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朕来看你了,是趁着仙师取丹药偷偷溜出来。朕听宫女说你身子不适回了房间,心里挂念的很。”
完了完了,这下事情有的玩了,若皇上挥开帐幔,看见我和他儿子躺在榻上,直接驾崩的节奏。
可这榻总共只有这么大,怎能藏住个大男人?
我猴子般急得抓耳挠腮,阿胤瞧着我轻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单手撑着脑袋横在榻上。
“瑶光,大白天的遮上帐幔做什么,快让朕看看你。”
话音刚落他就伸手试图拉开帐幔,我连忙用手扯了回来,同时伸腿踹踹躺在那里悠然自得的阿胤,意思是老娘没辙了,你自己行办法逃吧。
“休要胡闹,天师还在等着朕回去,快松手让朕看你一眼。”
他继续拉扯着帐幔,我快要抵不过他的力气,而跑去踹阿胤的那只脚就在刚才被他握在掌心,摸了好几遍。
我脸皮直抽抽,要是能说话,早就把问候他们南宫家的祖宗八代了。
“瑶光,为什么不打开帐幔让朕看看你,难不成这里面除你之外还有别人?”
带着薄薄怒意的声音传来,显然他的耐心快要耗尽,帐幔被哗的一下扯开,我呆呆坐在榻上不敢动弹。
“看见你没事朕就放心了,馋嘴的猫儿,快把这些个东西臧好,若是被别人看见可要罚你不守规矩,朕都帮不了你。”他伏下身子,捏捏我的鼻头,全是化不开的*溺。
我回头一看,哪里还有阿胤的影子,榻上只留下几块猪骨和未啃干净的猪蹄,皇上刚才就是看见了这些,误以为我为此才装病躲回房间,还迟迟不肯打开帐幔。可事情本就是这样,也没啥好解释,便顺着他的意思来呗,到末了再卖个萌给他老人家,也算是奖励了。
就当我歪着脑袋瘪着嘴可怜巴巴对他傻笑时,无意中看到了挂在横梁上挤眉弄眼的阿胤。
俺的乖乖,这是做什么,拍武侠片吗?
“朕先走了,等晚膳吩咐他们多做些甜食,吃了顶饿,三日后咱们便启程回宫,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朕就叫他们做什么。”他摸摸我的脑袋,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那边的阿胤手脚并用慢慢移到窗口,动作轻盈矫捷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若不是亲眼看见,很难想象到此时此刻房间中有这么个蜘蛛人堂而皇之挂在梁上。
他见我吓成痴呆状,唇角染上嘲弄的笑,并用尽可能慢的速度对我唇语道:今天晚上,我带你走。
要疯了,当着他老爹的面,他竟然要的带我这个小娘走,我好歹也是接过诏书,将名字刻上玉牒的贵妃。可这些奢靡浮云再美,也抵不过他要带我在身边的安稳引人向往。
“瑶光,你在看什么?”
皇上察觉出异样,循着我的目光正要转头,紧要关头我抓起散落在榻上的猪蹄,跪起身子使劲塞进皇上嘴里。
“又再胡闹,朕来此为黎民苍生祈福,你却让朕破戒,真是胡闹,胡闹!”
趁皇上低头使劲吐着嘴里荤腥的空隙,阿胤对我露出无奈的笑,随后纵身来了个鲤鱼跃龙门,从轩窗离开。
我暂且松了口气,看皇上自顾自到桌边用茶水一遍遍的漱口,摸摸身后油纸包,还有几块碎猪蹄,便拿起来继续啃。荤腥,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尤其是阿胤送来的,自然一丁点儿都不能浪费。
中午阿胤没有与我们一同用膳,说是安排明天的祈福仪式去了,只有我知道他到底去做什么,那种即将离开的痛快和对未知危险的恐惧,纠缠复杂,变成莫名的兴奋,以至于我在用膳期间屁股几次想离开椅子,然后跳到桌上大叫:老娘不跟你们玩了,走了!
但终归是想想,跟这些人精都还需多长一百二十个心眼子应对才是。
只是,阿胤没对我说离开后会怎样,是否可以全身而退?若是侥幸保全性命,他的皇位怎么办,锦绣前程又要怎么办?
