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满城桃李盛开,喜气洋洋。
今日是太子齐元喆的立储大典。
朝中所有大臣身着朝服,于卯时一刻,前往宫中开始参加大典。
杜若作为定王妃,也必须要到场。
定王战死沙场的噩耗已传遍上京,众人望向她的目光,皆是一片同情。
天下失了定王,犹如失去了国之基石。
宫内一切看似风平浪静,井然有序。
在入宫的那一刻,杜若下了轿步行,与梁世昭擦身而过.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向不同的方向而行。
朝臣位列在殿外,待梁帝携新任太子齐元喆拜见祖宗宗庙后,一同走出大殿。
钦天监监正高喊:吉时已到!
梁帝示意年寿宣读立储圣旨:宣。
年寿公公满脸喜色,正展开明黄圣旨高声大念:“奉天承运……”
此时,殿外一声高喝,声如洪钟:且慢!
众人目光皆朝此声所在而去,竟是汝阳王。
梁帝狐疑,甚是不悦:“六弟,立储吉时不可耽搁。”
汝阳王摇头大笑:“圣上,今日是立储大典。储君是我大梁江山社稷之根本,可对?”
梁帝虽极度不悦,但依旧保持着理智:“自然。”
汝阳王指着齐元喆大声向群臣笑道:“可这个齐元喆,他不配做储君!”
“他甚至,不配姓齐!”
齐元喆惊恐地大喊:“六皇叔,你是疯了吗?!”
梁帝此时已经震怒:“老六,放肆!”
“齐!元!喆!此人并非真龙血脉!”汝阳王一字一句,抑扬顿挫:“他是嘉贵妃与人淫乱宫闱生下的私生子!是野种!!!”
杜若心疼得闭上了眼睛。
这一场大戏,便是这样,无情地拉开了序幕。
朝臣哗然,纷纷交头接耳,不知所措。
左相怒不可遏:“齐冀,你疯了!你血口喷人!”
“贾士英!你的妹妹与禁卫军大统领胡骁耆入宫之前便藕断丝连,入宫后二人淫乱宫闱,珠胎暗结,生下了齐元喆!!如今,你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朝堂之上,骂我血口喷人!”
“你……你放屁!”
嘉贵妃一身贵妃朝服,此刻脸色煞白:“陛下,切莫听他胡言乱语!齐冀,你当年诬陷王茀淫乱宫闱,如今,你,你又想要诬陷本宫吗?!”
汝阳王扯起嘴角,大笑不已:“诬陷王茀淫乱宫闱的人,不是你吗?贾蓉儿?”
“当年,你信誓旦旦说王茀与阉人通奸,齐元启不是龙脉,不是你请了西域药师,杀死了齐元启,诬陷中宫皇后吗?你,忘了吗?贾蓉儿!”
嘉贵妃瞪大了眼睛,如看着一个疯子一般:“你,你胡说!我没有!”
汝阳王沐在这春日的阳光下,威风凛凛如战神,仿佛他是正义的化身:
“你之所以这么干,是因为忠贤这个阉人知道了你通奸的秘密!你借着齐元启的手杀了忠贤公公,又借着陛下的手,杀了齐元启!”
朝臣又是一阵哗然!!
懿德太子之死,背后到底还有多少惊天的秘密啊!
“最毒妇人心啊!贾蓉儿!”
汝阳王大叫:“阉人忠贤撞破了你与胡骁耆私会,你为了拉拢他,便为他在朝中牵线搭桥、卖官粥爵,以至于一个阉人,竟然插手春闱!”
“贾蓉儿,你淫乱宫闱,混淆皇室血脉,按律当诛!”
“齐元喆,你并非龙脉,有何资格站在这大殿之上,你是个野种!!”
梁帝被扣上这顶大绿帽子,已然气得快要倒下:“咳咳……够了……”
年寿拼命地将他扶着,生怕下一秒他便要倒下去。
汝阳王不知从何处,拔出了一把剑:
“今日,我齐冀便为大梁齐氏,肃清王室乱臣贼子,溯本清源,以正朝纲!来人!将贾士英等人,统统拿下!”
“谁敢动!”
此时,胡骁耆带队从大殿后冲了出来,弓箭手站成了一派,齐齐对着殿外的汝阳王。
汝阳王丝毫不惧,他撕开暗紫色朝服,露出了一身甲胄。
“胡骁耆,你这个淫乱后宫的狂徒,理当诛杀!上!”
