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如钩,一人一马穿越林间,踽踽独行。
杜若不知自己在这条路上走了多久,她从驿站出来便一直往西,中途为了避免遇到镖局的人折返,她连驿站都没有进去。
一人骑在马上,看山河沐着夜色,唯有远空的星辰与她为伴。
坚持,坚持!
她在心里给自己鼓着劲。
到了明日上午,便能到下一个驿站了,到时候扎木耳等人便能赶上来汇合,他们便能一同出关了。
不知齐元昊是否收到信息了?
她相信扎木耳能理解她的意思,一定会将信托人交到他的手上。
无论多危险,她都要这么做,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齐元昊陷入危险之中。
突然,马儿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骤然停了下来,差点将杜若摔倒了马下。
一道纤细的人影翩然落在了杜若的马前,挥刀指向了杜若。
“是你?”
杜若隐约记得,此人是镖局中的一员。只是现在定睛一看才认出来,她是一个女人。
女子冷哼一声,也不多话,直接持刀向杜若砍了过来。
杜若拉起马缰绳立刻掉转马头向一旁逃去!
无奈这个女人功夫太高,凌空一跃而起,一脚便将杜若从马背上踹了下来。
杜若滚落在地上,只觉得周身都疼痛无比!
都是女人,下手真狠啊!
“你为何要杀我?”
女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杜若难以理解:“可你的主子已经放了我。”
不提萧逸还好,一提起他,这个女人的脸上更难看:“你以为靠着这张脸勾引主子,便能逃过一死?不可能。”
女人懒得再与杜若废话,直接砍将过来,杜若翻身躲了开来,敌强我弱,只能向前逃命。
萧逸这个王八蛋,连个手下都管不好?!
杜若顺着盘山道上一路狂奔,可无奈夜色太黑,待杜若发现前面是悬崖时,已经无路可逃了。
看来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杜若想要与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求一线生机。可没曾想,她油盐不进,连一个屁都不放,只一脸杀气地步步紧逼。
杜若脚在悬崖边,已退到无路可退。
女人:“你是自己跳下去,还是我帮你?”
杜若:“你看,你我无冤无仇,我也不会出卖你们,你……啊~”
杜若被一脚踢了下去。
杜若:臭女人,老娘话还没说完啊!!!
女人收刀,不屑:“中原女人,话就是多……”
“你在做什么?!”
一声厉喝,萧逸一脸怒容和阿勒出现在这个女人身后,阿勒神情欲言又止。
阿息脖子一梗,立刀跪在地上,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属下是为了主子。主子说过,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萧逸语塞。
阿勒用眼神示意阿息闭嘴。
可阿息极其固执:“春娘便是死于这女人的情郎之手,我杀她,是为春娘报仇!”
萧逸望着悬崖,心头一沉。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境。
似乎自己梦里依稀抓到的一束光,已随着她一起掉落悬崖,坠入无边的地狱。
山风凛冽,他忽而又想起,他本就该在地狱,又何曾有过光明?
过了许久,他淡淡地看向地上跪着的阿息,说道:“起来。”
三人顶着月色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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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儿!!
齐元昊猛地从榻上坐起。
他梦到杜若掉下无边的深渊,似乎在伸手向他呼救。
他浑身似从水里钻出来一般,大汗淋漓。
陈皮已经回来了,听到屋内的动静,立马便进来听候差遣。
“什么时辰了?”
“王爷,卯时了。属下去了驿站,掌柜的说他未曾留意那胡姬,应该是跟着镖局走了。”
“朝宗那边呢?可有消息?”
“还没有。”
“好,你去候着,人回来第一时间来报。”
“是!”
齐元昊心中极度不安,他立刻起身批上衣裳,想将长安的州务尽快安排妥当。
他要动身去寻找杜若,一刻都不想再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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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再次醒来,感觉自己的胸口和四肢都弥漫着剧痛。
“你醒了?”
一个西北汉子模样的男人凑了过来,关切的看着她。
“这……是在哪里?”杜若有些缓不过神来。
她明明是从悬崖上掉下来,怎么又会出现在这个阴暗的屋内。
“这是采石场附近,你真是命大。今日我们上工,发现你挂在了一棵树上。”屋外又走进来一个年轻人,对着杜若咧着嘴笑道。
“多……谢!”
杜若想要起身道谢,可奈何手脚的擦伤,让她疼痛无比。
“躺着躺着。听你口音, 似乎是从南边来的。”
杜若点了点头。
西北汉子对着那个年轻人说道:“鸣尘,我出去找点吃的,你好生照顾他。”
杜若点头道谢,对着年轻人说道:“正是,我来自上京,叫杜若。不知恩人如何称呼?”
“我姓张,你唤我张鸣尘好了。”
杜若脑中一闪,这个名字,似乎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
“你我有缘,我也是上京人,不过,是被流放到此处……”他面露尴尬之色,似有难言的过往。
上京?流放?
杜若激动地拽住他的手,问道:“你可是太医院张通之子,张鸣尘?!”
张鸣尘愣住了:“你认识我爹?”
杜若连连点头,又摇头:“不不不!你爹,认识我爹!我是杜世安之女,杜若!”
张鸣尘一脸茫然:“可我……杜世安?我想起了!你家是皇商!你是皇商杜世安的女儿??”
杜若猛地点头。
张鸣尘叹道:“这真是缘分啊!我还以为到我死之前,都见不到上京的人了。你一个闺阁女子,怎么来了此处?”
杜若亦是感叹:“这真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或许是你爹和我爹都死不瞑目吧,他们安排我们在这里相遇。”
张鸣尘见她话中有话:“你爹也……?”
“是。”
杜若将杜世安入狱、获罪等一系列的事,都一一告之张鸣尘,继而又掏出那张药方和香料。
张鸣尘拿到窗边,透过窗缝透进来的光线,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有些犹疑。
“杜姑娘,这方子不对。”
杜若心头一个咯噔:“哪里不对?”
张鸣尘走到她身旁,对她说道:“这件事我曾在家中听家父提过。这个药方并不是出自太医院,而是一位西域来的药师。”
杜若惊讶道:“什么?是何人引荐?宫内太子脉案上为何没有记载?”
她心下愕然:为何皇后娘娘从未曾提过还有这样一个人?
张鸣尘有些奇怪:“你竟然能看到太子脉案?具体我也不知,但是我听父亲说过,当太医院接到这张药方之时,父亲曾提出异议,不妥之处便是这个子由草。”
“杜姑娘可知,这子由草是西域奇草,对清热解毒有奇效!可是,它又藏有极大的危险性,便是与西域神花依兰共用,会产生剧毒。”
杜若:“没错。原来你爹知道这方子有异样。”
张鸣尘转身对着杜若说出来一个惊天秘密:
“我爹想来应该是请教了杜伯父,因为,最后太医院给太子用的药中,并没有这味子由草。”
杜若惊得从床榻上挣扎而起:“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