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佑宁看着窗外沉默不语,像是在失望。
康瑞城抬起手,想要触碰许佑宁,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他一手栽培了许佑宁,然后使用她,在发现她喜欢上别人之后,用尽手段,让她回到他身边。
他对许佑宁做过那么多事情,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对不起许佑宁。
因为他,许佑宁面临着生命危险。
最混账的是,他在许佑宁最恐慌、最需要安抚的时候,反而怀疑她,甚至拉着她去做检查,让她又一次面对自己的病情,感受死亡的威胁。
“对不起”三个字太浅薄,已经无法抚平他对许佑宁造成的伤害。
一路上,康瑞城也没有再说话。
不到三十分钟,车子停在康家老宅门前。
夜『色』重重,大宅门前挂着两个红红的灯笼,随着夜风微微摇晃,里面的烛火却不为所动。
表面上看,两个红灯笼没有任何异常,和附近的老宅门前悬挂的灯笼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许佑宁知道,里面放着一些可以防身和逃命的东西,必要的时候,它们还可以爆炸,造成一定的杀伤力。
整个康家老宅都是这样,表面上复古而又奢华,实际上,处处都是雷池,一不小心踩中,搭上的就是一条命。
如果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许佑宁很有可能会在和康瑞城一起进出的时候,引爆老宅里的爆破机制,和康瑞城同归于尽。
最终,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另一个原因,许佑宁没有那么做。
所以说,康瑞城应该感谢孩子。
康瑞城并不知道许佑宁在想什么,下车绕过来,替许佑宁打开车门:“阿宁,我们到家了,下来吧。”
许佑宁平静的“嗯”了声,俨然已经恢复一贯的样子,熟门熟路地走进康家老宅,几乎第一时间就听见沐沐的哭声。
她的脚步一下子变快,走进客厅,看见沐沐站在木椅前,边嚎啕大哭边擦眼泪,不由得叫了他一声:“沐沐?”
沐沐听见许佑宁的声音,一下子跑过来,用力地抱着许佑宁,哭得更凶了。
许佑宁一边安抚着沐沐,一边看向站在一旁的阿金:“沐沐怎么了?”
“刚才突然醒过来,没找到你就哭了,我们怎么哄他都不答应,他只要你。”阿金的语气隐隐透着几分不耐烦,“我也没有办法。”
阿金倒不是讨厌沐沐,他只是对许佑宁喜欢不起来。
他想不明白,许佑宁可以这么疼爱康瑞城的孩子,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的孩子心软一下呢?
穆司爵和他联系的时候,说起过许佑宁怀孕的事情,他可以感觉得出来,穆司爵是很想要孩子的。
可是最近一次联系,穆司爵告诉他,许佑宁放弃了那个孩子。
许佑宁拿出一张干净的手帕,帮沐沐擦了擦眼泪,有些不悦的看向阿金:“沐沐哭得这么凶,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阿金一点都不理亏,底气十足的说:“我不知道你和城哥方不方便。”
阿金并不知道康瑞城和许佑宁去哪里做什么,他有这种顾虑,无可厚非。
许佑宁也不好发作,只是命令道:“以后沐沐有什么事,你不用考虑那么多,只管联系我。”
“哦。”阿金漫不经心却又无可挑剔的答应道,“知道了。”
许佑宁蹲下来,掌心轻轻抚过沐沐挂满泪痕的脸,声音少见的十分温柔:“好了,不哭了。”
沐沐委委屈屈的“嗯”了声,扑到许佑宁怀里,紧紧抱着许佑宁,就好像许佑宁的背后长了对翅膀,随时会逃跑。
许佑宁抱着沐沐回房间,然后才问:“你为什么哭?”
“我睡醒的时候没有看见你,也找不到你,你也不接我的电话。”沐沐『揉』了『揉』红红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许佑宁,“我以为你不跟我告别就走了。”
小家伙不是害怕许佑宁会走,他只是害怕许佑宁不跟他告别。
许佑宁的胸腔就像漫进来一股什么,温暖却又窝心。
她『摸』了『摸』沐沐的头:“我昨天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不会走的。好了,我们睡觉吧。”
沐沐刚睡了一觉醒来,并没有什么睡意,紧紧抓着许佑宁的衣襟,『奶』声『奶』气的说:“佑宁阿姨,如果你回去穆叔叔的家,你一定要跟我告别,好吗?”
许佑宁『摸』了『摸』沐沐小小的脸,实在好奇:“你为什么一直觉得我会回穆叔叔的家呢?”
