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真是够巧的。”
舒颖扯了扯嘴角,说:“可饶是抓住他们,证实他们和我出现在这边有关,也难将那俩和他们交易的人绳之以法。”
“她们肯定是姐的熟人,而且很嫉妒姐姐,因此才和找上那女人贩子,一分钱不要,把姐姐送给对方,
只要求对方将姐姐卖到最远最偏僻的深山里,要买家把姐姐看牢,以免姐姐有机会从山里跑出来,姐,那俩人实在太歹毒了,我们一定要找到证据,把他们送到监狱去!”
孟乔无比愤恨地说着。
“会有那么一天的。”
舒颖安抚少年一句,继而对顾彦说:“吃好了咱们就走吧,免得误了检票时间。”
闻言,顾彦轻点头,继而拎起三个鼓囊囊的旅行包:“还有进一个小时检票,时间赶得及。”说着,他迈开大长腿,身姿笔挺,走出国营饭店。
舒颖招呼孟乔紧跟上。
“姐,你说怎么会有一整个屯的人都在干犯法的事啊?”
听顾彦说起罗来娣娘家那个位处大山深处小屯里的人、几乎家家户户靠拐卖妇女儿童生存,
孟乔震惊得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然事实却是他没听错,这简直令他深恶痛绝,恨不得那整个屯子的人都被公安抓捕,吃铁花生!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舒颖如是回应。
“可他们也太恶毒了,用那样的手段谋生,难道不知会毁掉无数家庭?”孟乔紧绷着脸,眼里满是愤然。
“于他们来说,知道又有什么用?他们要的只是利益,只是想着多弄点钱让自家过轻松日子。”
不说舒颖有落到人贩子手里过,即便没这回事,舒颖也异常痛恨那些罪恶滔天的人贩子,但要想将潜伏在人群中所有的人贩子一网打尽,
别说在眼下这个时代,就是在她原来科技发达的那个世界,有关部门都没有做到呢。
缘由?
因为在猖狂的人贩子背后,有无数买家。
这有人买,无形中就给一些心思不正,想要捞块钱的人提供了金钱来源,进而引发他们伸出罪恶之手,想着法子拐骗、拐卖妇女儿童。
静默良久,孟乔轻唤舒颖:“姐……”
“嗯?”
舒颖和少年并排走在顾彦身后,听到少年唤自己,不由看向对方。
“我也想成为一名公安,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孟乔开口时神色认真,可到后半句,他又不自主地流露出丧丧的表情。
将其情绪变化尽纳眼底,舒颖唇角漾出抹浅淡的弧度:“你会有这个机会的,但前提是不能丢下书本。”
“姐你没骗我?”
孟乔黯然的目光瞬间亮若星子璀璨。
“不骗你,只要你不丢下书本,梦想终有一天会实现!”
少年的脑袋瓜很聪明,在学习上丝毫不吃力,回头大学校门重新向莘莘学子打开,小孩儿完全可以去报考公安大学。
孟乔相信姐姐不会骗他,但还是忍不住问:“时间要很久吗?”
“嗯,是需要不短时间,你得有耐心,不可焦躁、气馁。”
舒颖微笑着回应。
得到回复,孟乔“哦”了声,一脸郑重:“我听姐姐的。”不就是等嘛,他有的是时间!
姐弟俩声音不大,然,顾彦耳力过人,将二人的对话一句不落,听了个清清楚楚。
但他并未做声,只是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他的小丫头虽然忘记了过去种种,可她说话的语气一点都没变。
再就是,她的笑和她举止间外露的气度,同样不曾有变,如是想着,顾彦心里泛起一股子愉悦,对舒颖恢复记忆不自觉地多了几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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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坟采石场位居帝都外数十里地外一偏僻山脚,肩挑碎石一上午,叶波又累又饿,排着队领了今日的午餐,表情木然地回到住处,不多会,碗里便干干净净。
洗过碗,他坐在床边,怔怔地看向门外。
会来么?
那个人会来么?