可世上偏偏没多少两全其美的好事,既然阿胤选择了这条路,我就会义无反顾跟他走下去。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会信,都愿意信,只因他的我的阿胤。
重阳前后,天色渐短,午休后没多久仙师派小童下来传话,请我们前去三层观景台欣赏栖霞盛景。
还想着一个小小日落搞成盛景,南面有些大题小做,可当亲眼目睹那瑰丽景象后,瞬间闪瞎了我的狗眼。登高望远,苍茫大地被夕阳的余辉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残阳似血,逐步吞噬四周云朵,大片火红从天边滚滚而来,犹如浩荡海洋,又如千军万马。几只晚归的鸟儿向那夕阳正浓处飞去,平添了几分洒脱大气。
“瑶光,好看吗?”皇上从身后搂住我的腰身,语气中尽是骄傲。
“还记得你及笄那年我们跟随先皇登上栖霞山祈福,傍晚就在观景台同看夕阳美景。朕偷偷看向你,天边红光映衬你绝美容颜,偿若从瑶池下到凡间的九天仙女。朕看痴了,连带着将心也给了你。”
他喉中哽咽,似是对往事触动很大,片刻后才又接着说道。“那时朕年少气盛,向先皇请示,要给你改名为瑶光。先皇和母后觉得瑶光二字太过招摇,身为女子还是求个岁月静好,便驳了朕的请求。朕倔脾气上来,索性跪在先皇门口,还威胁若是不依了朕就不起来。终究朕都没能为你赢来瑶光二字,你却笑着说朕唤你瑶光,你便是朕一个人的瑶光,那些唤湘宜的都成了外人。”
我瞪大双眼,借着夕阳余晖,看到他不再年轻的眸中有晶莹泪珠滑落。原来湘宜就是瑶光,瑶光便是湘宜。这是他们之间的两小无猜的秘密,怪不得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继续探索下去,这个貌似不靠谱的皇帝原来也有颗柔软的心,那么他与瑶光之间发生了什么,御贤王南宫靖最后是怎么死的,阿胤的妹妹果真早早夭折,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问下去,却不能说话,张开嘴费力半天还是发出些吱吱呜呜的声音,如野猫低吼般。
他察觉出异样,转过身来执起我的下巴,痴痴说道。“想不到最后朕竟成了那个外人。你可曾怨恨过朕?若没有怨恨为何迟迟不肯出现,那晚朕在十里亭等了*,整整*,你为何不来?这些年究竟去了哪儿,为何躲起来让朕找不到!”
喉咙猛然被他一把扼住,我挣扎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前一秒还柔情蜜意的皇上全身染上血色,化身为魔,为情累为情痴为情狂,将这些年的相思痴念悔恨悲凉化成愤怒,全数用到我身上来。
“皇上皇上,这是怎么喽,快快松手啊,娘娘受不住啊!”老太监上来劝阻,佝偻着身子被皇上一把挥开。
“皇上息怒啊,咱们有话好好说,贵妃娘娘禁不起啊!”皇后率先跪下求情,宫女和侍卫们见东宫正主都不上前拉架,也跟着跪了下来。
我被掐的直翻白眼,胸口出来的气多进去的气少。恨不得手够长,直接掐起跪着看好戏的混蛋娘们。她们难道看不出来吗,皇上此刻已经迷失了心智,这种时候求情能求出个毛啊,等情求下来,皇上清醒了,我也死透了。
皇后这个人精啊,逮住这个借刀杀人的好机会,就想直接做了我。我跟她来往极少,这么恨我难不成是为了南宫正,难不成她已经知道我就是当年的西门瑟?
坏了坏了,这个皇宫实在太危险,我还是跟着阿胤离开的好,可依眼前的情况,我怕是要去皇陵安息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万般沮丧,众人欢呼雀跃之时,阿胤纵身冲过来,像道白色的闪电。
我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困难挤出阿胤二字。
只见他眸中带着毁天灭地的暴怒,不管三七二十一冲着他皇帝老爹的侧腰就是一脚,直接将人踹飞出去。
原本要跟着皇上一起飞出去的我,被阿胤即使拦进怀中,打横抱起后往一层厢房跑去。
“快传太医,该死的快传太医!”
躲在阿胤怀中,听他暴躁狂吼,心竟有片刻安稳。不管阿胤说什么我都会想先,都愿相信,不为别的,只为他是无所不能的阿胤。
力气用尽,是沉入无休止的黑暗,这一觉睡得好长,睡得好香,有阿胤在身边守着,我终于可以安心了。
可说好了今晚我们要逃走,我要快快醒来才是。
费了点力气睁开眼,撑着双臂坐起身来,房中没有任何人,连个使唤的宫女都没有,平时她们看的紧,万不会将我独自留在房中的。
难不成都守在了外面?
我起身下榻推门出去,外面没有半个人影,这空荡荡的山中行宫硬生生变成鬼屋,吓得我后背刷的掠过一层白毛汗。
抬头望天,如墨般漆黑夜色繁星点点,煞是好看,可这此时此景完全不是赏景儿感叹人生的时候,我还是快点去找其他人,先上二层看看再说。
二层法殿外人如鱼儿般进进出出,我在楼下竟没听到上面传来半点儿脚步声,这隔音效果也是跪了。加上众人刻意保持安静,就连平时最喜欢咋咋呼呼吊着嗓子说话的老太监,也是细声细气吩咐旁人做事,全数隐藏在山风中。按此说来,也难怪我睡在一层厢房听不到半点动静,差点儿吓死了。
看着前面那小宫女有点儿面熟,好像是前不久派去伺候我的,便伸手拽住她的衣领,将人拖到铜柱后面。
“娘娘,您醒了?”小宫女似乎是忙晕了,你家娘娘若没醒,又怎会站在这儿?
