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妃?!
齐元昊跪在养心殿下,眉宇拧成一簇,眼眸深如寒潭,目光如剑一般抬眼看向御前的圣上和皇后娘娘。
圣上温和中带着些许歉疚:
“二郎立府多时,这一次受伤,身边竟连个伺候的没有!你啊!也该成亲了,收收心。”
皇后盈盈一笑地接过话头:
“此事是臣妾的过错。本应立府后便要开始为二郎择妃,不承想二郎又去了户部治理漕运,一来二去,便耽搁了。”
话毕,还特地看了一眼跪在殿内的齐元昊,仿佛自己是多么心疼这个名义上的儿子。
圣上点了点头,“皇后多费心了。”
“二郎,你身子不便,快起来吧。这些日子便在府里多将养,崔先生会入府为你讲学的。”
齐元昊依旧跪在地上,对着圣上说道: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恳请父皇允准。”
圣上一笑:“噢?何事如此郑重,连话都不肯起来再说?”
“父皇,儿臣有一愚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圣上对着皇后打趣:“老二如今怎的文绉绉了?倒不似从前那般爽利,啊?”
齐元昊沉凝片刻后,抬眼说道:
“父皇知道,儿臣素日里荒唐浪荡,幸得父皇和母后的爱护,得以开府入朝。因此,儿臣要择的王妃,定然是要知书达礼、温柔贤淑之人,可时时在儿臣身边劝诫,让儿臣能够安心为大梁尽忠,为陛下分忧。”
圣上老怀安慰:“二郎真的是长大了!”
皇后面上笑得和蔼慈祥,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诧异:老二何时也走甜嘴路线了?
“因此,儿臣认为,能堪任定王妃之人,需人品、相貌、品性皆佳,但出身高低并不重要。恳请父皇,允准儿臣自行挑选。”
皇后一惊,脱口而出:“定王妃岂能不问出身?”
圣上倒是颇为认同,“二郎所言倒不无道理。世家千金也罢,市井女子也好,若是知书达礼、明辨是非曲直的,也并无不可。只不过,王妃人选,还是要慎重。”
他沉凝片刻,又看着齐元昊问道:“二郎心里,可是有人选了?”
皇后一怔,齐元昊正想抬头请旨,却见元喆与嘉贵妃娘娘一同踏入了殿中,打断了他的话头。
“陛下,听说二郎进宫了,臣妾便想着来瞧一瞧。二郎,身子好些了吗?”
齐元昊起身,向嘉贵妃行礼,元喆又与齐元昊见了礼后,他才开口谢道:
“多谢贵妃娘娘牵挂,伤势已无碍了。”
嘉贵妃施施然走上殿前,在陛下的右侧落座,对着帝后说道:“我听说要为二郎择妃了,臣妾倒是有个想法。”
皇后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随后又浅笑道:“都是为了这些孩子,妹妹有什么主意,不妨说出来大家商讨一二。”
狐媚子,又想来横插一刀!
“二郎此番立下大功,京城多少女子倾慕二郎的风姿。我看,咱们不妨在宫里设个花宴,请些年龄合适的世家贵女来宫内赏荷花,二郎届时也相看一二,如何?”
圣上抚须赞许道:“嗯……好法子,二郎不是想自行挑选吗,如此甚好!”
齐元昊眼角抽动,抿唇不语。
齐元喆看向齐元昊,眼神古怪:
“二哥也想要自行择妃?难道,二哥心里已有人选?”
齐元昊眉头一动,望向齐元喆的眼神分外凌厉了几分,话里透着深意:
“四弟选得,我选不得?”
齐元喆星眸暗垂,嘴角一牵,仿佛硬拉着一丝弧线:“二哥说笑了。”
“不知二哥看中的,是哪家的姑娘?”
圣上被元喆这提醒,又绕回到刚刚的话题:“朕也是好奇,是哪位千金,竟入得了二郎的眼?”
齐元昊深深地望向元喆一眼,眸中未有一丝波澜,他对着圣上回道:
“父皇,儿臣只不过是想选个有眼缘的,并未有人选。”
元喆双唇微动,看向齐元昊的眼神一凛,竟有几分不忿:
“二哥,世间女子不知凡几,若是二哥尚无心动之人,那可要好好选一选了。”
齐元昊:“四弟你还年幼,多放些心思在学问上,这些事便不劳四弟费心了。”
齐元喆张了张嘴,眉间一颤,只深沉地迎着齐元昊的眼神对视一秒,最后还是闭口作罢了。
齐元昊从宫内慢悠悠地走出来时,已是落日西斜。
这一日,他伤口初愈,应付得颇为疲累。
早朝时分圣上对着满朝文武大大嘉奖了他一番,退朝后又唤他到养心殿闲话家常,直到夕阳落下,才允他出宫。
看似父子情深,哼,还不是做样子给众人看罢了。
陈皮早已等候在宫门外,看到齐元昊紧抿着唇,神色有些苍白,立马伺候他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的齐元昊,这才按了按胸口,对着陈皮说道:“去通知朝宗、辛夷,今晚去骆氏茶庄。”
伤口隐隐作痛,但还是比不上他此刻内心的慌乱。
看今日养心殿里的架势,这定王妃的人选,两宫都有藏着自己的小心思。
他该如何将若儿置于明面上来呢?
杜世安死前乃戴罪之身,作为他的女儿,杜若虽未被牵连,但终究身份变了,从皇商之女沦为了罪人之女。
如此身份,圣上会同意他迎娶杜若为正妃吗?
齐元昊觉得从前自己考虑得着实过于简单了。
这是他今日突然收口,绝口不提杜若的原因。
今时今日,他爱慕谁,谁便会被置于聚光灯下,被无限放大百倍、千倍,万倍,被人审视、评判、指手画脚。
他不能忍受,那么娇弱美好的人,因为他再遭遇这些不公的评判。
他靠在车壁上,艰难地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当务之急,是将两宫所筹备的择妃花宴搅黄了再说,他再寻个什么由头,再拖延些立妃的时日,从长计议。
陈皮在一旁,默默为他斟上一盏热茶,轻声说道:
“王爷,要不要请鬼医再来看看?”
齐元昊摆了摆手:“老头难得今日得空出去溜达了,别去打扰他。对了,这段时日,径山来的大儒崔谨之要入府讲学,你好生安排。”
陈皮:“是!”
“我不在的时日,听说平南侯府的燕青,去过铺子?”
“是。当日留行兄弟守着,杜姑娘聪慧,一一化解了。燕世子后头又缠上了刘家千金刘映雪,倒也没再来找过麻烦。”
齐元昊一听,倒是放心不少。
燕青其人,声名狼藉。
借着自家那点子权势,在上京横行霸道惯了,寻花问柳还不能满足他,时有听闻他胆大妄为强抢民女。
坊间皆传此人有特殊癖好,落在他手里头的女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受害的人都畏惧他侯府的势力,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生生助长了这兔崽子的嚣张气焰。
陈皮嗫嗫地动了动唇,似有话要说。
陆离抬眉冷冷瞥了他一眼,吓得他立马说道:
“还有件事,陈令仪陈公子,如今常借着送布料去铺子寻杜姑娘,据说……”
陆离瞬间黑脸,声音低沉而缓慢:“据说什么?”
“据说,陈公子看上了杜姑娘……”
天青瓷茶盏硬生生被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碎成渣,茶汤洒落一地。
陈皮忙不迭地拿着帕子不停擦拭,后悔得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夕阳穿透马车上的纱帘,在陆离棱角分明的脸上留下斑驳的暗影,随着车行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前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