要说他在没出事前,不即便出事后,他最佩服的人始终没变,一个名叫韩野,一个名叫顾彦,两个传说级的人物,私底下,不少兄弟称二人是“顾神”、“韩神”。
他极其佩服这两位,将他们视作奋斗的目标,视作偶像。
可是……可是他又对“顾神”、“韩神”,对自己的偶像做了什么?一想起去年他做过的事,叶波就后悔不已。
那个差点被他毁掉一生的女孩子……她竟然是“顾神”的未婚妻,是“韩神”的小妹……
而他却急功近利,为了往上爬,受命他人,跑到安城,又是在暗中找不三不四的社会青年围堵两位偶像的亲人,
甚至不放心,亲自现身,打算在那女孩子被糟蹋后,再毁掉对方的相貌,虽然……虽然这都不是他想要做的,但他在接受这件事时,却并未提出异议。
失去清白,再被毁容,叶波想不明白,到底得有多大的仇怨,要一个女孩子如此摧毁另一个女孩子?
且想不明白,那个要他办这件事的人,那个没少关照他、看重他,让他甚是感激的人,得有多在乎自己喜欢的女人,竟无视法律,不顾原则,吩咐他去行恶?
最关键的是,他本人是脑子被浆糊糊住不成,就听命前往安城……
脑中思绪翻转,不停地翻转,但叶波脸上的表情依旧处于木然,他痛恨去年那个做错事的他,痛恨“顾神”在知道他身份后,
一开始找上他,想要从他口中知道他是受谁指使,而他却坚持不道出幕后之人的那个他……
哪怕“顾神”说名叫舒颖的女孩儿是“韩神”的小妹,他依然没有给“顾神”想要的答案。
即便“顾神”又找过他两次,他……
仰起头,逼退眼底快要涌出的湿意,一切都晚了,他不再有未来,爹娘和兄弟还有妻儿,因他所做的事难在人前抬起头……
被改造进一年,他无时无刻不受良心谴责,可这次他求采石场的工作人员拨通“顾神”、两个多月前来看他留下的那个电话号码,
与其说他想通了,不想继续背负另一个人的罪责,倒不如说……倒不如说是他不甘心!
是的,他不甘心,明明有答应过他,只要他不说不该说的,就照顾好他的家人。
结果呢?
就在半个月前,家里寄来一封信,信中提及他娘没了,提及他媳妇通过关系,在他没签字的情况下,就和他把婚离了,且没出两天,便带着他儿子改嫁……
至于为何会出现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全源于家里日子过得艰难,他娘患病没足够的钱医治,小病拖成大病,终在病痛折磨中咽气。
没了老娘,家里又欠下亲戚朋友不少钱,锅都要揭不开,他媳妇不想孩子饿死,一咬牙,就求娘家人帮忙,带着孩子从他家脱离了出去。
看完信,叶波捂住脸,狠狠地无声痛哭半晌。
他悔!
他痛!
他恨!
方超,他的好上级,就是这样照顾他家人的?
妻离子散,老娘没了,这样对他,要他如何再守口如瓶?
于是,叶波心怀怨恨,在踌躇不决近半月,求到采石场看管他的工作人员面前,请对方帮他拨通“顾神”留给他的电话,告诉“顾神”,他有话和他说。
其实说起来,不是方超言而无信,是方超婚后的生活实在不如意,更为准确些说,是舒蕙一个劲闹腾,
使得方超在工作之余,根本顾不到旁的,也就没有时间去了叶波家里的情况,从而兑现他许给叶波的承诺。
这是事实,否则,叶波的刑期判下来,本该送往东北最苦寒的地方进行改造,终了却被方超拐着弯儿活动到距离帝都数十里地外的王家坟采石场劳动。
但不可否认的是,方超确实欠了叶波的,因此,他为叶波做了什么,实属应该。
好吧,如果从严格意义上讲,不管是叶波,还是方超,这俩现如今的处境,都是自找的!