小宫女探出身子看看外面,又看看我,满脸焦急。“娘娘,莫怪奴婢多嘴,这次娘娘怕是惹上大麻烦了。”
我皱眉看她,她便接着往下说。“之前太子为了救娘娘,才对皇上动手,但那一脚太狠,听太医说是踢中皇上要害。太医们能想的办法都想过,连仙师的起死回生丹都吃了,皇上还是昏迷不醒。皇后娘娘一气之下将太子殿下关了起来,说是忤逆犯上直接斩首示众。娘娘,你还是走吧,趁着大家伙儿没空想起你,快些逃,要是被皇后娘娘捉到,那可性命不保啊!”
性命不保算什么,若阿胤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苟活!使劲抓着小宫女的手,在她掌心写下太子两个字,她起初有些迟疑,抬手指指*殿最里面的角落,也就是白天皇上独自跟老天爷聊天的那间。
我摆摆手让小宫女离开,还比了比嘴巴叫她不要多话,她聪明的很,频频点头后匆忙跑开了。
阿胤,我的阿胤,不管用尽什么办法,我一定要把你救出来!
人被逼上绝路,无限潜能就会被瞬间激发,例如我,这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一碰就倒一气就死的弱女子,跑到一层宫人住的房间,翻出身太监的衣裳换好,又从厨房摸了把菜刀揣在腰间,趁乱重回二层,顺理成章打入敌人内部,为营救阿胤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等到后半夜,大家疲惫不堪,我站在门外往里瞧,太医们进进出出没完没了,皇后一直在里面陪着皇上,听说连晚膳都没用。
正在这时,几个小童子在法殿前摆好各种法器,说是老天师要作法祈求皇上平安。
看样子皇上的伤真是挺严重,我的心忽然闪过丝不舍,但转瞬即逝,理由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眼下天师作法,那个房间守卫人手不足,想必不会难攻。我趁此时机过去,编个瞎话进去救下阿胤,以他的身手冲出来悄默声的干掉几个侍卫,是绰绰有余啊。
事成之后我们逃离栖霞山,接上阿离和娘,逍遥山水间,过上闲云野鹤的神仙日子。
美好的未来为我添能加油,活动下筋骨准备大干一场。
身着太监衣衫,我弯着腰双手搭在小腹前,低眉臊眼来到关押阿胤的房前,这里有两个侍卫把守,满脸横肉长相十分凶狠。
“侍卫大哥,小的奉皇后娘娘的口谕,前来给太子殿下捎句话。”我学着老太监的调调说道,希望能蒙混过关。
“令牌呢?”一旁的侍卫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问我要不知道是什么鬼的令牌。
“大哥,事关紧急,娘娘并未给小的令牌。”要死了,竟然不知道还有令牌这件事。
“皇后娘娘下的谕旨,没有她的令牌谁都不许踏进此地半步,你说口口声声说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岂会没有令牌!”另一个侍卫大吼一声,吓得我连忙退后三步。
“若是没有令牌,咱们就将你交给皇后娘娘处置!”
两人作势上前就要把我架起,我旋身躲过,双手叉腰大笑起来。
“两位大哥做的好,情况是这样的,皇后娘娘怕太子党羽会趁乱过来劫人,便派我前来试探下,看样子两位大哥很尽忠职守嘛,等我回去禀报皇后娘娘,如后保准少不了两位大哥的好处。”说话期间,我的双手紧紧握住插在腰间的菜刀,要是瞒不住就拼了算了,若是被那人精捉住,下场肯定比怜儿还惨。
“所言当真?”两人半信半疑看我。
“自然是真的,我可是有皇后娘娘的令牌的。”说话时间单手握紧菜刀,都能感到掌心不停有细汗渗出。我都盘算好了,等他们稍微放松警惕,就一刀一个结果掉。
“不信你们听听,这可是令牌的声音哦!”想引他们把脖子伸过来,毕竟两个人个头太高,我占不到什么好处。
他俩应了那句老话,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果真傻愣愣把脑袋伸过来。
我用两根指头在菜刀上弹了弹,发出碰撞金属的声音。可这声音既不通透也不响亮,明显就不是金子好不?我深吸一口气,等着他们瞧出端倪冲过来时,再掏出雪亮大刀。
“嗯,你果真有令牌,进去吧。”两人撂下句话,在原来的位置上重新站好,依旧面无表情满脸横肉。
这到底是搞什么鬼?有没有这么简单?有没有这么容易?难道你们真的是脑袋空空的墨鱼?都不想让我拿出令牌看一看?单凭听声音能听出个毛线球啊?
无数草泥马呼啸而来,我的内心此时是崩溃的。
“谢过两位大哥,小的先进去了。”不管心中多么吐槽无力,还需控制住,先办正事要紧。