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陈皮想要张口，齐元昊伸手阻止了他。
“国主、郡主，此番来长安，定然也是为了通商互市之事，不妨待和谈后再回。今日本将军接到朝廷旨意，特来请两位到使臣驿馆下榻。若国主和郡主不嫌弃，将军府亦可腾出来招待两位。”
枭天翊眼神闪过一丝怒气！
齐元昊！他竟然以通商互市相要挟，想阻拦他们回国。
枭天翊和齐元昊，二人眼神相视，虽寂静无声，却闪出一片刀光剑影。
杜若生怕二人打起来，局面便不好收拾。
如今通商互市和谈在即，不可再横生枝节。
“齐将军一片盛情，我相信王兄也不会拒绝吧？王兄……”
她轻轻扯了扯枭天翊的衣角，凝眸轻声哀求：“和谈要紧。”
她与枭天翊的亲密之举，落在了齐元昊的眼里，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枭天翊似乎感受到面前男人的痛苦，这让他心里舒服了不少。加上杜若与他这般亲近，无形之中也打消了他的顾虑。
这是他的思忆，谁都抢不走。
就是齐元昊也不行！
枭天翊弯起唇角，扶着杜若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他自己则毫不客气地跃上了一旁的马背，对着齐元昊说：“那本王便陪将军，闲聊一二。”
“请。”
杜若见二人面上和气，放心了不少，便安心钻进了马车。
枭天翊与齐元昊分别骑在马上，齐头并进。
清晨的微风徐来，让人神清气爽。
只隔了一个晚上，齐元昊的精神都与往日大不相同，胡渣也刮得干干净净，显得英姿勃发。
这让枭天翊心中很是不悦。
“将军何苦来哉？你们中原话有一句说的好：昨日之日不可追。”
齐元昊闷声一哼，嗤笑：“看不出来，你的中原文化倒是比从前精进。这诗的下一句，你怕是没背全。”
枭天翊扬了扬眉毛：让本王听听，你要放什么屁。
齐元昊兀自说了下去：“昨日之日不可追，今日之日须臾期。过去的日子的确是追不回来了，但未来的日子，马上就在眼前。”
说完，挑衅地看了枭天翊一眼。
枭天翊眉宇之间顿显杀气：
“齐元昊，人要有自知之明。她是我妹妹萧思忆。”
齐元昊眸间森冷：“你确定？”
枭天翊怒火窜起：“本王自己的妹妹，难道还不知道？！”
齐元昊：“天狼国三年前大月之役后，才冒出来这位思忆郡主。你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昨夜他早就唤来了对天狼无比熟悉的刘青山，了解了这位思忆郡主的全部资料。
甚至，连她是躲在幕后的萧二公子，一夜之间，都被查得清清楚楚。
他的言下之意，便是让枭天翊不要再睁眼说瞎话了。
枭天翊愤怒地哼了一声。
“不要忘记了，当初那一箭。”
大梁又如何？
还不是为了胜利，拿自己的子民开刀？！
齐元昊语气冰冷，恨意顿生：“忘不了。”
那一箭，没有人能够忘记。
枭天翊似乎感应到了这股煞气。
他回眸望了望马车，语气稍显和缓：
“三年来，她忘掉了所有的一切，过得很快乐。”
齐元昊面上闪现痛苦和悔恨，沉默以对。
枭天翊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坎，继续对他好言相劝：
“自由的大漠，才能任她翱翔。如果你真的有一丝悔恨，就不该再打扰她，也不该让她想起从前那些痛苦的回忆。”
齐元昊望向不远处的高耸的驿馆大门，沉吟片刻：
“多谢你救了她！”
枭天翊愕然。
他没想到，齐元昊竟然会开口道谢。
但他并未得意太久，齐元昊接下来的这番话，让他差一点失了态：
“她有自己的来处，也有自己的归途。你我都无法掌控。她，是她自己。”
是的，她是她自己。
多年前，一个眼神清澈的女子，在夜幕灯火之中，坚定地告诉他：
我，是我自己。
齐元昊没有再搭理枭天翊，他下马走到车前，敲了敲小窗。
布帘卷起，露出一张明媚的脸上。
清眸亮如星辰，唇间莞尔一笑，胜过万千繁花。
杜若：“将军。”
“前面便是驿馆，我便送到此处，和谈再聚，等你。”
思忆诧异地眨了眨眼睛，不明他话中之意。
齐元昊望着她，笑得温柔而明亮。
三年前，她出关之时，二人遥遥相望，她说了那句：“等我”。
他永远不会忘记。
他谨守诺言，一直守在这里，等她。
枭天翊不满地咳了一声，连忙示意杜若将布帘放下，又侧身挡在了齐元昊身前：
“将军留步。后会无期！”
齐元昊丝毫不介意他的无理。
他望着马车进了驿馆，唇间笑意愈加深沉，双眸再度闪亮如星。
陈皮不解：“将军，为何不直接将杜姑娘带走？”
齐元昊：“不知何故，她忘记了所有的事。我不能吓到她。”
陈皮：“失忆？”
齐元昊点了点头：“飞鸽传书，召老鬼和老骆速来。”
陈皮：“巧了，舅老爷正赶来长安！”
齐元昊抬了抬眉毛：“他从大宛回来了？”
陈皮点了点头，喜上眉梢：“侯大人找到了。”
齐元昊的眉宇颤抖，眼中波光晃动：“太好了。”
杜若忍不住挑开了布帘，向后回望。
齐元昊依旧站得笔挺，眼神一直跟随着自己的马车。
人流从他的身旁穿梭，可他如却玉树一般屹立，在人群中是那么耀眼夺目。
她的思绪，追随着他而波澜起伏。
靠近便欣喜，离开会失落。
“那个人……”
枭天翊看着她，有些不安地问道：“你说什么？”
杜若抬眸，温和地看着他：“我觉得，他看起来就像缺了一半的圆。”
枭天翊的心，颤了颤。
她……这是在心疼他？
她什么都忘记了，竟然潜意识里，还在心疼齐元昊？
他心中不满，狠狠地抽了一记马鞭，策马向前奔去。
阿勒奇怪：主子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跟三月的天气似的，说变脸就变脸了？
杜若望着远去的背影，眸间怅然：
“王兄担忧和谈之事，你好生照顾他，莫让他太过忧愁。”
阿勒：“是。”
……
“王叔，属下觉得郡主定是听到了！当时心急，所以才出手打晕她。”
阿息跪地请罪。
她没料到杜若如此弱不禁风，脑袋还磕到了地上出了血。
幸好她没死！
否则耽误了成安王的大计，她便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抵。
成安王回想了下当日与枭天翊争吵的内容，倒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无妨。大王瞒了她这些年，她迟早也该知道的。只要她记不起自己是杜若，此事便能成。”
阿息：“今日我看她对着齐元昊的神情客套陌生，没什么异样。”
成安王点了点头：“嗯，盯紧了。事成之后，若大梁人没有下手，你便在送她去楼兰的路上动手吧。”
阿息激动地伏地叩首：“多谢王爷成全。”
成安王唏嘘。
他本想留杜若一命，可没曾想，枭天翊竟如此坚决，铁了心要迎娶杜若为后。
为了天狼国祚大业永存，他不得不痛下杀手了。
这个女人，红颜祸水，注定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