沐沐看了许佑宁一下,用两只小手捂着脸:“我睡着了。”
他明显是不想回答许佑宁的问题。
“我也睡着了。”许佑宁也不追问,替沐沐掖了掖被子,“晚安。”
“晚安。”沐沐钻进许佑宁怀里,闷闷软软的声音传出来,“佑宁阿姨,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告诉爹地的。”
沐沐猜得到,如果爹地发现佑宁阿姨会回去的事情,一定会很生气,而且会伤害佑宁阿姨。
所以,他不会说的。
许佑宁心里一酸,把沐沐抱得更紧了几分。
她无法选择和康瑞城同归于尽,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另一个原因就是沐沐。
沐沐还这么小,她不想让他看见康瑞城横尸在地的样子,给他造成永远的阴影。
所以,搜集康瑞城的罪证,让法律来判决康瑞城的罪行,是最好的方法。
沐沐毕竟是孩子,想说的话都说完,没多久就睡着了,在许佑宁怀里时深时浅地呼吸着,稚嫩可爱的样子足以软化人的心脏。
许佑宁怀里安睡的小家伙,整个人平静下来。
她这一天,过得实在惊心动魄。
早上突然遇到穆司爵,被穆司爵步步紧『逼』着威胁,接着又遇到枪击,如果不是穆司爵,她已经死了。
后来,她向穆司爵提了两个问题,第一个是为什么救她,穆司爵说,是因为他想亲手杀了她,不想假手于人。
她的另一个问题是,穆司爵明明已经和奥斯顿达成合作了,为什么还是把她引到酒吧?
穆司爵的时间一直都是不够用的,如果说穆司爵把她引到酒吧,只是为了放狠话威胁她,除非她摔傻了智商变成负数,否则她不会相信这么瞎的借口。
可是,除了这个,许佑宁想不到第二个穆司爵大费周章把她引到酒吧的原因。
她总不能简单粗暴地解释为,穆司爵还忘不掉她,只是为了见她。
怎么可能呢,威胁要她命的时候,穆司爵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杀气和狠劲,不像是对她有兴趣,更像对她这条命兴趣十足。
许佑宁突然想,她是不是可以委屈一下?
穆司爵想杀她,可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今天晚上她经历了多大的恐慌和不安。
关键时刻,万一她的孕检结果显示孩子还活着,不是康瑞城死,就是她亡。
如果她今天死了,穆司爵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吧,他会不会对她的死无动于衷?
许佑宁的眼角流出一滴泪水,她在枕头上蹭了蹭,眼泪悄无声息地沁入枕芯里,她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逼』着自己入睡。
一天下来,许佑宁已经精疲力尽,没多久,她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康瑞城上来看了一眼,发现许佑宁和沐沐都睡了,下楼,东子还在客厅等着他。
他点了一根雪茄,不紧不慢坐下来:“东子,把你今天发现的,都告诉我吧。”
“城哥,我发现,其实许小姐也不是那么可疑。”东子把他观察到的细枝末节,一件一件地说出来,“昨天晚上,许小姐已经尽力和穆司爵交涉,希望你可以早点离开警察局,可是穆司爵根本不见她,我们没有办法就离开酒店了。”
康瑞城把雪茄夹在指缝间,烟雾氤氲,掩盖了他脸上的情绪,只听见他淡淡的声音:“回来的路上,你跟我说,昨天晚上有人瞄准了阿宁?”
“是的,而且一开始,我和许小姐都以为是穆司爵。”东子仔细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努力用语言还原当时的场面,“许小姐很害怕,我认识她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她那么害怕,我们回到家,她的脸『色』都还是白的。”
康瑞城的手指微微弯曲,抵在人中的地方,双眸里一片看不透的深沉:“阿宁在害怕什么?”
“死!”东子毫不犹豫的说,“我当时距离许小姐很近,可以感觉得出来,她是真的觉得穆司爵会杀了她,也是真的害怕会死掉。”
许佑宁所剩的时间本来就不长,她害怕死亡,完全在情理之中。
不过,她也相信穆司爵真的会杀了她的话,是不是可以说明,她和穆司爵,确实已经闹翻了?”
康瑞城并没有那么容易相信这一切,接着问:“我让你查穆司爵是怎么得到那些证据的,有结果了吗?”
东子点点头:“那些证据,是穆司爵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查到的,不像是从我们这里泄『露』出去的。”
康瑞城的目光缓缓沉下去,陷入沉思。
许佑宁没有撒谎,她的病是真的,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确实没有生命迹象了,穆司爵交给警方的证据,根本和许佑宁无关。
看来,许佑宁的确是相信他的。
他对许佑宁的怀疑和防备,真的是多余的。
康瑞城缓缓看向东子:“昨天晚上到今天,你一直跟着阿宁,你再仔细想一想,真的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东子肯定的摇摇头:“真的没有。”
“那么——”康瑞城的神『色』变得有些玩味,“现在知剩一个疑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