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川的父亲去世那天,苏韵锦感觉自己也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那种剜心般的疼痛,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体会。
她没想到,命运并不打算放过她。
今天,她很有可能要再一次承受那种疼痛。
沈越川却说,他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这一刻,苏韵锦的心底五味杂陈。
很多年前开始,她就日思夜想着把越川找回来。
她却不知道,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越川根本不想让她发现他的踪迹。
苏韵锦更没有想到,那个被她遗弃的孩子,长大后竟然成了商场上呼风唤雨的人物,在陆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每一句话都有着非凡的重量。
沈越川年少有为,却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不打算让亲生父母找到他。
他动用一切手段,隐匿自己的身份和踪迹。
苏韵锦漫无目的的寻找了数年,没有一点收获。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她要回国参加苏亦承和洛小夕的婚礼,她这一辈子,也许都没有办法找到越川。
那天在机场,看见到越川的第一眼,苏韵锦就知道——她终于找到她的孩子了。
苏韵锦没想到的是,越川对于她这个母亲,并不热情。
她的出现没有在越川的生活中掀起任何波澜,对于越川而言,她和一个普通人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至少,从他们相认的那天到现在,沈越川没有叫过她一声妈妈。
苏韵锦不太想承认,可是,她的心底比任何人都清楚——越川虽然原谅了她,却没有接受她这个不称职妈妈。
苏简安很难过,却没有资格责怪任何人。
当初,是她没有能力照顾好自己的孩子,决定放弃越川的。
今天,不管越川如何对待她,都是她咎由自取。
一个人的时候,苏韵锦也会想,越川会不会永远都不原谅她了?
这一辈子,她有没有机会听越川叫她一声妈妈?
这些疑问到了今天,苏韵锦终于得到答案——
越川虽然还没有叫她妈妈,但是,他并没有忽视她的存在。
至少,他会在意她的感受,在她忐忑害怕的时候,他会安慰她。
这就够了。
苏韵锦闭了闭眼睛,有一滴温热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溢出来,滴落在沈越川的病床上。
沈越川看着苏韵锦的眼泪,心底并不是没有触动。
但是,这是最后一刻了。
他必须要忍住。
否则,手术结果不如意的话,他那么做,只会加大苏韵锦的痛苦。
苏简安看着这一幕,心思泛起一阵酸涩。
她走过去,递给苏韵锦一张手帕,说:“姑姑,别哭,越川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苏韵锦勉强牵了牵唇角,点点头,接过苏简安的手帕按了按眼角,拭去泪水。
苏简安看向沈越川,笑着说:“只要你好好的从手术室出来,我就承认你是我表哥。”
沈越川也跟着笑出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还是有着往日的随意倜傥:“我没办法让薄言叫我表哥,不过,你这一声‘表哥’,肯定跑不掉了。”
“好啊。”苏简安笑得愈发灿烂,“我等着。”
沈越川也说:“一言为定。”
苏亦承牵着洛小夕的手,两人一起走到越川的病床边。
这种时候,一向伶牙俐齿的洛小夕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半晌,洛小夕勉强挤出一句:“越川,我们都会在外面陪着你,你不要怕。”
“没问题,我不怕。”沈越川很配合的接住洛小夕的话,“我一定会好好的出来,你们等我。”
该说的,能说的,大家都已经说了。
再重复一遍,没什么意思,也没什么帮助。
苏亦承轻轻拍了拍沈越川的肩膀,说:“放心接受手术,其他事情,交给我们。”
沈越川扬了扬唇角,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苏亦承。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来,房门应声而开,宋季青的身影出现在病房内。
宋季青知道陆薄言和穆司爵来了,原本以为,病房内的气氛会很压抑。
他进来之后,感受到的气氛竟然还算轻松。
也就是说,他不需要费心思安慰这一屋子人了!
宋季青长长的松了口气,说:“手术快要开始了。”顿了顿,不忘强调,“只剩下二十分钟。”
言下之意,屋内的人还有二十分钟和越川说话。
“足够了。”穆司爵看了宋季青一眼,冷声命令道,“你跟我出去。”
宋季青不解的看着穆司爵:“去哪儿?”
他是以主治医生的身份进来宣布手术开始的,穆司爵叫他出去做什么?