而方超即将被叶波“背刺”,也纯属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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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差不多二十三个小时的火车,舒颖带着孟乔跟在顾彦身后,终于在一个县城的小站下了火车。
天色麻麻亮,有顾彦提前安排,三人刚在站台上站稳,就有一笔直挺拔的身影和顾彦打招呼,接着顾彦招呼舒颖二人走向一辆吉普车。
由于路况不怎么好,临近早晨九点,舒颖三人乘坐的吉普车方开至王家坟采石场。
“老大、嫂子,你们进去办事,我就在这等着你们。”
方伟曾是顾彦手底下的兄弟,四年前外出执行任务受伤不轻,无法再进行大强度训练,终不得不服从安排,转到地方公安部门工作。
“一起。”
顾彦淡淡给出两字。
“好的,老大!”
方伟立正敬礼。
……
“你来了!”
叶波被带到一间办公室内,看到顾彦,他先是一怔,继而打了声招呼。
顾彦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
“这位是……”
叶波视线挪转,他看着舒颖,隐约间猜到这是谁,却在迟疑片刻后,没道出后话。
“我未婚妻。”
顾彦回了句。
“……对不起!”
嘴角噏动,叶波面对舒颖深鞠一躬,为他之前对舒颖做的事表达歉意。
舒颖只是静静地看了对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她没有说话。
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难道她就得原谅?
不可能!
她不会原谅一个曾经加害她的人,哪怕未遂,也改变不了对方加害过她这个事实!
方超脸上倒是没什么异样情绪,好似料到会被舒颖如此对待,他也不绕弯子,直接将顾彦想知道的全盘道出,末了,他说:
“我知道我有今日是罪有应得,也知道没资格求你和这位女同志的原谅,但错就是错了,我应该向你们诚恳地说句对不起!”
神色真诚,方超朝顾彦和舒颖深鞠躬,而后,他转身欲离开之际,脚步又顿住,对顾彦说:“需要我出面的话,我会全力配合。”
“嗯。”
顾彦点头,表示知道了。
有方超的证词和亲笔签字,及本人按的指印,再加上有采石场的工作人员和方伟这个县里刑侦大队的副队长作证,等回到帝都,要给方超定罪,说起来,根本无需眼前这人出面。
但事有万一,一旦方超不承认,那么眼前这人出面,自然少不了。
……
“老大,真不在这多留两天,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方伟工作的这座县城的火车站很小,仅有俩站台,人流量少,四周围安静得很,这会儿他站在顾彦身旁,挽留昔日老大能留下来一两天,方便两人好好聚聚。
“今个不行,我是有事才到这边的,等办完事得尽快赶回去,来日有机会我们再聚。”
顾彦说着,就听到有火车鸣笛声和车轮撞击铁轨的“哐当!哐当!”声传来。
“那咱们可说好了,你要是得了空再回帝都,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去帝都见你。”
方伟叮嘱。
“好。”
顾彦点头应声。
蓦地,方伟一拍额头,像是想到什么,他满目疑惑,问顾彦:“老大,我差点忘记问了,你咋到东北那边……”
“不该问的别问,忘记了?”
顾彦眉头微皱。
方伟立马自打嘴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老大见谅!”他们都有学过保密纪律,刚刚他是脑袋被门夹了不成,咋就犯了不该犯的错误?
“好了,我得走了,你多保重。”
火车进站,缓缓停稳,顾彦和方伟道别,拎着仨旅行包,招呼舒颖和孟乔快步登上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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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彦没有事先给舒家打电话,因此,舒家人并不知道舒颖被顾彦找到,更不知顾彦带着舒颖回到了帝都。
然,好巧不巧,今个不仅舒家的人全在家,就是顾父顾母和方超、方磊,以及方磊的女朋友韩夏丽,亦在舒家。
原来昨个傍晚舒母和舒灏从外地找舒颖回来,这一次出去,两人在外走了不少地方,时间长达近三个月,若不是舒母身体严重不适,就算是到年跟前,母子二人都不会回来。
而舒母被小儿子舒灏态度坚决劝回家,却一进家门,说什么都不去医院,直言自己没什么大问题,只需好好歇歇就能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