从汝阳王身后的殿外,不知何时,已经涌入了大量的御林军。
一个魁梧的身影,慢慢地走向汝阳王:“六王爷!”
梁帝颤抖地手,不可思议地指着来人:“沈锋……你,你竟然背叛了朕!!!”
来人便是中路骁卫营指挥使,沈锋。
那个为了梁帝登基杀出一条血路、坏了自己命根子的沈锋。
那个惟有梁帝的指令能叫得动的沈锋。
“为什么?!”梁帝难以置信:“为什么!”
杜若的眉头,猛烈地跳动。
她的眼神立刻望向梁世昭。
梁世昭点了点头,神情凝重。
最不该反的沈锋竟然反了!
胡骁耆的人马不过三千,绝对撑不过两个时辰。
援军能否及时赶到?
事情比预想的要糟,杜若不由得捏紧了手帕,手心全是冷汗。
……
沈锋抬眉一嗤:“为什么?呵呵,齐凌渊,你问问你自己!你可还记得小梅?”
梁帝的脑子有些混沌,根本不知道沈锋口中的小梅是何许人。
“哪个小梅?”
丈八男儿,眉宇之间黯然神伤:“你看,你根本不记得谁是小梅。”
“小梅是我的青梅竹马,当年你答应我,待大业成后你便为我们赐婚!可是,齐凌渊,我为了你,失去了男人的一切!而你!你竟然禽兽不如,将小梅纳入你的后宫!”
梁帝像是终于想起了小梅是谁。
他指着沈峰,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你不能人道,我便替你纳了她,算是全了你的情谊!怎么你竟还恨上我了!你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你若是好生对待她,也就罢了!可你呢?你有了新人忘却了旧人,任由宫内受宠的妃嫔去欺辱她!贾蓉儿,小梅便是因你的欺辱,而跳井自尽的!”
嘉贵妃被这一声怒喝吓得瑟瑟发抖。
“今日,我便让你们血债血偿!”
沈锋手持一把大弓,一只飞箭立刻飞射而出,穿透了贾蓉儿的左肩。
一声惨叫,鲜血满地。
“还不够!”沈锋大笑:“一箭穿心,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贾蓉儿失去了血色,齐元喆扑上去护住了她:“母妃,母妃……”
胡骁耆手一挥,殿上的弓箭手立刻朝着殿外放箭!
梁世昭大怒:“胡骁耆,你疯了!下面还有满朝文武的大员!”
胡骁耆:“今日诛杀汝阳王者,便是头功!有违令者,格杀勿论!”
梁帝指着胡骁耆:“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
胡骁耆只冷冷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梁世昭挥手对着殿外的大臣,招呼他们往角落躲藏。
杜若默默后退,跟随他们一并往角落里去。
天齐、天暮一直随身护在她的跟前,隐在这慌乱的众人之中。
“钱大人、晏大人,没事吧?”杜若轻声问道,手中皆是冷汗。
他虽料想胡骁耆会与汝阳王一战,可没料到竟然中路的沈锋已经投靠了汝阳王。
如此一来,宫中便只有梁世昭的左骁卫营三千人来护住这满朝文武和后宫之人。
情势太过危急!
晏大人等几位老臣,也是捏了一把汗。
“王妃,此地不宜久留,您先走!”
“不!今日这形势,我看,谁都走不了了。”杜若冷眼望着前方,胡骁耆的人马已经和沈锋的人马杀成了一团。
“小夕子那头安排得如何了?”
梁世昭冷着脸望着殿外的厮杀,默默计算时间:“宫内的暗道口,都安排人接应了。”
可是,胡骁耆能否顶得到援军赶到?
梁世昭心头一沉。
奶奶的!沈锋还有这一段故事,他怎么不知道呢!!
失策!
年寿护着梁帝和向角落奔来,颇为狼狈。
梁世昭大手一挥:“快,带陛下去养心殿!哪里地势高,我的人已经布好了护卫营!快撤!”
梁世昭对着杜若小声说道:“沈锋叛变,宫城守城门都是他的人!汝阳王的死士拦不住了!我们赶紧撤到养心殿!”
他又朝着慌乱的朝臣大喝几声:“诸位大人,快跟我走!”
刚刚经历过王茀谋反后的朝臣,如今早已如惊弓之鸟,哪里还顾得上体统和礼仪,赶紧攥上朝服跟着梁世昭等人,一起往养心殿跑。
他们的身后,刀光剑影,血花飞溅。
厮杀声、惨叫声,连绵不绝。
鲜活的生命,一个个匍匐在地,沦为了刀剑下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