穆司爵没有回答,径直走出病房,丝毫不担心宋季青会和他唱反调。
宋季青看着穆司爵的背影,没有办法,只好跟上他的脚步,一直走到客厅的阳台上。
穆司爵以一种十分熟练的手势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缓缓看向宋季青。
宋季青觉得,抽烟这种事,完全是看脸的。
有的人抽烟的时候,仅仅是抽烟而已。
但是,像陆薄言那样的人抽起烟来,一呼一吸,都可以帅死人不偿命。
穆司爵的颜值也很逆天,却是个另类。
他抽烟的时候,莫名的给人一种压迫感,哪怕隔着一堵墙也能让人觉察到危险。
宋季青一个不经意对上穆司爵的眼神,只觉得周身一冷,怕怕的看着穆司爵:“七哥,你有何吩咐?”
穆司爵吐了一口烟雾,过了两秒才说:“关于越川的手术……”
不等穆司爵说完,宋季青就截断他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知道?”穆司爵看了宋季青一眼,淡淡的说,“说说看。”
宋季青冷哼了一声,俨然是一副已经看透了穆司爵的样子,条分缕析的说:“你一定是要命令我,让我一定要全力以赴帮越川做手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巴拉巴拉巴拉……这都是套路,我早就看明白了!”
“这是套路没错。”穆司爵的声音里透着无限的无奈,“可惜,这次,你猜错了。”
“啊?”宋季青差点反应不过来,“我错了?”
穆司爵又抽了口烟,过了片刻才缓缓说:“我不是医生,但是我知道,手术结果并不在你们的掌控之中,我不会命令你任何事。”
宋季青这才意识到,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宋季青莫名的滋生出一种愧疚感,沉『吟』了片刻,问道:“你特意把我叫出来,是为了什么?”
“……”穆司爵沉默了片刻,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季青,我想拜托你。”
穆司爵……拜托他?
靠,他会不会折寿?
宋季青吓得甚至想后退。
过了好半晌,宋季青才勉强回过神,一愣一愣的看着穆司爵:“七哥,你要……拜托我什么?”
穆司爵也不卖关子,接着说:“我想拜托你,尽全力帮越川做手术。我和越川认识十几年了,如果他走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沈越川。”
言下之意,越川对他们非常重要,他们不能失去他。
“哎,你这么一说,我怎么突然有点羡慕越川?”宋季青顿了顿,一本正经的保证道,“司爵,你放心,越川的手术方案是我和henry共同制定的,我们已经设想过种种风险,也已经制定好了应对方案。总而言之,这次手术,一切都会在我们的掌控中,如果越川再争一口气,手术的成功率……也许并不那么让人绝望。”
穆司爵摁灭烟头,说:“不管怎么样,交给你了。”
宋季青点点头:“我会尽力。”
说完,两人回到病房。
沈越川已经准备好接受手术,参与手术的护士也已经在房间内。
这一刻,到底还是来了。
宋季青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说:“大家让一让,我们要把越川送进手术室了。”
萧芸芸一直陪在沈越川身边,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抓紧沈越川的手。
沈越川也握紧萧芸芸的手,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轻声说:“别怕,我很快就出来了。”
萧芸芸点点头,压抑着声音里的哭腔,哀求道:“越川,只要你还有意识,你一定要想着我,你听到了吗?”
她并非自私,而是她知道,对于越川而言,她是最重要的人。
危急关头,想到自己最重要的人,越川的求生意识可以强烈很多吧。
沈越川抓着萧芸芸的手,笑了笑:“我听到了。”
萧芸芸的语气愈发霸道:“你不仅要听到,还要做到!”
沈越川点点头,『摸』了『摸』萧芸芸的脑袋:“我知道。”
这时,护士走过来,十分客气的对萧芸芸说:“萧小姐,麻烦让一下,我们要把沈先生推出去了。”
萧芸芸稍微让了一下,却没有松开沈越川的手。
她的眼眶突然开始发热,涨涨的,像有什么温热的『液』aa体填充进去了一样,要化作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满溢出来。
她吸了一下鼻子,努力忍住泪意,不让自己哭出来。
越川就快要做手术了,她不能让他担心。
沈越川知道萧芸芸在忍着什么,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说:“傻瓜,抱一下。”
萧芸芸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倏地滑下来,整个人扑进沈越川怀里——
她就像要挽留住越川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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