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几道铩羽而归,头发比前一日又白上三分。
“这些混账!陛下还好着呢!他们竟然把钱袋子捂得紧紧地,生怕朝廷差他这三瓜俩枣!”
户部尚书愁眉莫展,小声地跟上一句:“咱如今可不是差钱么……”
晏几道气得丢了个眼刀!
他与御史台几位老大人一并去上京各世家望族走了一圈,心都凉了半截。
齐元昊如今深陷木云城,这些人暗地里的小心思便都起来了。
生怕新帝皇位未坐热,便战死沙场,哪里还敢将自己的家底都捐出来啊。
刑部尚书钱佑(对,他升官了!)对着晏几道说道:
“相爷,我们的征粮布告已贴满了整个上京。可今日一早,上京府衙门可罗雀,着实让人心寒啊。”
“混账!这些世家!这些……咳咳……”
“老大人,您喝口茶润一润吧!”一旁礼部的颜屹安递上了热茶。
永平侯府和翰林院的谢文垚大人早已身先士卒,捐了大半个府邸的身家。
可大部分的世家望族还是躲在了暗处,没有行动。
“咱……咱也不能刀架在人脖子上逼人捐呐!”
钱佑糟心地跺了跺脚。
“大人……大人……”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钱佑瞥了一眼,这家伙竟连帽子都跑飞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慢慢说!”
“您几位,快去府衙看看吧!”侍卫大喘气:“门口,挤满了人!”
钱佑皱眉:“挤满人?出了何事?”
“捐……捐钱啊!”侍卫咂舌:“银子!粮食!府衙都要堆不下了!!!”
晏几道激动不已,连胡子都飘了起来:“真的?!快,快快走!一同去看看!”
上京府衙,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府尹亲自坐镇,接受百姓的捐赠,由府衙的师爷在一旁详细记录数字。
“上京天安坊陈府,现银一百万两!米一百担,猪肉一百斤!”
“哇……陈府啊,不愧是清河陈氏啊!”
陈令仪在人群之中拱手示意:“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陈家深受皇恩,此刻更是义不容辞!是不是啊!乡亲们!”
昨日他接到了杜若的手书,早已激动难耐,自然今日要身先士卒。
上京大小商贾,皆由他负责牵头联络。
陈氏兄妹挨家挨户地彻夜联系直至午时,这才姗姗来迟。
“皇恩浩荡!陛下御驾亲征,实乃大梁之幸,百姓之福!如今北境匈奴来势汹汹,炸我漕船,乡亲们,我们不能让将士们在边境饿着肚子!有钱的出钱!有米的出米!我们势将匈奴赶出大梁!”
“说得好!说得好啊!”
“永德坊刘府,现银三千两,大米一百担!”
“清河坊王家酒楼,现银一万两,米一百五十担,熏鱼腊肉各五十斤!”
……
上京几乎所有的商贾,倾巢出动。
一应捐献之物,如流水般涌入,场面极其壮观。
晏几道激动地眼眶通红:“好啊!好啊!”
“有子民如此,大梁定有希望!”
街头人头攒动,万人空巷。
连最最普通的老百姓,都将家里米缸的米、灶台上的饼、羊圈里的羊都捐了出来。
三岁小儿都从自己的口袋中将那一文钱都拿出来:“陛下!打胜仗!”
晏几道的眼眶是热了又热,湿了又湿。
很快,商贾们身先士卒捐款捐物,从上京蔓延至全大梁。
孔家在广陵一呼百应,捐钱捐物,通过陆路、水路一路护送至北境。
杜若早已联络了漕帮,一路由漕帮在水路沿线护送新的物资,陆路则由凌霄联络全大梁的镖局,阶段式接力护送,确保粮草安然抵达北境。
如此声势浩大的全民广征粮的局面之下,那些世家豪门终于面露愧色。
素日里,那些鼻孔朝天的士大夫们,终于忍不住敲开了晏大人的大门。
晏几道收起了他凌厉之气,对着这些迷途知返的大员语重心长:
“诸位心有疑虑实属正常。但陛下身为天子,如今却以己身护佑大梁,我等作为人臣,定要护好大后方。北线在,大梁在,诸位与我,才能安享这盛世百年呐!”
晏几道的话,如同一声洪钟,敲在了士大夫们迂腐的脑袋之上。
同心同德,才能同仇敌忾。
同声同气,才能常胜不败啊!
大梁,不是某一个人的大梁。
大梁,是所有人的大梁!
……
“娘娘,前面便是木云城了。”
“不要喊我娘娘。”杜若瞥了凌霄一眼,继续策马飞驰。
凌霄咧嘴:“是,主子!”
杜若刚想反驳,但马儿一声惊呼,将她狠狠地甩了出去。
“啊……”
凌霄一个飞身扑了过去,将她护在了身上。
“有埋伏!”
她护住杜若,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站了起来,将杜若护在了身后。
草丛里,冒出了一群黑衣人,围了上来。
凌霄怒喝:“何人敢拦小爷的路?!”
黑衣人默不作声,只挥刀冲向凌霄,动作凌厉。
凌霄神色一凛:“练家子。”
“主子,你小心!”
这帮人手脚利落,出手果断,招招致命。
一看便是埋伏在此处,夺人性命的。
但饶是人多,也抵不过凌霄的武功。
杜若:“留活口!”
凌霄悻悻地收了刀,一把将最后一个黑衣人拽至杜若跟前。
她捏开了黑衣人的嘴巴,扔进了一粒药丸。
“这是断肠散,主子问你什么,你便回答什么。若不答,一炷香内,你便肠穿肚烂,比死还难受。”
黑衣人看着周遭同伙都已伏尸在地上,连连颤抖讨饶:“我说,我说。”
杜若:“何人指使你们在此处设埋伏?”
“是……是……”
凌霄一捏他的下颚,他立刻痛得哇哇叫:“我说。是赵之鹤!!赵知州!!”
凌霄怒斥:“胡说!他堂堂一个知州,为什么要命你们在此杀人越货?”
“他……他让小的们守在此处,若有去木云城的,一律格杀勿论。”
杜若与凌霄面面相觑。
赵之鹤!他是匈奴人的细作!
“把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
凌霄给了黑衣人肩上一刀,黑衣人血流如注:“我说我说……”
原来,赵之鹤早已被匈奴人收买,所有在北境潜伏的细作皆听他号令。
漕船被炸,也是他一手安排的,为的便是断了定北军的补给,将齐元昊困死在木云城。
“一州之牧,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凌霄有些疑惑。
黑衣人颤颤巍巍地道出真相:
“这个赵大人,他本来就是有一半匈奴血统,只不过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罢了。”
凌霄咬牙唾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杜若摆了摆手:“他们斩断木云城的进出通道,还有什么后手?”
黑衣人拼命摆手:“这小的真的不知……”
“除了你们,还有几路人埋伏在去木云的路上?”
黑衣人:“木云已被围,其他兄弟都已被调走了,我们是最后一批。”
凌霄:“赵之鹤如今何在?”
“他素日里都在北都府衙……啊……”黑衣人求饶:“大侠饶命!饶命!”
黑衣人一看凌霄提刀,就知她要灭口,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今夜赵大人召我等去府衙集合,应是有行动……”
凌霄一捏他的面颊,邪魅一笑:“看,这不是就知道了吗!”
她塞了半颗药丸在黑衣人口中:“先给你半颗解药,老老实实听我们的,等事成后便把另外半颗解药给你。不听话,就等死吧!”
“听话!我一定听话!”
杜若和凌霄将尸体上的夜行衣剥下来,由这个黑衣人带着他们一起,向北都府衙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