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次日便是三月初一,杜若和李香君二人一同前往净慈禅寺上香。
杜若心中有些忐忑,不知四皇子那边究竟查出了什么线索。一路上她都有些心不在焉,香君还以为她在思考生意上的事,不疑有他。
二人在正殿上完香后,杜若寻了个借口,便去了观内后花园。
某一处偏僻的厢房内,四皇子身着一身深蓝色素面锦缎袍子,干净利落,却不失贵气。
“杜姑娘,好久不见。”
卜一张口,笑容便浮现在脸上,如同他的衣服一般,干净纯粹。
“四殿下,安好!因我之事,连累您跑空了几趟了……”
杜若一想到他曾几次上门扑了个空,心中过意不去,总觉得欠他许多。
四皇子连忙打断了她的话:“杜姑娘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朋友间帮忙,何谈连累二字?”
“朋友”二字,击中了杜若的心扉,眼前的谦谦君子行事坦荡,反而是她自己接近他带着目的,心思不纯净罢了。
她看着面前这双真诚如一的眼睛,突然想到了陆离。
不知为何,他们二人笑起来倒有些神似。而眼前这位,看起来比那毒舌男正常得多。
四皇子既当她是朋友,那自己更要坦诚些,莫要辜负了这“朋友”二字。
“二吉公子,说得是!我们自然是朋友!只是如此以来,倒是我高攀了。”
杜若莞尔一笑,眉眼间尽显诚挚,她在说这高攀二字之时,落落大方,不遮不掩。
四皇子心下大悦,这个称呼,一下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瞧着,这是把他当朋友了。
今日的她,身着藕荷色镂花交领窄袖襦裙,梳着垂云髻,简简单单插着一只翡翠簪子,低眉浅笑顾盼生姿。
美人在骨,哪怕是素衣都难掩倾城之色。
四皇子看得有些痴了,十多日不见,竟如隔许多秋。那一次次扑空的失落,才让他意识到自己对杜若,有着别样的情愫。
“咳咳……说正事。我查到些东西。”元喆说道:“万全入狱当日,宫里净房的净军也少了一个人。”
“禁军?皇城禁军历来都有名册可查,怎会无缘无故少了一个人?”
“这个净军非禁军,乃是宫内专门倒夜香的人。”
“啊!”杜若恍然大悟。
净军、倒夜香、出皇城……
杜若的脑子转得飞快,她惊叫道:“难怪!难怪万全所调包的赃物,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皇城!”
“是了!此人名叫章四,约三四十岁。我通过皇城司查询到当日他拉着一车夜香出城之后,便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了。此人与万全竟不知何时有了苟且,暗度陈仓!”
一个是皇城内最下贱的奴才,一个是炙手可热的内廷司掌事大太监,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勾搭在一起的。
“那这个章四失踪后,宫里没有派人找过吗?”
“宫内的太监,哪怕是最下等的奴才,都是有名册的。丢了一个人,自然是要找的。据皇城司的人说,在一条小河边找到了夜香的马车,推测这个章四可能是失足落了水。但是河里捞过也不见尸首。”
元喆顿了顿,“净房,便将此人名字从名册上划掉了。”
杜若心里跟着一沉,呵,一条人命,只是名册上的一条红线而已。
元喆看杜若神色有些不对,又巴巴地说道:“我的人也找了净房的几个奴才都问了话,这章四……”
“怎么了?”
“章四是个哑巴!”
杜若愣住了,这么巧?
元喆点了点头,似乎在向杜若证明消息的准确性:“入宫十余年,从未有人听见他开口,确实是哑巴无疑。”
“那他素日里,有些什么爱好?”
元喆:“他是哑巴,也没朋友,素日里就爱喝几口小酒,这也是为什么皇城司认为他失足落水可信之处。他时常喝得云里雾里运夜香出城,这个许多净房的人都可以证明。”
杜若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线索似乎到了这里,又断了。
元喆也叹了口气:“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我似乎没有帮到你……”
杜若急得摆手:“不不不!四殿下,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感激还来不及!”
元喆对着杜若说道:“你放心,我一定还会继续追查下去的!”
杜若感激地点了点头:“章四是在哪落水的?我想空了去附近看看。”
元喆:“据案卷上记载,是在城东的永兴河附近。皇城的夜香都要拉到城东那。”
这么看来,的确像是意外。
可天下真有如此之巧?万全事发败露入狱,章四当日便失足落水?
杜若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手,在暗处操控着一切。
二人皆思索片刻后,不得章法,也只能暂时先把疑团放在心里,再继续寻找线索。
走出厢房时,杜若向元喆告辞,元喆突然支支吾吾,脸红了。
“我前日逛到一家铺子,发现有个簪子很适合你,送你!”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细长的锦盒,打开一看,是个鎏金红珊瑚彩宝珠钗,流光四溢。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杜若一看便知,这个珠钗价值不菲。
元喆有些局促:“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并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禅寺院外似乎响起极大的嘈杂声,像是有人在高声呵斥着谁,一下子将杜若吸引过去了。
“似乎……香君姐姐……”
杜若急地转身就走,独留元喆一人拿着珠钗看着她的背影发愣。
呵……
他苦笑了一声,又将珠钗收进了锦盒,揣回袖中。
杜若的直觉是对的,院外的道观偏殿内,的确有人在向李香君发难。
“这世道真的太宽容了,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来这个皇家钦赐的佛寺进香了?!”
这声音极其耳熟,是杜碧!
她的身后,还站着颜屹安。
杜若头大,真是冤家路窄啊,看来今日确实是阿猫阿狗都要遇到了。
“侯夫人,您啊,就是心太善了……左不过是个不入流的……”
杜若走进偏殿,嗬,今儿人聚得够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