。
先进行了一下归零校正，然后报告准备好了。
温朝晖问保障员：“他要求什么靶？”
“碟靶。”保障员说完，竖了竖大拇指：“旅长，这个参谋长好厉害。”
温朝晖也只能承认：“嗯，他以前当过特种兵，比武拿奖无数……”
呯——
话音刚落，枪响了。
大约一秒多后，温朝晖透过观察镜看了一眼，碟靶碎了。
“真准！”
他在心里也忍不住暗赞了一句。
早操就这么折腾了一下。
时间快结束了。
白鹰旅侦察营的兵算是打开了天窗，看到了更高的天空，而不是屋顶。
送李正和庄严回去的路上，温朝晖说：“今天我确实开眼界了，以前我认为侦察营差不多就那样，看来我这边的侦察人才还是少了点，质量还需要提升。”
“都存在这样的问题，我们旅也不例外。”李正大方说道：“我最近挖了两个以前我带的兵过来，让他们当教官提升我们旅的侦察兵素质，如果温旅长你不介意，可以把人送了我的旅，我帮你培训。”
温朝晖又忍不住了：“真的？！”
李正说：“真的。”
温朝晖问完了，忽然又觉得不好意思了，说：“这样好像太麻烦你了……”
李正说：“你想学，我都肯教，没问题。”
温朝晖：“……”
把两人送到了招待所门口，下了车，道了别，看着车走远了，庄严回头对李正说：“这下你可把他给惊得够呛。”
李正说：“我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做，不过也是为大家着想，不反碾一下，恐怕今天其他旅的参谋长还会被我们的温旅长pUA，打仗最怕输心理，心理一旦输掉，胜率就会下降。”
庄严说：“你做得很好。我估计温朝晖回去还真要左右为难好一阵。”
“为难？”李正问：“是派不派人来我这里学特种作战的事？”
“是。”庄严说：“本来没什么，可温朝晖是个傲气的人，要过自己心理关很难。虽然一个侦察营对于对抗整体来讲不能说是绝对起到关键作用，可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事事都争先要赢，所以，他会很纠结。”
李正说：“纠结就对了，会影响他的整体布局。”
正当李正和庄严回去吃早饭的时候，那边厢，龙刚去了侦察营。
他早上听说庄严和李正在那边的靶场上，似乎还参加射击了。
等他过去的时候，李正他们走了。
龙刚也想走，遇到了正从招待所回来的温朝晖。
于是拦住了他的车。
“首长好。”
温朝晖下车敬礼。
龙刚问：“庄严和李正是不是来过这里？”
温朝晖点头：“对，他们……来我们的靶场上露了几手。”
龙刚问：“打枪？”
温朝晖点头：“嗯，确实很厉害。”
龙刚回头朝招待所方向望了一眼，又回过头说：“我猜你的兵现在肯定对他俩佩服到五体投地吧？”
温朝晖说：“庄首长没打，李正打了两动，确实很惊艳，很多兵都请教他射击技巧。他还说……”
龙刚问：“说什么了？”
温朝晖说：“说如果我愿意，可以派人去他们433旅的侦察营，他可以代为培训。”
龙刚忍不住笑了。
笑完了说：“他们俩我看就是故意的。”
温朝晖一下子没听明白，忽然又想明白了，低头不说话。
龙刚问：“他们到了靶场，是你让他们打枪的？”
温朝晖点头。
龙刚叹了口气：“我说你个温朝晖想什么呢？跟他们比指挥比战术不好，跟他们比射击？你知不知道他们俩是什么级别的射手？”
温朝晖说：“知道，但就是挺好奇。”
“好奇？”龙刚无奈说道：“好好的，你说你招惹他们俩个大魔王干嘛？压谁也不能压他们俩啊……”
临了，感慨道：“我估计，三个月后的红山-02，他们433旅是你最致命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