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鸡鸣响起,天刚蒙蒙亮,四周还笼罩在一片浅浅的白雾之中。
客栈内,茯苓和冬青撑着胳膊顶着脑袋,坐在大堂的小木桌上,睡眼惺忪。
他们出了林子便和扎木耳分道而行,驼铃商队照着既定路线,而杜若与茯苓、冬青三人则选择快马抄了近道,一路向西进发,两队人马约在长安汇合。
杜若在马背上颠得七荤八素,昨夜从马背上下来时,感觉自己的腿都抖得不听使唤,屁股更是痛得快要开花。
长途骑马,简直是要了她的命啊。
可诚然如此艰难,她依旧还是坚持只休息短短几个时辰便起身,准备吃点东西后继续赶路。
冬青:“昨夜快到亥时才住下,现在不过卯时三刻就起,好困啊~~”
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说得就是现在的他们。
茯苓打了个哈欠:“公子,我们为何要与扎木耳分开走?”
她拿着棉帕细细擦拭了筷子,分别递给两人,并小声说道:
“商队太过显眼了!冬青跟着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等到了长安,我们再汇合也是一样。”
冬青心头一暖,登时人都清醒了不少:“公子为我真是煞费苦心,是我连累了你们。”
三人皆是男装打扮,对着杜若一律称呼公子,以免惹人注目。
杜若:“别这么说!大家都是自己人,理应相互照顾。长安距离广陵路途遥远,想必官府的人也想不到你会去那里。”
正说着,空中便传来一阵香味,引得三人饥肠辘辘,肚子打起鼓来。
掌柜的端了三碗热乎乎的阳春面来到眼前,一阵葱油香味瞬间扑鼻而来:
“几位客官,热乎乎的面来啦!”
这几日连番赶路,大伙的确是累坏了,也饿坏了。
一路都是吃些干粮,打个尖儿便走,许久没有进过热乎乎的汤水了。三个人闻着面条上的葱油香,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起来了。
一碗热汤面下去,五脏六腑都热乎了,似乎连飘忽不定的灵魂都重新归了位。冬青更是将碗底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还打了个饱嗝,以示对这碗灵魂面条的认可。
掌柜是个有些年纪的大叔,眉须都有些发白,他见着冬青这般模样,心中很是得意:
“后生,我这面条味道不错吧?在这镇子里,老汉我的这碗阳春面可是有四十多个年头啰!”
杜若赞许道:“难怪如此地道。掌柜的,听您口音,您是扬州人?”
掌柜开心地笑了:“后生莫不是从扬州来的?没错,老汉本就是扬州人,这阳春面啊,可是祖传的手艺。这面汤哪里有什么秘方,不过是在这汤里,加上那么一点点葱油。”
“可这葱油,都是老汉我用最好的猪油熬出来的。人呐,一辈子只要用心,最好一件事就成了!”
燕青竖起了大拇指:“怪不得,简简单单却香气扑鼻!”
杜若觉得眼前看似普通的老汉,却活得非常通透。
人生在世,繁花迷人眼,能够从万般诱惑之中抽身,如此淡然地沉迷在一件事中,并将它做到极致,这何尝不是一个圆满的人生?
她甚至有些感慨,若是能重来一生,她也想做一个简单的人。
可回头一想,这已经是另一世了。
杜若轻摇了下头,心底苦笑。
做苏柔时如此,锋芒毕露,巾帼不让须眉;做杜若时,尚未开始新生,又卷入内宫阴谋,不得不被迫西行。
或许,她这样的人,注定过不了简单的一生。
几个人吃完面后,浑身又充满了干劲。正欲离开时,从客栈外走进来几位旅人,嘴里还嚷着时新的局势,他们提到了西北,不由得让杜若停下了脚步。
“听说塔城差点被攻陷,这天狼国的新国君,可真是个狠人啊。”
“竟敢来犯我大梁,朝廷还不派兵捏死他!”
“可不是!听说定北将军领了五万兵马,已经出发去西北境了!”
“我那四姐夫还担心呢,非让我抓紧从西北回江南,哎,早知如此,我何必急匆匆回来!”
“哈哈哈,你是舍不得那些漂亮的胡姬吧?”
“哈哈哈……”
杜若提了提肩上的包袱,对着掌柜颔首点头告别,走出了客栈。
定北将军,一听就是威名赫赫,战功累累。
看来,西北有此人坐镇,这天狼国想必也不敢来犯我大梁了。
西北太平,沿路往西域便能畅通无阻,顺利的话,他们便可以赶在大雪封山之前到达大月国了。
越往西北越冷,杜若等人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夹袄,但骑在马背上驰骋,依然被寒风刮得面上如针刺一般。
茯苓:“公子,照这个情况看,咱们加把劲,两日后便能到达长安了!”
杜若:“是啊!我听他们说,朝廷派了个定北将军驻守西北,沿路都太平了许多。咱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多赶会儿路。”
燕青颇为好奇:“定北将军是何人?似乎从未听过?”
茯苓嘲笑他:“你个臭小子能听到过几个官儿啊?”
燕青颇为不服气:“哎,这你可不懂了,我在酒楼啊,三教九流出没,说书先生那是讲得唾沫横飞,朝中乱象、太子之死、相爷爱幼雏……什么消息没有?”
杜若被这“太子之死”触动了心弦,她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对着燕青问道:
“哦?太子之死,说书先生是怎么说的?”
燕青大大咧咧的说道:“都是民间流言,传来传去的。那说书先生可是远近闻名的公孙暮迟,说书可有一套了。只见他一拍惊堂木……”
燕青刻意停了停,茯苓瞪大了眼睛:“然后呢?”
“欲听后事,且听下回分解!哈哈哈哈!”
茯苓气得给了他一脚,惊得燕青的马都奋力地往外缩了缩,差点把他给甩了下去。
“哈哈哈,活该!”
杜若瞧着这打打闹闹的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个小冤家!
燕青稳住了身形,看着杜若说道:“都说这太子之死,颇为蹊跷。区区风寒,那么多太医怎么会治不好?有人传言,是被下毒了。”
杜若心头一惊,面上不露声色:“下毒?谁敢下毒害太子啊?”
燕青敲了敲四周,压抑自己的声音说道:“定王!”
杜若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