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佑打开了黑漆食盒,精致的杏仁酥,码得整整齐齐。
他在其中一块杏仁酥底下,找到了一张小字条。
“醉风楼”
钱佑的脸色一沉。
显然,齐元昊已先他一步找到了范则端妻女的下落,并给他提示。
醉风楼是天德坊附近最最下等的窑子。
钱佑攥紧了拳头,青筋暴起:齐元时这个畜生!
……
大理寺的人赶至醉风楼时,范则端的妻子刘氏正被一个黑衣人死死勒住脖颈,垂死挣扎。
衙差救下刘氏,那蒙面杀手却趁机破窗而出,逃之夭夭。
“钱大人……,我的女儿……救救我的女儿……”
刘氏气若游丝,却死死攥住钱佑的衣角:是襄王……齐元时。
大理寺众人面面相觑。“这可是皇子啊……”
钱佑大手一挥,气势胜过千军万马:
“皇子又如何?大理寺乃国之利刃,惩奸除恶、沉冤昭雪!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大人说得对!!”
……
大理寺很快将襄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大胆钱佑!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这里是襄王府,岂容你放肆!”
襄王府管家顶在府门前,心里早已乱得不行,面上还是嘴硬。
“大理寺办案!请襄王移步至大理寺!”
“襄王乃皇子之身,有你们这么请的吗?”
“本官乃大理寺卿,执掌刑狱!你一个奴才竟在此推三阻四!再有拦阻,是要本官去御前请旨吗?!”
王府管家战战兢兢地缩了回去。
……
“怎么办!怎么办?!”
齐元时在寝殿来回踱步,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曦儿,你快去求求母后!让母后救救我!”
王曦儿看着齐元时如此慌乱,心下顿时明白了七八分:“难道真的是你?你贪了户部的银子……”
齐元时眼眶发红,怒视着王曦儿:“我没有!是他们害我!是他们污蔑我!”
王曦儿怔怔地向后退:“范则端又是怎么回事?那日有人看到齐管家带着他和家眷入了府,怎么就死了……”
“还有那女子……我想起来了!她是范则端的女儿!”
齐元时大吼:“我怎么知道!问问问!除了问,你还会什么?!”
王曦儿大怒:“你不说实话,我怎么去求母后!”
“说了与我无关,是他们污蔑我!”齐元时冲了过来,拉住王曦儿的手:“曦儿,我素来对你百般呵护,是不是?他们嫉妒我娶了你,嫉妒我的才能,你信我!真的与我无关!”
王曦儿有些不忍:“我……现在就去求母后。”
齐元时紧紧抱住她:“曦儿……你真好!”
王曦儿有些感动:“王爷,你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是要同你站在一处的。”
齐元时敷衍般亲了亲:“快去吧!”
待王曦儿走后,齐元时对着管家附耳:“赶紧叫人将埋在园子里的那具尸体给我烧了。”
“再给左相送封信。他若见死不救,到时候别怪本王翻脸无情。快去!”
管家:“是!”
……
大理寺卿钱佑的耐心几乎快要磨光时,齐元时才施施然从王府里走出来。
“钱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钱佑拱手:“得罪了王爷!只是如今有证人指证您牵涉了范则端的案子,大理寺循例需请您问话,请!”
齐元时拂袖:“哼!明日本王定要参你一本!”
钱佑嗤之以鼻。
明日?
你能从大理寺出来再说吧!
大理寺灯火通明。
事涉皇子,非同小可。
大理寺在围住襄王府之时,钱佑便已誊写奏折,第一时间上报刑部及御史台。
圣上亲自批示,此案即刻由三法司会审,定王齐元昊及御史台诸位大人共同听审。
御史台、刑部及定王早已被请至大理寺的正堂,安坐在侧。
齐元时看到齐元昊在场,登时便冷下脸来。
“皇兄,他们误会我也就算了!你我可是手足兄弟,不能听信谗言啊。”
齐元昊淡然一笑:“三弟哪里话!三司皆在,岂会是一两句谗言能定案的。”
齐元时冷哼了一声。
三司会审开始。
襄王齐元时乃皇子之身,不仅无需下跪,依例还可以坐着被问话。
大理寺卿钱佑在验明正身后,便进入了正题。
“齐元时,现有户部侍郎范则端的妻子刘氏,指证你是杀死范则端的凶手,你有何话说?”
齐元时:“范则端明明是畏罪自杀。她污蔑我!我没有杀人!”
钱佑:“范则端的验尸记录显示,致命伤为外力导致的胸骨骨折及腹腔出血。诸位大人,请传阅。”
“另外,经过笔迹核对,范大人日常书信的笔迹与尸体身上的认罪书笔迹略有差异。诸位大人,请一一过目。”
“齐元时,这些证据均显示,范则端并非自杀,而是活生生被人打死,伪造成畏罪自杀。”
齐元时冷哼:“那又如何?你们大理寺应该去抓凶手,而不是来问我。”
钱佑一拍惊堂木:“齐元时!如今有人证,指证你诓骗范则端及家眷入府,此后便失去踪影。你不仅非法禁锢,侮辱范的妻女,还将范则端殴打致死!诸位大人,这是范则端夫人刘氏的证词。传刘氏!”
齐元时的眉头一抖,开始冒出冷汗。
他的视线扫到刑部尚书方吴明。
方吴明悄然转过了脸,避开了他的眼神。
齐元昊垂下眼睑,唇间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刘氏虽经历巨大屈辱,但为了报仇,仍憋着一口气。
她在堂上将当日齐元时的罪行一一道来,引得听审的诸位大人纷纷侧目。
“大人!齐元时他禽兽不如!他不仅侮辱妾身及女儿,还将我夫君活活打死!将妾身卖至窑子任人凌辱!妾身的女儿至今不知所踪!”
刘氏泣血:“幸而我夫君并未相信齐元时的花言巧语。他将齐元时贪腐的账册藏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钱佑:“在何处?”
刘氏刚要说,齐元昊立刻制止:“且慢!”
“刘氏,此账册乃重要证据,你且小声告之钱大人。钱大人,本王的黑甲卫陪同大理寺的人一并去取。”
钱佑拱手:“定王爷思虑周全!”
齐元时和吴方明眼神一对,眉头紧皱。
齐元时厉声斥责:“一派胡言!诸位大人不要听信这个妇人的谗言。”
齐元昊抿了口茶:“三弟何须激动。待账册取回来,一验便知。”
“皇兄,账册也是他们造假诬陷我的。”
齐元昊抬眉:“这么说,三弟是知道有这份账册了?”
齐元时语噎。
此时,大理寺外跑进来一个衙差:
“启禀大人!我们守在襄王府监视的兄弟抓到这几个家丁,试图焚烧一具女尸。”
钱佑:“带上来!”
衙差将尸体和几名王府家丁一并带上堂前,尸体的面目已经开始腐烂,散发着恶臭。
但刘氏还是一眼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女儿!
“我的女儿啊!!你死得好惨啊!!”她凄厉的哭声响彻正堂,让人心痛。
御史台几位老大人顿时老泪纵横。
“范大人素来清廉,为国尽忠,何至于斯啊!何至于斯!!”
“惨无人道!痛煞我也!”
尸体全身赤裸只裹了块破布,身上还有烟熏火燎的痕迹。
刘氏受不得刺激,当场晕了过去。
齐元昊皱着眉,艰难地闭上了眼睛。
如此清官,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天道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