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的陈又之,收了我一幅《秋山拜月图》,价值六千两……”
“刑部吴方明这个老东西,他那两个侍妾……还不是我送的!”
“左相!左相那个老狐狸!和宫里头那个老妖婆,拿得还少吗?”
……
齐元时拎着酒瓶子,披头散发,早已酩酊大醉。
他指天骂地,痛斥朝中这些没有为他发声求情的大员。
“当年一个一个从我手里拿银子的时候,称兄道弟,如今各个都是死人!”
“嗖”地一声,一柄飞箭向他冲来,齐元时躲避不及!
寝殿内的侍从们更是发出惊呼声。
齐元时的胸口“当”地一声受到猛烈撞击,剧痛无比。
箭触碰到他胸口,竟掉落在地。
齐元喆手持弓大喝:“齐元时,闭上你的臭嘴,不要胡乱攀咬人!”
齐元时瞪大血红双眼,不可置信:“老四,你疯了,你想要杀我!”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要杀你,你早就死千百次了!”
齐元时怔怔地望着地上的飞箭。
没有箭头。
他的全身起了冷汗,恐惧瞬间将他浇醒。
“齐元喆,我是你哥,你怎么敢!!! ”
齐元喆蔑视道:“若不是顾念手足之情,我有何不敢?你做下的哪一件事,配做一个人!”
“今日我来,便是警告你,莫要诬我舅父我母妃的清誉!“
“否则,下一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齐元喆说罢,将手中的铜箭簇扔给了一旁的侍从南星,头也不回地离去。
齐元时像一条丧家之犬,瘫坐在地,浑身颤栗。
“滚!都给我滚!!”
……
见齐元喆余怒未消,南星有些担忧:“主子,襄王如此穷凶极恶,会不会去告您的状?”
齐元喆愤恨地咬牙:“让他告!若不是这几日他胡言乱语,母妃和舅父怎会无端被父皇斥责!定是他胡乱攀诬。”
南星:“娘娘都说让您不要管,您可马上就要成亲了。”
元喆一提婚事,心情愈加烦躁:“走,去喝酒!”
他的年岁渐长,娶妻乃是顺理成章,再也没有什么借口可以拖延婚事了。
谢婉身世、样貌、人品和举止皆是上佳,实乃恒王妃不二人选。
他更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只是……只是一时还忘不了心里的那个人。
……
入夜,襄王府,一盏油灯发着微光。
王府大殿一片狼藉,侍从也不见踪影。
“母后,你救救儿臣吧!母后……”
齐元时跪在一个黑袍人面前,抱着黑袍的衣角,轻声啜泣。
“时儿,母后若不心疼你,今夜又怎会来见你呢!哎……”
黑袍披风之下,是皇后王茀。
王茀抬手将齐元时扶起来,慈爱地看着他。
“曦儿与我说,你同意将王府名下的田产、铺子都处理来填补空洞,甚好!”
齐元时痛哭流涕:“母后,只要父皇能饶了我,便是将这王府卖了都行!”
王茀的眸里浮起一丝讥讽。
只一瞬即逝,她又恢复了中宫嫡母的慈爱和端庄。
“时儿,如今老四要成亲,配得是谢家。你可知,这是何意?”
“父皇……父皇这是想要立老四为太子了!”
王茀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大殿正中的椅子上落座:
“时儿,若是老四成了储君,哎!哪里还有你我母子的出头之日啊!”
“母后帮不帮你,又有什么差别呢?到时你我都是他人砧板上的鱼肉罢了。”
齐元时跪在地上膝行:
“母后!母后需要儿臣做什么尽管吩咐!儿臣甘愿为母后马首是瞻!”
王茀:“哪怕母后要扶上去的是小五,你也不怨母后?”
“不不不!不怨恨!母后,儿臣心甘情愿为母后和小五鞍前马后!”
王茀扯起了嘴角,眼中闪着精光:“时儿,小五成了幼主,你便是摄政王爷!到时莫说着几千万两,便是几亿两,又有何人敢嚼舌根。”
齐元时一呆:“幼主……母后你……”
王茀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了齐元时。
瓶身上刻着鲜红的赤莲花。
齐元时震惊,他认得出这是什么。
这是荼蘼!
……
“这是西域神药。只需一点,你父皇便能够登上极乐。你父皇老了,终日求长生之法。你做儿子的,尽一尽孝心,也是好的。”
齐元时颤颤巍巍地接过瓷瓶,咽了咽口水:
“可……儿子如今禁足根本见不到父皇,更勿论下……下药……”
王茀的声音,在这暗夜中如鬼魅:
“七日后,便是恒王大婚。婚宴设在垂拱殿,届时我会派人将你带至宫中。”
齐元时垂下了头,捏紧了手中的瓷瓶:
“……是。”
……
长长的御路,在夜幕下更显逼仄而幽深。
斑驳的红墙失去了血色,如幽冥地府一般阴暗。
菊英姑姑小心翼翼地跟在王皇后身后:“娘娘,尚有这许多日子,您就不怕他出卖了您?”
王茀弯起嘴角:“我便是要让他知道,只有杀了那人,他才能活。”
菊英有些不明所以,但她不敢问。
……
子夜,齐元时放出了好几只信鸽。
连日来,他每日都放几只,可全都音信全无。
“不会的……连他也敢抛下本王……不会的……”
他的心焦躁不安,急于与佛陀药师联络,寻求解救之法。
可药师竟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未曾出现。
次日一早,王曦儿疯了一般冲进了寝殿。
“王爷!王爷,你快醒醒!”
齐元时昨夜醉卧在寝殿的地上,睡眼惺忪。
“王爷!广成台的佛楼塌了!!”
齐元时揉了揉眼睛,脑子一片混沌:“什么塌……了?”
王曦儿的眸间尽是惊恐:
“王爷,圣上去年令你督造的佛楼,今日卯时塌了,还压死了好几个香客……”
光成台的佛楼是圣上为了来年三月迎接西域弘法高僧而特地修建的,耗费了巨资。
佛楼供七层,高约百丈,站在最高处犹如在云端,可俯视上京城。
整座佛楼的顶部为琉璃金刚瓦,阳光下耀眼夺目,犹如佛光降临普世大地。
这座佛楼乃是圣上亲示,由齐元时一手督办修建。
建成后才不过短短数月,便已引得四方香客云集来此听佛法祈愿,香火袅袅不绝。
“什么!怎么会塌了呢……”
齐元时吓得一激灵,屁滚尿流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的脑海立刻闪现当日工部尚书的对话:
“王爷,咱们用普通木替换掉金丝楠木,外头刷漆又看不出来,我们能省下上万两银子。前后左右四处承重柱共计十八根,亦可减少八根,如今匠人技术高了,没必要浪费不是。还有那个砖墙部分,厚度也可以稍微调整下,包括这个沙子,咱们可以用海沙,海沙便宜……”
齐元时懊悔地顿足:
“天要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